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班不能放在学校里上,按照惯例被安排在小镇的培训中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教室,刚好能容下五十个学生。
周封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直接从后门进来,坐在最后一排,陈时的后面。陈时坐在倒数第二排,这是她除开以往教室的固定座位外最喜欢的位置,倒数第一显得太不积极,而太前面听得太累没办法偷偷休息,对于强化训练这种难度的课程来说,比起平时课上的全神贯注,陈时会习惯让自己放松一会,没有像柯凡那么旺盛的精力和强烈的兴趣。
柯凡期末考成绩进步很大,从一贯的七十多跃至三十五,他出于习惯还是坐在陈时前面,转身隔着陈时朝周封故挥手:“封故兄,进步很明显啊。”
周封故回:“你也是。”
“我能进步还是多亏了课代表,要不是她我英语不可能提高这么多。”
“是吗。”周封故身体前倾靠近陈时,“我应该也要好好谢谢你们课代表才是。”
陈时被周封故的语气和突然从后面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稍稍侧过头,一边耳朵红得很明显,陈时自己却没发现,“等一下好好听课。”
周封故的目光滑过陈时发红的耳廓,“知道了。”
而之后不时有人转过头来,眼神里藏着惊讶和好奇,频频往最后一排的周封故看去,并与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
沈繁珂期末考发挥得不算太好,拿了十九名,她像往常一样坐在第一排,头仰得很高。
陈时出去接水时沈繁珂也在,沈繁珂开口:“你教周封故可真有一套,明明吊儿郎当了这么久,几个月就能进前五十了,他真得好好谢谢你。”
沈繁珂语气里没有特别明显的好恶情绪,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时看向她,“是周封故自己厉害,沈繁珂,你也知道的。”
“当然知道,小学的时候被他遥遥领先那么多次,我当然知道。”沈繁珂面无表情,“你说周封故下个学期是不是就要赶上我了?”
她转头望向走廊外的树,冬天掉光了叶子,显得干秃秃的,又说着:“她会怎么想呢?”
沈繁珂没点明自己话语里的“她”是谁,陈时却知道,沈繁珂指的是于烟烟。
以前周封故放弃自己,于烟烟会难过吗?现在周封故重新打起精神,于烟烟会开心吗?
陈时回答:“于烟烟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你会懂的。”
沈繁珂的话语透着沉闷的涩意,“我才没说她是我朋友。”
多年前于烟烟浓重的执念转到沈繁珂身上,化作了执着的针对与恨,时间并不能冲淡这一切。但拨开那些迷雾般的困扰与偏见后,沈繁珂才看清楚,其实周封故不是她真正意义上要愤恨一生的敌人。
她没什么资格来替死去于烟烟做出任何举动,无论是报复、责问,还是其他。或许于烟烟从没恨过周封故。
沈繁珂接完水,扭紧了瓶盖,又像往常那样带着傲气地说:“那就走着瞧,谁怕谁啊,我倒要看看他能到什么水平!”
这样的沈繁珂才是以往的沈繁珂,陈时微笑,“一起加油。”
对于周封故,沈繁珂似乎已经不再存有厌恶,而是保留着对待对手的竞争心理,她看向另一个对手陈时:“第一的位置我下次一定会夺回来的。”
“好,我等你。”
训练课程不包含文科课程,主要重心都放在了理科方面,陈时本就不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如果照以前不是比全科而是比数理单科,陈时并不算太突出,但如今她的脑子里毕竟还存储着许多高中留下来的知识与技巧,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并没有太难。
上课时老师讲着讲着就情不自禁搬出历年的重量级竞赛题让学生们尝试着做,短时间下来,只有寥寥几个人举手表示做出来了,其中包括柯凡和陈时,只不过柯凡用的是自己的方式,陈时靠的是高中的技巧。
在众人低头做题的寂静中,陈时听见身后把笔放回桌面的声音,她转身问:“你做出来了?”
“差不多吧。”现在的周封故已经不像小学时那样处处要和叶树竞争了,如今的他,即使做出来也懒得举手,只是靠在椅背上稍稍抬起头,“不一定对。”
老师问:“柯凡,你算出来是多少?”
“36。”
“不错,算对了。”
下课后柯凡走到周封故身边,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草稿纸专注地细看,“你这思路基本上对了,但是还有一个条件没考虑到……”
让周封故短时间赶上来确实有些难,而受柯凡指点之后,周封故的思维更加敏捷全面了。
之后几天的课上,周封故照样不举手也不发言,可每次等到下课,陈时都能看到他的习题卷上,一道一道,大部分都打了很小的黑色勾子。
一天上完课后,外面却下起了雨,冬天的雨来势并不凶,也没有什么雷鸣电闪,但是却很阴冷,也往往持续很久。
陈时问周封故:“你带伞了吗?”
周封故摇头,陈时拿出自己书包里的伞,“这把给你,沈繁珂她家和我同路,我可以问问她能不能搭我一程……”
听见沈繁珂的名字周封故的眉头轻皱了起来,“你和她很熟吗?”
“啊?”陈时回答,“也没有……”
周封故拿过陈时手中的伞,起身后说着:“那就跟上来。”
陈时摆手:“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问问柯凡……”
“陈时。”周封故又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头侧了侧,语气很沉,“过来。”
陈时的伞其实足够两个人撑,但周封故握着伞柄,伞面斜在陈时头上,自己肩膀都被浸湿了。
陈时悄悄把身体移近,又默默抬起手指试图撑正伞面,“周封故,你肩膀湿了,我们近一点,这样两个人都不会被雨打到的。”
陈时明明是单纯为了不被雨淋湿而这样做,周封故却弯腰看着她,“这么主动过来啊。”
好像又太近了一点,周封故的鼻子都快要碰到陈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了,“那需不需要更近一点,要我搂你吗?”
这时的周封故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不学无术处处留情的那个他,或许他只是面对陈时的时候,还保留了一点劣性。
陈时下意识退后,周封故眼里恶趣味的笑意十足,伞面随着陈时的后退动作又斜到了陈时一边,陈时轻声喊着:“周封故!”
周封故捉弄陈时,像在捉弄一只还没失去全部兴趣的幼小宠物。只是陈时以为这兴趣会有消失殆尽的一天,而周封故似乎并不这样想。
走到陈时家时,周封故把陈时送到楼道里,并把伞递给了陈时,陈时问:“你不要?那你怎么回家。”
周封故随意地靠在一边墙上,没穿校服,一件极衬高挑身材的黑色大衣,比在校园里更添了几分近年沉淀下来的凌厉与野性,在这样一个下雨天,他湿着一侧肩膀,一双眼忽明忽暗,对陈时说:“有可能,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只是想在冬季的下雨天,撑一把伞送一个女孩回家。
陈时低着头看自己被些许雨水溅湿的鞋尖,“你拿着吧,我也只是想你可以有伞回家。”
最开始的开始,在那个夜晚,周封故借过陈时一把伞;而在今天,陈时也想把伞给周封故。
周封故的目光好像自带着热,即使陈时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周封故在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最后,她听见周封故的话语穿过雨声:“陈时。”
“打你家座机还得挑时间,我以前可没受过这种委屈。”或许是因为在下雨,周封故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雨水般的潮湿,有些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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