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夜耷拉着脑袋地离开后。
院落侧门口的灌木丛中,季青临蹲在地上,手上扒拉着树叶,鬼鬼祟祟看向正房门口的位置。
他气质优雅,不怒自威,分明是蹲在泥土地里,也有种他人难以模仿的贵气。奈何这动作神态过于猥琐,即使形象再好,也给人以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身后两名暗卫倒面不改色,想来已经习惯了在涉及到丞相时自家主子的一系列惊人之举。
“狼牙,管好你家那位,”季青临冷不丁道,“别让人三不五时地惹丞相生气。”
狼牙低声应了。
他虽没反驳,心里清楚的很,太子哪里是因江池生气而开口,分明是觉得那句“对男人毫无兴趣”过于刺耳,寻由头发个火罢了。
季青临紧抿双唇,盯着那纹丝不动的木门,未置一词。
……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先生对自己说过的话,他都不想让先生再对别人说。
“约束好暗卫和亲卫,之前让他们伪造的那些,不用再布置了,”他轻声道,“先生现在不愿看到我,那我就先离先生远些。”
他说到做到,此后十数日,都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副官工作,偶然在路上遇到江池,或者是单独汇报和分配工作时,便淡淡点头,疏离而客气地说上几句。
江池乐得轻松。
岷山的重建事宜繁多,心思各异的官员亦不比朝堂少到哪儿去,何况还有身份证的记录和整合工作,以及京城每日准时送来的一大筐奏折,他忙得像个小蜜蜂一般团团转圈,哪里有闲工夫思考“季青临最近怎么不来烦他了”这种问题。
转瞬间,灾后的岷山已步入正轨,各项重建工作都按部就班地开展着,江池等人的督办工作颇为顺遂地结束,只消留下几位督查,就可以回返京城了。
江池尚且有些不放心,回程前一日,唤了那几位督查,事无巨细地嘱咐着。
按正常情况,如此规模的地动所委派的朝廷钦差,至少也该待上数月的时间。奈何他和季青临都身居要职,离开十几天也罢,时间再长些,朝廷许多工作都无法开展了。
再者,每日往这边来回送奏折,颇为浪费人力物力,实无必要。
他跟那几位督查谈了许久,直至天色微亮,几声嘹亮的鸡鸣响起,才恍然发觉竟过了一整个晚上,再看几位督查眼底皆有青黑,不由有愧:“是本相啰嗦了。”
督查连忙摇头,虽看着疲累,各个看向丞相的目光都有敬佩之色,七嘴八舌地保证了此后的岷山重建绝无问题。
江池欣然点头,亲自将几位送到院落门口。
“那本相便在京城等待各位的好消息了。”
众人纷纷应是,各自笑得开怀,正准备动身离开,为首的那位忽然踌躇片刻,大着胆子离江池近了些,低声道:“大人,最近城里那些谣言……要下官禁了吗?”
江池一愣,看向那人,不解道:“什么谣言?”
几位督查对视一眼,讷讷不敢多言,显然觉得那谣言的对象并非他们可以妄自置喙。
江池看出了他们的意思,了然点了点头,并不多问,只道:“烦劳各位费心了。这事诸位不必多管,本相自会处理。”
待到督查诚惶诚恐地走了,他关上房门,回头幽幽看向敖夜。后者僵硬地露出个讨好地笑容来。
“大人,不是我不告诉你,主要是怕这谣言惹您生气……”
……
岷山西街的一条小巷内。
方才跟江池提起谣言的那位督查,与同僚说说笑笑地告别之后,正要往家里走的脚步一拐,便拐到了这条巷子里。
抬眼便见着金红蟒袍,连忙跪下:“殿下,臣已经跟丞相秉明此事。”
季青临点点头,细细询问一番江池的反应,得知江池根本没听说过那谣言时,气得咬牙切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辛苦大人了。”
督查叩首,心里还有点踌躇。
他是太子羽翼,自然知道这位太子看着温润儒雅,其实要比皇帝更加心狠手辣,因而对他向来是又敬又畏、言听计从的。
但是丞相神仙下凡,乃楚朝股肱之臣,又对岷山百姓有大恩德,这般抹黑他的名声,还要告诉他本人,是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诫,太子身旁一位与他关系素来亲近的侍卫已捂住他的嘴巴,半拖半拽地将人从太子身边带走,唯恐他
说出什么蠢话碰了太子的逆鳞。
季青临淡淡瞥了一眼,没在意,自嘲道:“原来先生并不知晓?我这欲擒故纵之计,可真是——”
真是全程在与空气斗智斗勇啊!
他听了别人的建议,数日没对江池有半点逾越之举,客气疏离仿佛陌生人,只希冀先生能对他有一丝不舍,孰知他这几日神色作息如常,半点都没将自己的异样放在心上。
可见先生心中,竟无他半分位置!
这便罢了,他早预料过这个结果,虽心碎不已,好歹能承受得住。是以又专门派人四处散播谣言,只期望先生听到那些言论能想到自己,好歹找自己商量下应对策略呢,孰知这么多天过去,先生那边竟毫无动静。
季青临这几天寝食难安,翻来覆去地想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让江池知晓了一切谣言都是由他这里传出来的。又或者江池真就这么不在意名声,连旁人说自己断袖都毫不在意。
谁能想到,他纠结了这么多天,最后终于忍不住派遣心腹去试探的结果,竟然是江池从始至终就没听说过这件事!
天可怜见,就连边疆荒野之地也传遍了的消息,先生他竟然不知道!
……
这边季青临哭笑不得,那边敖夜也欲哭无泪。
“大人最近为了岷山诸事务劳心费神,这谣言又没什么影响,所以我才没跟大人汇报的,”敖夜急急解释,沐浴着江池凌厉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嘛,就是怕看到自家大人这种杀人似的目光,他才一直不敢跟大人汇报的!
那什么荒诞无稽的谣言,简直就是血口喷人!丞相才不是因为受伤第二天没出门的呢——虽然看着不太像,但他家大人分明是上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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