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飘起了雪花。众人扎堆于大殿门前廊下。

    这一片天空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享一晌的安稳宁静,好的时光总是这样轻且匆促,不管如何仔细,怕是以后记起,仍然会说‘当时只道是寻常’。

    “哇,下雪啦!”宇文素伸开手掌,等着雪落在手上。

    司马道生学着她那般,摊开小小的掌心,嗲嗲的说:“哇,下雪啦!”逗得人心里柔软。

    宇文素弯下腰看着他温柔说话:“我们去包馄饨吃好不好?”

    “好!”司马道生欢呼雀跃,他灵动的眼眸亮如辰星。宇文素不禁怔住了,拥有这样一双明亮眼睛的人为何会为人疏躁,不修行业,多失礼度,最后,幽废而死?(历史记载)

    领着他进了殿里,将他交给乳娘,自己忙活着弄馅料,仆人帮忙弄面团。准备停当,拿到大殿的一个矮桌上,宇文素一拍手司马道生立即跑过来。

    她将司马道生放在膝上,用手巾给他擦手,然后拿起一个馄饨皮儿放了馅料,握着司马道生的小手将皮卷呀卷两道,一个完整的馄饨就好了。

    众人觉得惊奇也都围过来,金凌正准备拿馄饨皮被宇文素一勺子打在手背上:“洗手再来!”金凌噘着嘴极不情愿的去洗了手回来。

    “食物是最重要的朋友,所以,要尊重他,接触他之前务必要将手手洗干净。”宇文素细声说,司马道生点头若小鸡吃米。

    金凌一脸失落,“世子一来,我们所有人都失宠了!”

    魏无羡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素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没时间理我们了?”

    宇文素颔首,干脆坚决:“没错没错!”

    司马道生立即有样学样:“没错没错!”

    魏无羡举起手,态度亦是坚决:“我反对素素生小孩!”宇文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司马道生手一举,突然觉得好像站错了队,不太确定的表情,再将小手缓缓放下,引得宇文素喜欢的不行,气氛欢快且温馨。

    因为馄饨较烫,不放心司马道生自己吃,而他又不愿乳娘喂。宇文素便亲自喂他。金凌直看着。

    魏无羡忍不住打趣:“金凌你不吃,你难道还等着你素素舅舅喂你?”众人大笑,金凌气呼呼的甩了他个白眼。

    “姐姐爱道生,父王不爱道生。”司马道生突然说,空气瞬间凝结,抬眸看会稽王,对方正满脸问号。

    “为何会说你父王不爱你?”宇文素看着他的大眼睛问。

    司马道生绵软的童音一板一眼的说:“道生的母妃犯了错,所以父王不爱母妃,也不爱道生。”宇文素气血翻涌,握着汤匙的手微用力。众人亦是讶然尴尬。会稽王似乎在等着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凭她的脾气定是要揪出嚼舌根的人才会罢休,但转念一想,毕竟那些人每日陪着司马道生,纵然揪出来说教训斥一顿,日后再对司马道生使坏可就糟了。

    于是她甚是温柔的问司马道生:“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姐姐?”

    司马道生立即回答:“姐姐。”

    宇文素嫣然一笑,“那么姐姐告诉你,你父王绝对是天底下最最爱你的那个人,”司马道生直看着她,灵动的眼眸忽闪一下,似乎有疑。

    宇文素问他:“你现在大声的告诉我你是谁?”

    司马道生长出一口气,大声说:“我是司马道生,是会稽王的世子!”

    宇文素看着他的眼睛:“再一遍!”

    他接着用更洪亮的声音说:“我是司马道生,是会稽王的世子!”

    宇文素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正色道:“道生,你只要记住,你是会稽王唯一的世子,除了你父王,谁都没有你的身份尊贵。”其余人静静看着听着,被一种诡异且神奇的力量震慑住。

    司马道生猛点头,“道生长大了要像父王一样,道生要保护父王和姐姐。道生是父王最爱的世子。”众人皆惊,这小子理解能力如此强大。

    宇文素既欣慰又心疼,捧着他的小脸动情的说:“不愧是你父王的孩儿!”会稽王眼眶濡湿,心里感动莫名。

    司马道生亦捧着她的脸嗲嗲的说道:“不愧是道生的姐姐!”众人又是震惊又是被他萌到。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宇文素捂着心脏表情浮夸。

    “素素,你真的越来越像女子了!”蓝景仪憋了一天的话,此刻终于说了出来,大殿一片安静。

    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不就是女子么!”

    “……”

    “疯了她!”

    “果真是!”

    “舅舅!”金凌跑过来。

    宇文素则斩钉截铁的告诉他:“金凌,不管我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改变不了我是你长辈的事实。”魏无羡噗的一声笑到停不下来。

    “舅舅若是女子,我就要娶你!”金凌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让宇文素哭笑不得。

    “姐姐是道生的王妃。”司马道生宣示主权,所有人瞬间破防,金凌瞠目结舌。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宇文素喜不自胜。

    蓝曦臣往她身边一坐,冲司马道生拍手,宇文素示意司马道生过去,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跑过去让蓝曦臣抱抱,盯着蓝曦臣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果真跟我父王一样俊美!”蓝曦臣开怀大笑。

    宇文素乐不可支,“我敢说,我们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比的过道生聪明!”

    司马道生:“没错没错!”逗得众人又是一阵乐。

    “泽芜君,素素到底是?”蓝景仪直问,心想泽芜君自然不会骗他们。就连会稽王也在等他的回答。

    蓝曦臣措词巧妙:“她是素素就好。”与他眼神相接,她明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雾气。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下人来禀报说是偷偷溜进来几个小孩,正准备捉了送官府去,宇文素一听让把人带上来问问再说。

    不一会进来四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童,看身高大的十岁左右,小的也才四五岁的样子,这么冷的天居然光着脚。连忙让人找来衣服鞋子给穿上,又端上热乎的饭菜,四个小孩看到饭顿时发疯一样的抢。

    “慢点,还有还有。”

    司马道生眼珠子不带眨一下,宇文素将他抱在怀里。众人安静异常。直到四个人完全吃饱喝足。

    “你们是打哪儿来?”单看五官的话不像异族人,宇文素很好奇,这里毕竟是赵国,一般的汉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活着的。

    “长安。”最大的孩子说。

    “这么远,路上都如何吃饭?”她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抱着司马道生的手臂。

    “有什么吃什么呗,”他满不在乎的说,“我们运气好没被吃,有几个生病了就被当干粮吃掉了。”

    “什么什么东西生病了当干粮?”魏无羡眼睛瞪得老大。

    蓝忘机垂下眼眸,便已猜到。蓝曦臣与会稽王恐怕也是明白了的。宇文素动作僵硬的捂住司马道生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深深藏在自己怀里。

    “人呗。除了人还能有什么,到处都没东西吃,就还剩下人了。有死人先吃死人,没有死人就把生病的杀了再吃,实在没有就吃身边的人。还有专门养小孩留着吃的,就是菜人。”他那样津津有味的说着,仿佛吃人是件平常且有趣的事。

    简直骇人听闻……

    “有的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就和别人家的孩子换着吃。”那个最小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说着瘆人的话。

    宇文素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回过神赶紧将司马道生交给乳娘抱走,她丢魂一样的在殿里四处踱步。

    长安到兰陵,乱世啊如今,这么点的孩子能安然无恙还真是命大。虽然的确像是饿的不轻,但也的确不像是天天吃不上饭的那种。

    “是谁让你们来的?”魏无羡突然声色俱厉。其余人也看出了蹊跷,好像是专门来这里讲故事的一般。四个孩子顿时慌了神。

    “是谁?”夷陵老祖真身显现,气势果然逼人,不,是吓人。

    四个小孩直摇头不吱声。宇文素走过来,“金凌!”

    所有人一愣,金凌慌得直咽口水,魏无羡冲过去抓着他肩膀恨不能揍他一顿,“臭小子,你是要弄哪样?”蓝忘机用力拉开他的手臂。

    将四个小孩带下去后,蓝思追与蓝景仪外面放哨,宇文素静静看着他,金凌惶惶不安:“舅舅,你先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她面无表情,“他是谁?”

    金凌抿抿嘴,看起来不愿说。魏无羡又要冲过去,被蓝忘机死死拖住。

    “挺好的!做人就得这样,讲义气。说实话,我最瞧不起出卖朋友的人。”宇文素笑了笑,其余人看着她,还以为她会原地爆炸。

    她走开数步,突然喊出一个名字:“石闵。”

    金凌吃惊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是他,如今在赵国能保得住兰陵金氏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这么做用意何在?”魏无羡直问,奈何金凌不说话,把他气的直跳脚。

    “他要找的人,恐怕是王爷。”宇文素再次言中。

    几个颖悟绝伦之人仔细思忖,便也猜出了几分。所有人默契的看向会稽王。

    宇文素走到他跟前,凝视着他的眼眸正色道:“我要见石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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