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这一刻到来,才突然意识到相聚的匆促,所有逝去的不经意的片段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清晰夺目。山峦无言,天地无言,朝阳从林间缓缓升起。

    会稽王带着司马道生回建康。一行人送至亲兵驻扎的地方,宇文素万分不舍,叮嘱再叮嘱,大雪虽停,但尚有冰冻,务必减速缓行。会稽王看着她,深邃的眼里流动着一种无处安放的心情。

    “道生何时能见到姐姐?”司马道生搂着宇文素的颈子,稚嫩的声音里夹杂着软糯的鼻音,宇文素一直仰着脸不停眨眼,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将脸埋进他小小的颈窝,许久,才说:“待到过了年,如若你父王不得闲,姐姐就去建康看你,可好?”司马道生用小手给她擦眼泪,乖乖的点头,他自己的眼泪却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儿。宇文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破了个洞。

    “姐姐,一定要来看道生。”他偏过脸在宇文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宇文素紧紧抱着他眼泪疯狂往下掉,像一对被活活拆散的母子,众人心里一片凄然。蓝景仪甚是迷茫,一个男子这样哭哭啼啼竟也毫不违和,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高高。”再紧紧抱了抱,才将他交给会稽王。待到他们上了马车,待到马车消失不见,她仍站在那里。

    金凌一直默默看着,想起之前每次与他分开,宇文素也都是会哭的稀里哗啦,他如今才懂宇文素有多么的疼爱他。人总是需要跳出来旁观才能明白一些事情。

    “金凌,你是为何?”宇文素立马发现了他有异。金凌猛摇头。

    寻思一下她便明白了,“金凌,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可着劲的开心活吧!”金凌咧着嘴笑的无比吃力。

    见她两眼哭的通红,蓝曦臣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姑苏。宇文素知他担心自己,破涕为笑道:“泽芜君若再不回,蓝老头恐是要发飙了。”

    “过两日我便来接你回去。”他声音清朗,一如明媚的阳光,仰脸看他,他眼底的离愁极浅极淡,唇边笑意温和宁人。

    晚膳十分,江澄从莲花坞赶来,一群人围桌团座。明日就是除夕。金凌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次有这么多人陪自己过年。幸福到没有真实感。

    “所以,那个村落邪祟之事,是有人故弄玄虚引阿凌去?”江澄怒不可遏,“太可怕了这些人!阿凌还是个孩子!”他手上的紫电指环精光直闪。

    “所以,不管何时金凌都得小心,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宇文素直言正色道。金凌连连点头。江澄只恨自己不能□□两处。

    “我们商量好了,近期会轮流留人在金凌身边。”魏无羡见他满面难色,连忙说话宽慰。

    江澄脸上的表情很不好形容,总之很复杂。本来魏无羡想告诉他宇文素给金凌偷偷安插了八个保镖,但宇文素不让他说,他也只好憋了回去。

    今晚,蓝曦臣不在,宇文素自己是不可能住在那里,且蓝曦臣住的地方又不能随便让他人住,但如果有人陪她又不能让人睡地铺,最主要,其他人仍不知她是女子。

    魏无羡真心实意且无比大方的将蓝忘机贡献了出来,他说蓝忘机守着宇文素更为让人放心。众人全票通过。只有江澄甚是不解,心里暗骂魏无羡就是个傻缺!

    蓝忘机陪着宇文素往那处独门独院的院落走去,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踩着雪时咯吱咯吱的声响。说实话,她更喜欢做一个远远看着他的人。

    “蓝湛,沐浴间是两个,”特意提醒他,蓝忘机木讷的微微点头。

    出来见他已然沐浴更衣完毕,宇文素坐在暖炉旁,蓝忘机坐在另一边。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要不,把羡哥哥叫来?”看着他,试探性的问一句。

    “魏婴,带着他们出去了。”蓝忘机淡淡的说。宇文素目瞪口呆,难怪那么热情大方,原来如此。

    “有几成把握?”蓝忘机没头没尾突然问这一句,宇文素一顿瞎猜,仍然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改变历史。”对于她的迟钝蓝忘机甚为嫌弃。

    自己不说清楚怪我咯,宇文素瞬间一气一怂,只好坦白说:“还不确定,”

    蓝忘机微蹙眉,“上一次很糟么?”

    宇文素又一怔,老大,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掐头去尾的什么意思,认真思忖,恍然大悟,直说:“很糟。”

    “敌人是谁?”蓝忘机问,找出关键之人就好办了。

    “这个有点复杂,前燕灭了后赵,又出来个前秦……”那段历史的确很乱。

    “夜深了。”蓝忘机起身要去就寝。

    宇文素一脸懵,“……”

    隔天,吃了早膳,与众人泼墨写字。宇文素龙飞凤舞写了对联,金凌等人笑到在地上打滚,江澄看着她的字,无语,无话可说。

    全票否决不用她的字。只好让其他人再重新写了贴上。宇文素很不服气,大言不惭道:“王爷的字跟我的差不多呢!”

    金凌一听毫不留情的纠正:“舅舅,王爷写的是行草,你这个才真的是鬼画符!不,鬼画符都比你的好看。”

    魏无羡一直笑个没完。宇文素逮他一顿挠,两人直闹得发束歪了衣衫乱了笑到肚子疼才罢。

    金凌看着傻乎乎的咧着嘴直笑。兰陵金氏何时这样过?寻常平凡,但开心快乐!江澄亦是感动莫名。

    直到热腾腾的饺子上桌也已是子时。新年已至!

    “金凌,给你压岁钱!”宇文素掏出一个红包,金凌先是一愣,接着咧着嘴笑了,甚是难为情。

    江澄开骂他才将红包接过,打开一看,直接甩给宇文素一个大白眼,众人围过来笑到模糊,原来那是宇文素手写的万万钱。

    笑完,宇文素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给他,打开来看到是一条玉腰带,就单看这上面每一块玉片的成色都得价值不菲,何况得有二十几块连成整整一条,再细看这腰带盈盈闪着精光,似乎通灵一般。

    纵然是家里镶金嵌珠的金凌也被惊艳到。“但凡不干净之物靠近,腰带都会闪亮预警。一般的邪祟无法近身。”魏无羡忙着讲解,江澄看起来比金凌还要激动。

    宇文素亲自帮他束在腰上,柔声说道:“大外甥新年快乐!”金凌抿着嘴,直眨巴眼。江澄魏无羡眼圈通红。

    “思追,等忙完这一阵就该走马赴任了。”宇文素满怀期望,谢玄还小,刘牢之还未出现,西府兵就交给你了。

    毕竟,寻遍东晋能打的人少之又少。势必要让西府兵横扫天下。宇文素甚至想重装一支精锐骑兵,完全照着燕云十八骑去打造,而这支军队将由鬼将军温宁率领,名曰鬼骑。

    他们身着寒衣,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马靴,靴上配有匕首,背负大弓,同时都配有清一色的圆月弯刀……想想就很拉风……

    蓝思追淡然而笑,片刻,正色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宇文素定定的看着他,心里不停感动不停平复,许久,朗声道:“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与子偕行,不负此生!”蓝思追掷地有声。

    “还有我!吾辈当有凌云志。”蓝景仪走过来。

    “也不能少了我!那个,反正跟他俩是一个意思。”金凌亦走过来。

    临风玉树翩翩少年。那是谁说的话,青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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