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考试精神压力大,陈时在老家一觉睡到大中午了才醒。

    陈母正好推门进来,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陈时,说道:“怎么才醒,赶紧起来帮忙收拾,待会儿你表姐夫都要过来接新娘子了。我先过去了,你收拾一下,快点过来。”

    表姐家离陈时家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陈时迷迷糊糊爬起来,等走到表姐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看样子新郎已经过来了。

    楼上楼下都热闹极了,堵满了人,新郎带着一伙儿伴郎正在楼上玩游戏接新娘,陈时嫌太挤就没上去,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喝水。

    客厅来来往往的人,一半她认识,一半她不认识,跟一些熟悉的长辈打过招呼之后,陈时安安分分地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突然,从楼上传来一些闹腾的叫好声,嘈杂间陈时似乎听到陈母在喊自己的名字,她看了一圈没找着人,便往楼梯那边走。

    还没过拐角,她和一人迎面相撞。

    陈时下意识退了几步,对面的男生一身黑色西装,腰窄腿长,透着郁郁葱葱的少年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男生打量了她几眼,随后笑开了,问:“陈时学姐?”

    陈时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是黎又宁。

    陈时纳闷:“你怎么在这?还穿成……这样?”

    黎又宁并没有马上回答陈时的问题,他继续看着陈时,一字一句说道:“学姐,你真好看。”

    是他很久以来都没有再遇见过的那种好看。

    陈时笑着回答:“你还是把这话留着给楼上的新娘子吧。”

    楼梯拐角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黎又宁帮陈时挡了挡,在一片嘈杂中问:“你是新娘的亲戚吗?”

    “嗯,她是我表姐。”

    “这样,”黎又宁神秘地笑着,“那你猜猜,新郎姓什么。”

    陈时照着他的话猜了句:“姓黎?”

    黎又宁嘴角咧得更开了,他年纪小,做什么事情都带着恣意的洒脱与随性,“猜对了。”

    陈时问:“那你不陪着新郎在上面,怎么跑下来了。”

    “因为在上面听到有人聊天的时候提到你的名字,实在好奇,就下来看看,”黎又宁这时又卖乖,“我只是个小孩,来撑场面罢了,他们闹起来也不需要我的。”

    陈时却不觉得黎又宁只是个小孩。

    这位也是个不简单的。

    如果周封故跟黎又宁斗起来,即使周封故最后占了上风,估计也要被黎又宁气上几回。

    想到这,陈时下意识低头笑了笑。

    黎又宁看到陈时这副神情,问:“学姐,你笑什么?”

    陈时摇摇头,回答:“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黎又宁看着陈时略显苍白的脸色,问:“你没吃饭吗?”

    陈时:“没吃,昨天考完试太累了,今天醒得比较晚。”

    黎又宁想了想,问:“那你想不想吃隔壁街那家老字号的煎饼?”

    确实是因为太久没吃到那家煎饼了,陈时很快就跟着黎又宁走到外面街道上,一行两个人,一个穿着一板一眼的西装,一个穿着极衬肤色的绿裙子,男女搭配很是奇怪,却也不乏趣味。

    黎又宁望了一眼十三中的方向,说着:“学姐,自从你毕业之后,我总觉得学校里少了点什么。”

    陈时打趣:“你其实是舍不得周封故吧?”

    “我?舍不得周封故?”黎又宁哭笑不得,“我巴不得他离我远一点。”

    陈时问:“你今年读初三了吧?”

    初中都还没毕业,个子倒是蛮高的,即使放到高中去也能唬唬人。

    黎又宁叹了口气:“是啊,我姐没考上连海,去了另一所高中,我爸妈威胁我,要是敢跟其他人一样初中就辍学,就马上把我从户口本上面删掉。”

    十三中的学生大多都比较早熟,像黎又宁这样的,早在这个镇子里就把人情世故都尝了一遍。

    陈时不同,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陈时:“再学几年,也没坏处的。”

    黎又宁看向陈时,说:“确实没坏处,可能还会有不少好的地方。”

    如果可以再遇见陈时,他觉得学习也没那么烦人。

    之前有一次黎英喝多了,提起陈时,在黎又宁面前说:“我很羡慕她。”

    黎又宁不太明白,问为什么。

    黎英回答:“我想要的太多了,反而处处受限,时间长了,都觉得自己假的很。”

    她想起陈时面对她时那样澄澈的目光,说着:“所以我很羡慕她。”

    黎又宁让陈时站在街边等他,“店里面味道挺大的,你就不要进去了,等我出来。”

    陈时本来想拦住黎又宁自己进去买,兜里的手机却响了,是她妈妈的电话,已经打了好几个了。

    为了不让大人担心,陈时连忙转身接了起来,交代了几句,等挂完电话回过头一看,黎又宁却已经凭空消失了。

    陈时走回表姐家,楼上的人差不多已经都往下挪动了,新郎新娘被簇拥着欢送下楼,亮闪闪的礼花被泼洒在半空中。

    陈母逮住陈时,问:“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陈时很没有底气地回答:“没吃饭,饿了,想出去买点吃的。”

    陈母看着两手空空的陈时,问:“买吃的?怎么什么也没带回来。”

    陈时叹了口气:“你不是急着叫我回来嘛,忘买了。”

    陈母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除了念书是不是什么都能忘。”

    陈时又在心里叹了第二口气,别说吃的了,一个大活人都能丢。

    她仰头往楼上看,很努力地在一群伴郎中辨认是否有黎又宁的身影,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

    这时黎母走了过来,对着陈母问:“这是你家女儿呀?”

    看来两人认识。

    黎家两位家长都在十三中任职,虽没教过陈时,但之前在学校她也见过黎母几面,自然对这位长辈有印象,便乖乖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黎母笑着说:“都长成大姑娘了,你是叫陈时对吧?”

    陈时点点头,陈母说道:“看看人家老师多好,都还记得你的名字。”

    黎母摆摆手:“你女儿当年成绩这么好,在学校里数一数二的,谁不知道,现在又长得这么出挑!你看我家里那两个,真是不争气——”

    “你还真别捧她,我家这个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了。”陈母话虽这么说,眼神里却满是掩不住的骄傲。

    两位长辈又唠了几句场面话,有人跑过来催大家启程去酒店做准备,黎母嘀咕了句:“也不知道黎又宁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陈时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老师,今天黎英来了吗?”

    黎母摇头,“她今天学校有事,没来,你找她吗?”

    陈时回答:“嗯,我有一些事情要咨询她,麻烦给我一下她的联系方式。”

    寥寥几人的教室里,黎英接起电话:“哪位?”

    陈时:“我是陈时。”

    “哦?”黎英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翻了几页读书笔记,“稀客啊,你有什么事吗。”

    陈时:“你弟弟好像走丢了。”

    听到这句话,黎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折了一角笔记本,接着合上书,走出教室,“你说黎又宁把你弄丢了,我倒是还能信几分。他那个性子,你还怕他走丢了?”

    陈时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又说着:“我们两个一起走出去的,我接了个电话,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黎英:“别担心,死不了。”

    陈时开始钦佩黎英作为姐姐的思想高度。

    陈时问:“今天婚宴,你不来吗?”

    黎英转头看了一眼教室,回道:“下周有月考,我再考不进全校前五十就要被踢到普通班了。”

    陈时挖到了隐藏信息:“你现在在你们学校的优等班?”

    “怎么啦,你这个当初的全校第一,还不允许别人努努力吗。”

    “怎么会,努力是好事。”陈时很诚心为黎英祝福。

    黎英自嘲道:“再怎么努力,跟连海相比,还是一个天一个地。”

    接着她问:“你在连海还好吗?”

    “还好。”

    “那周封故呢,他现在怎么样。”

    陈时愣了愣,然后回答:“他也很好。”

    他的未来会一直好下去。

    他会有一个不算太遗憾的高考分数,可以选择外省的重点大学,一个人在其他的地方重新启航,不用再被什么人影响。

    挂掉电话前,黎英说了句:“你记住,别给我懈怠了,小心我追上你。”

    陈时笑了:“好,我一定记得。”

    陈时挂断电话,放下悬着的心返回酒店包间,此时刚好差不多六点,离正式开宴还有一段时间,新娘新郎还在隔间里准备杂七杂八的事情,陈母也没闲着,一起在忙上忙下。

    她见陈时走了过来,说道:“你别再这转来转去了,有空去楼下买点东西上来。”

    “要买什么东西?”

    “蜡烛,还有打火机,”陈母摸了摸陈时有些乱的发顶,“你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快去下面先吃一点。”

    被陈母派下去采购的陈时先去了附近的小吃店吃了一份馄饨,填饱肚子后陈时往街对面的超市走,还没过马路,就听见身后传过去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有一群人从她身后跑过去了。

    陈时本没有太注意,但下一秒,消失在街道拐角的人群中间,有人喊了一声:“黎又宁!——”

    陈时很快转了回去,朝拐角处跟了过去,却已经找不到半丝人影了。

    拐角内,是一道很窄很黑的小巷,巷子口接壤着许多条同样窄小神秘的内部街道,那是一片陈时从来没有走过的区域。

    她在十三中念书的时候,就经常听说这一片会发生斗殴之类的事情,因此平时大家都会尽量避开这边。

    要跟进去吗?

    陈时抬头看了看巷子里一闪一灭的半故障路灯,心里打着咚咚的鼓。

    她沿着巷子往里走了一半不到的路,便看见对面隐隐约约晃过来一个人影。

    陈时僵住了,手脚瞬间变麻。

    她有一些近视,但度数不算很深,因此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戴眼镜,平时看东西稍微模糊一点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碍。

    而正因为她此时没有戴眼镜,加上巷子里又黑,才不能分辨出对面走来的到底是谁。

    陈时深吸了几口气,便转身假装淡定地往回走。

    身后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反而随着她的折返加快了,陈时也不自觉提高了速度,想要快一点离开这里。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陈时几乎开始迈腿要跑,却被身后的人抓住肩膀——

    “啊!——”

    陈时心里一空,不自觉喊出了声,她正试图挣扎,却被那人制住双臂。

    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

    “放开我!——”

    “陈时!”那人的声音却出人意料地熟悉。

    是周封故的声音。

    “陈时,是我。”

    陈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只是不断地喘息着。

    接着她咬着牙很用力地推了周封故一下。

    “周封故你有病啊?——”

    这是陈时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周封故说话,她已经有了哭腔。

    “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干嘛?”

    一直以来,陈时都是那个为他人考虑,善解人意又热心帮忙的陈时,此时她却难得发起了脾气,将自己的恐惧与战栗,完完全全展示在周封故面前。

    那一刻好像全部的责任都自动地堆积到了周封故身上,无关黎又宁,也无关其他追逐的人,更无关这条黑漆漆的小道。

    周封故心里突然有这样一种想法:陈时在为他哭。

    而这一切似乎全是他的过错。

    周封故没有来得及花时间思考,他凭借下意识的本能,迅速将陈时搂在怀里,“对不起。”

    他能感觉得到陈时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他只是不确定前面的人是不是陈时,才想着要跟上去看看。

    “不要哭,陈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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