天气渐渐转凉,为了应考学生的身体素质,领导大手一挥,批了初三学生下午最后一节自修课,改为体育活动。
和体育扯上关系的所有事情,陈时都觉得头痛,用刘小菲的话说,陈时就是“典型的弱鸡书呆子”。
前几天陈时在班级队伍里一起绕着操场跑步,只觉得痛苦异常,终于下定决心要逃一次长跑活动。下课铃一响,教室广播里就很快传出跑操的固定音乐,体育部老师拿着话筒“喂喂”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热情地喊着:“同学们,放下作业,让我们动起来吧!”
陈时一激灵,赶紧捞起一张试卷装作有个很要紧的问题要去办公室问,柯凡是知道陈时心里那点逃避心思的,“陈时,再不运动你长不高了。”
陈时不算矮,但十三中或许是整天低头学习的太少,高个子很多,陈时一米六五的个子放在学校里也只能归中等那一梯队。
陈时回避柯凡的话,“那我多喝几瓶牛奶。”
她出了教室,经过楼梯的时候碰巧遇见刚下来的十一班队伍,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和其中的周封故相撞,陈时装作若无其事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着。
周封故脚步也没停,他难得那么仔细地看了陈时几眼,又想起最开始看见陈时的那个时候,只觉得,她好像头发长长了不少。
或许披着也不难看。
而在下一秒,他突然看见视野角落里,五班几个女生推着一个女学生进了对面实验楼的厕所,那个即使被逼迫也强撑着仰头姿势的,是沈繁珂。
办公室好巧不巧关门了,陈时捏着象征性意义的试卷无处可去,她正在思考回教室坐着会不会被巡逻的老师赶去操场,就听见身后一声:“躲跑操啊?”
陈时总是被周封故吓一跳,她转过身,看着周封故有些疑惑,“你不是去操场了吗?”
而周封故也总是这样,不直接回答陈时的问话,“一直在这站着打算被老师抓呢,带你去个地方。”
陈时习惯性跟在周封故身后,大概走了一段路,到了实验楼。
陈时还以为周封故料事如神,怎么知道上次老师把实验室钥匙给自己就没要回去,还没开口问他,便听见不远处的女厕所有动静。
“在教训人啊。”周封故说得很漫不经心,“你们女生还真是可怕。”
陈时快步走到女厕所附近的角落,厕所本身回音效果就好,这些人像是仗着实验楼这边没有老师,说话声音很大。
“沈繁珂,你傲什么傲呢?平时不搭理你也就算了,还真拿自己当什么人物啊?”
“不就一个书呆子嘛——”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呢,我玩个手机你也要找班主任打小报告啊?”
沈繁珂?
陈时大概能料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情急之下想了一想,便捏着嗓子站在外边喊:“主任——我们把东西放在哪间教室里啊?”
厕所里的人听声音以为主任在附近,顿时安静了下来,陈时看里面的人要出来了,怕自己和周封故被撞见,忙把周封故往开着门的空教室里推,周封故的背很宽,陈时的掌心贴上去,感受到了陌生的温度,她只推了几下,便不再拿手推了,只轻轻说着:“快进去——”
二人躲好后,从厕所里出来几个五班的女生,陈时正趴在门边偷看,周封故却捣乱似的在她耳边说着:“你骗人看样子都是一个套路啊。”
陈时的耳朵特别容易红,周封故靠得太近,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像带人做什么坏事似的转过头:“你小声点……”
好像转过去后距离更近了,陈时下意识往后退,踉跄着要跌出去,周封故不再逗她,伸手揽住陈时的腰,捞了回来。
沈繁珂是最后一个出厕所的人,她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但表情依然在逞强,她没直接离开,而是走到空教室门口开口:“陈时我知道是你——”
陈时的声音沈繁珂当然听得出来,那些女生信了陈时喊的话,沈繁珂怎么会信。
只是当沈繁珂进去后,却看见陈时和周封故相依偎着的身影,她眉毛顿时拧了起来:“你们在干嘛?”
沈繁珂很快跑走了,陈时觉得既尴尬又丢脸,脸红到了脖子根,周封故欣赏了一会陈时的窘迫,便也离开了。
这个时候跑操队伍还没回来,教室门被锁上了,只有广播里带着强烈节奏的音乐声还在播放着。陈时上了三楼,在楼梯口看见蹲在角落的沈繁珂,已经整理好了发型和衣服,看上去好像只是不屑去跑步流汗才在这的,从来没被人胁迫去过实验楼角落。
沈繁珂看了陈时一眼,问:“你为什么跟周封故混在一起。”
这语气不是朋友的关心,而是对手之间的疑惑。陈时是沈繁珂认可的竞争对手,沈繁珂想不通陈时为什么放着题不做,要去招惹周封故那种人。
一个于烟烟的例子早已放在沈繁珂面前,“你难道喜欢他?”
陈时想起黎英生日那晚自己对周封故说的牵强理由,还扯什么要追他,把沈繁珂也扯了进去。
“不知道。”这时最模糊,也是最好的回答。
事实上,什么才算是喜欢,陈时都不明白。
沈繁珂皱着眉对陈时说:“既然你都知道了于烟烟的事情你为什么还……”
沈繁珂对周封故成见不小,陈时坚持着:“他不坏的。”
“其实是周封故带我去实验楼的,你们在女厕所,他没法帮你。”
沈繁珂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广播的音乐停了,大家要回来了,陈时听见沈繁珂问:“我很惹人讨厌吗?”
“我没打小报告,她们爱怎么样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只是自修课她们手机放出声音了,我叫她们安静点。手机是班主任自己查出来的。”
陈时的声音平缓宁静,“你没错。”
沈繁珂平日里竖着的尖刺好像又长回来了,她挺直背说:“我怎么会有错。”
随后沈繁珂站了起来,往教室走,而陈时听见一声很轻的:“谢谢。”
晚自修放学的时候陈时又在楼梯上遇见了周封故,他走在陈时前面一些,很放松地双手插兜,头微微斜着。陈时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叫住他,想让他停下,想和他分享沈繁珂的那句道谢。
或许周封故会开心的。
她眼中忽然只存在着周封故下楼梯时跳跃的蓬松发尖,折叠整理的衣领,和兜里露出的一角软盒香烟。
陈时鼓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抬起手拍了拍周封故的背,周封故刚好走到楼梯拐角,他看见身后的陈时,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陈时以为周封故是一个人,才有了勇气叫他停下,但没想到周封故前面不远处还走着几个十一班的男学生,高应正讲话讲到一半,下意识转头去看周封故,“所以我说……唉周封故你停那干嘛?”
陈时有些窘迫,她想着要不和周封故说自己只是不小心碰到吧,却没发觉身后有吵闹的几个学生撞了过来。周封故看到了,伸手将陈时揽过,陈时骨架小,好像随便一抱就可以抱进怀里。
高应在下面几级台阶见证了这一奇妙的场景,他瞪大了眼,“我靠周封故你不是吧……”
楼道窄,站着很容易出事,周封故顺势把陈时带着走了下去,又不动声色放下了搭在陈时肩上的手。周封故对高应说:“你们先走,我有事。”
陈时在心里默默想着,其实也没什么事。
其他男生肩搭着肩走了,有人回过头来,有人好像说了什么,随后一群人发出暧昧的哄笑声。陈时有点不自在,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话都忘了,周封故却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喜欢我?起哄也怕啊。”
陈时抿着唇不说话,这时沈繁珂从他们身旁走过,说着:“陈时,刘主任说辅导偏科生那件事情之后要实行了。”沈繁珂说完后抬起眼皮很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陈时和周封故身上流转,随后走了。
那一眼没有什么厌恶,也没有什么谴责,好像只是一个学生,对着另外两个学生的普通问候之后,应有的眼神交流。
而从前,沈繁珂是看见周封故都要皱眉的。
陈时有了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你有没有觉得沈繁珂哪里不一样了。”
“她?”周封故只说着:“不熟。”
明明没有整理完错题,也没有预习完功课,陈时却觉得心里有一个一直堵塞的地方,变得通畅起来了,她不自觉笑了,对周封故说:“沈繁珂让我和你说谢谢。”
沈繁珂之前的那声谢谢是说给陈时听的,可陈时知道,沈繁珂也在说给周封故听。
“路见不平了一次就这么开心,以后别上课,天天去学雷锋不是更好。”
周封故取笑陈时,忽然看见手机有了一条高应发来的新信息:
【真有你的,连年级前十都泡,简直禽兽!】
陈时偶然看见黑夜中,周封故很难得翘了嘴角,好像心情不差的样子。恍惚间,她好像有了更加野心的想法。
陈时喃喃道:“周封故,你也想去连海的吧。”
周封故突然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陈时一眼,猝不及防间拉起陈时校服里的卫衣帽子,往陈时头上盖去。这动作使陈时被迫低了头,眼前陷入了几秒的黑暗,而她听见周封故说:“你是不是很闲啊。”
等陈时摘掉帽子,周封故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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