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不紊开展的救济工作,使得岷山百姓生活并未因地震受到太大影响,非但没有如原书那般饿殍遍野、寇盗横行,以致此后数年暴乱不止,甚至在听说丞相车驾入城时,还有不少人自发自动地前来欢迎。
朝廷钦差亲至是稳定人心的有效手段,江池也不摆架子,纵身骑上骏马,笑意盈盈走在队伍前方,端着一副众星捧月的轩昂贵气,惊得路旁百姓捂嘴激动,各自窃窃私语地议论这位神仙下凡的大人物。
早就知道自己神仙下凡、金口玉言拯救岷山的事迹已传得人人皆知,江池纵马走在路上,虽然传入耳中的声音嘈杂且并不真切,倒也能将内容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由有些好笑。
岷山县衙的掌事者,江池两年前分职就任时特意调整过,是个为人刚正的清廉官员,先前起义时做过文书参谋。
“周知府,好久不见。”
江池微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竟然能被丞相记住从前见过面,这位三十几岁的知府显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恭谨拘束地冲江池和季青临分别行了礼。
他不善言辞,是个绝对的实干派,讷讷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身旁的司马颇有眼色的凑上前,奉承之言不断,招待众人前去午宴。
“吾等早已用过午饭,大可不必麻烦,”季青临往旁边看了眼,见江池眉毛蹙起,显然对这文书极不满意,抢先开口道,“周知府若无其他要事,不如把岷山现今情况详细说一说?”
知府这才来了精神,一改方才不知所措的模样,滔滔不绝地说着岷山地动的损失及赈灾情况。
几人认真听着,时不时开口询问其中关键处,不一会儿,江池带来的几个工部员外也参与进来,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天色渐暗。
众人此时已拟定了重建房屋、修正河道、恢复庄稼等数个方案,人手流程大致协商妥当,只等明日正式开工。
江池向窗外看了眼:“诸位想必已经饿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人,”在知府身后站了一整个下午,脸色都有些发青的文书重新抖擞精神,谄笑道,“大人若不嫌弃,我等备了晚宴,歌舞俱全,您看——”
季青临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
除了坐在椅子上的知府尚且有些懵懂外,京城来的几位,面色都有一瞬的微妙。在官场浸润已久,这“歌舞俱全”四字究竟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似的。
江池甚至都能想象到今晚房间里被人塞进好几个美人的壮观场面了。
若是平常,他现在约莫已经甩袖走人,然而季青临率先发难,他自然乐得当个看热闹的,故而单手撑着下巴,玩味地看了过去。
“地动之灾,百姓受难,一介文书竟有闲心玩乐?”季青临毫不客气,“真觉得谁都如你这般不堪?周知府,驭下不严啊。”
知府吓得浑身冷汗,一时间呆若木鸡,直到见着那文书跪在地面连连叩首认罪,才恍然大悟般翻身从椅子上摔下来,同样跪倒在地。
“行了,趁早把那些脏眼睛的玩意儿拾掇干净,”江池打个圆场,弯腰伸出右手把知府拉起来,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文书一眼,“你们那晚宴,本相还真就嫌弃。”
瞪了眼傻乎乎站在原地的知府,季青临暗暗撇嘴,快步追上前面的丞相。
江池转头望去,季青临已走到他右手边,拍拍他的左肩,温声劝道:“先生莫生气。”
这动作虽不算逾矩,远看却仿佛被季青临揽在怀中般,江池略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侧,避开他的胳膊:“本相并未生气,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那周知府为人处事,江池是考察过的,他虽不善言辞交际,但是做实事时能力极强,便觉得是个值得信任的可塑之才,径直把他派到岷山上任。
未曾想他的交往能力竟差到这地步,端看方才几人的言行举止便能察觉,这岷山府说话算数的,并非掌事的知府,而是那个圆滑文书。
这堂堂知府做的,倒更像是处理脏活累活的工具人。说起地动灾情滔滔不绝,一旦涉及到人情往来、公务处理,连句话都不敢说。
略感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暗道还好自己为求稳妥,亲自来到岷山督查灾后重建,否则以岷山府文书这作风,能贪掉多少赈灾救济款可说不准。
“周知府还是不适合做这种工作,待之后寻个机会把他调回京
城,做个纯干活的清官。”他叹气道。
季青临挑眉:“先生还要用他?”
就这被人架空了都傻到没看出来的知府,即使不调查都能猜到,指不定被下属扣了多少莫须有的贪腐罪名。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江池解释道。
他也知道,只要深入调查,周知府铁定要倒霉。即使贪腐的钱财并未经过他的手,玩忽职守、监管不力的罪名也逃脱不掉,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从轻发落,倒是简单的。
毕竟如周知府这般有才干的官实在不多。
季青临不再反驳,心中其实也认同江池这套人尽其用的选官标准,只是在小本本上给周知府恶狠狠记了一笔,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让丞相不能跟这姓周的相处太长时间。
他本人还没被先生夸赞过呢!怎么轮得上这种人?
……
……
隆兴商会在岷山府衙旁边,确有个规模颇大的典雅宅院,算是江池的私产之一。奈何此次出行乃是朝廷特派,按规矩合该住在府衙内,因此江池只回了趟宅院与月奴几人匆匆见了一面,便折返回岷山府衙。
期间季青临始终黏在他身边。
江池原本并不打算带他去自己的宅院,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大楚尊贵的太子如倒水小厮般陪他跑上跑下,然而季青临坚持要去,甚至搬出“人生地不熟”“独自呆着会害怕”这种丢人又不可信的理由,江池也只好带他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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