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皆寂。
众臣兀自消化了一阵儿,其实都没听懂江池那句“种马男主”究竟何意,然而看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除了几个幸灾乐祸或者对丞相不满的,谁又敢让他在皇帝面前多说。
户部尚书率先上前,避开地上狼藉,跪拜道:“陛下,丞相他喝多了,要不臣等先——”
他话没说完,后颈忽然被揪住,疼得嗷了一声,捂住脖子回过头,便见到面色潮红的丞相,一手叉腰气呼呼地看向他。
“谋反?你竟然还问我要不要谋反?你个臭弟弟!”
一句话吓得户部尚书手软脚软,扑通栽坐回地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问我要不要谋反!”此时的江池哪儿管那么多,指着他的鼻子,将藏了数天的郁气一通发泄而出,“要不是为了辅佐皇帝登基,你以为我闲得没事干了,非要管这片烂摊子?吃喝玩乐不香吗?”
户部尚书懵了一瞬,没听懂,傻乎乎地回头望了眼皇帝,后者眉头紧皱,显然也在咂摸他这话的意味。
此时还敢出声的,也就只有御史大夫这位铁头的直肠子:“江丞相!将军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你竟借醉酒大闹宴席,失仪御前,成何体统!是要让左右邦国、后世万代,都耻笑我们大楚毫无规矩吗!”
江池循声望向他,迷茫的眸子勉强聚焦,看清他的老脸,冷哼一声:“老贼吼什么吼,要不是每天在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早就套麻袋揍你一顿了!”
“还私囤粮草,私囤你家粮草了?”
“就知道在朝上唧唧歪歪,一点儿正事不干,等十五天后岷山地动,没有我囤下的粮草救急,我看你怎么办!”
岷山地动?
这次是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无论是担忧焦急的还是幸灾乐祸等着丞相自毁长城的,心中皆是巨震。
一直装聋作哑的皇帝陡然起身,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岷山地动?”
江池歪头看向皇帝。
他今日穿的私服,月白色的广袖长袍衬着一身气质出尘,即使因醉酒染上颊间一抹醇红,也只是让那清傲绝俗更添几分靡靡艳色,桃花眼波光潋滟,看得皇帝竟有些口干舌燥,好容易缓过神,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边的季青临不动声色地垂了眼。
这次问完,江池终于有了动静:“十五日后,岐山地动,饿殍遍野。”
他说到这里,又复看向御史,怒冲冲道:“到时候,若我不放出粮草救急,你让那些百姓如何自处?要不御史你用你的铁齿铜牙,试试能不能靠说话把百姓喂饱?”
没人应声。良久的沉默后,皇帝干涩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江池毫不犹豫,“不然你以为当初那么多胜仗是怎么打出来的?过去未来,朝野内外,什么事我不知道?”
满座皆惊。
江池说到这里,似乎尚不解气,晕乎乎地四下转了一圈,正巧看到兵部尚书的脸,开口便道:
“就你,兵部尚书,今天上午还试图用女儿拉拢我的。”
“你以为我平时对你客客气气,就真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啊?”
“你当年随陛下出征,根本就不是诚心拜服,而是看上了陛下身边那个小舞女。后来陛下之军愈加强盛,攻无不克,你才死心塌地留下了,是也不是?”
“后来那个舞女跟你情投意合,但是因为被陛下看上,只好假死脱身,现在在你府里化名藏着,叫什么花儿,还生了个胖小子。”
“还要我继续说吗?”
江池掰着指头,醉醺醺地细数:“你跟西域的——”
“相国大人!”兵部尚书吓得手脚冰凉,顾不得皇帝投来的凌厉目光,慌忙跪倒在地,想要阻止丞相将更要命的事情抖搂出来。
然而他脑袋空空,全然没想到自己掩藏多年的事情会被这么摆在大庭广众下,嗫喏半晌,只傻乎乎地重复道:“相、相国大人……”
江池醉意朦胧地看着他,显然的确被打断了思绪,晃晃悠悠踉跄了半晌,磕绊道:“得了吧,本相才不与你计较。那季青临还防着我跟你结亲、说本相结党营私,我呸!才不稀罕跟你结党呢,知道你的结局怎么样嘛?”
兵部尚书惶恐地抬起头,整个人哆嗦着瘫在地上。
有心想问,却不敢张口。
此时
哪儿有人有功夫计较丞相直呼太子名讳的事情,都被他话中透露的意思给吓得倒仰。
然而江池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晕乎乎地往皇帝的方向走了走,见皇帝脸色变幻不定,撇嘴道:“要不是楚二世而亡,闹得民不聊生山河愤怨,真当我愿意来这破地方呆着啊。”
“还权势,还地位,有那破工夫我打一把王者不爽啊?我才刚得了云中君的新皮肤,还没上手呢,就到这鬼地方了。还得时刻担心胡人北下劫掠防火,我容易吗我。”
……
这场本该君臣相得、共贺荣耀的庆功宴终究变成了丞相大人的单口相声集锦。
虽然他说得越多,话语就越含糊不清,时不时有莫名其妙地词汇蹦出,从皇帝到文武大臣却都竖着耳朵,屏气凝神地听着。
连个敢制止他的人都没。毕竟在座的哪儿有几个干干净净的,就连皇帝也有不欲与外人道的隐私,都生怕招了江池的眼,像兵部尚书那般被当众处刑。
皇帝加入的吐真丸药效不算强,倒是溶于的那杯酒浓度颇高,江池滔滔不绝说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已是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最后瞪了季青临一眼,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身后的侍卫慌忙接住他。
此时乾清宫中寂静无声,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江池醉倒前的最后一句话,自是完整地落入众人耳中。
“愚蠢的人类,知道我小黄鸭有多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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