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翌日一大清早便进宫去向她的皇兄李深哭诉险些遇害一事。
她向来不怕把事情闹大,也不喜欢息事宁人。
因而李深承诺必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她一个交待。
“救下”李妩的奚明仲也得到一番嘉奖。
于是,当天,平阳长公主险些遭人陷害,幸得奚大将军相救才平安无恙的消息迅速传开了。
随之而来是诸般流言甚嚣尘上。
眼见李妩平安无碍,事情却越闹越大,吕雪莹终究有几分心慌。
在前一日她便晓得那些人没有伤到李妩。
但她本以为,李妩会将此事随便轻轻揭过,毕竟闹大以后对李妩全无好处,谁知局面变成这样。
会查到她身上吗?
吕雪莹不认为李妩能查到任何证据。
那些人根本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受她的指使。
与此有关的仆从在昨日便离开京城去外地避风头,李妩不可能会有证据。
可她仍莫名忧心挂怀。
李妩这个人……万一疯起来,有没有证据便变得不重要了。
吕雪莹后悔自己太着急想看李妩的笑话。
她又担忧又懊恼,心烦意乱不已,即使哥哥吕璋为她送来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兔雕摆件,她也笑不出来。
吕璋见妹妹心情低落,不免问:“怎么瞧着不高兴?”
“是这摆件不喜欢吗?原以为你会喜欢,我特地叫人寻来的。”
吕雪莹摇摇头:“没有,哥哥,我很喜欢。”
吕璋笑问:“那为何不高兴?”
吕雪莹支支吾吾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吕璋想了下最近发生的事,试探道:“听说长公主昨日在城郊遇刺,若非奚大将军相救,恐要出大事。”
吕雪莹紧抿着唇。
吕璋继续道:“鞑靼想与大晋说和,要长公主嫁过去。目下只等鞑靼使臣入京,和亲一事大约便会正式定下来。倘若长公主在此之前出事,说不定会挑起两国战争,那个背后作乱的人不知抱着什么想法,但这件事未必好收场。”
吕雪莹原本有一些心虚,听见吕璋这些话又震惊不已。
“不、不至于罢……”
吕璋见吕雪莹眼神不停躲闪,心下有数。
他无奈道:“确实不至于,但妹妹也太过鲁莽冲动,原不该挑起事端。”
“我知你不喜欢她。”吕璋伸手揉一揉吕雪莹的发鬓温声道,“可再忍一忍不好吗?”
“待她嫁去鞑靼,自然再也不会碍你的眼。”
吕雪莹因吕璋宠溺的话而鼻尖泛酸。
她没有否认事情与她有关,小声问:“哥哥,我会不会有事?”
“不会。”
吕璋笑一笑,“妹妹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吕雪莹抬头去看吕璋,见吕璋异常淡定,也慢慢笑了。
“好。”她露出乖巧笑容,“我相信哥哥。”
……
被李妩拒之门外的凌越得知李妩遇刺的消息后,又急切赶到长公主府,想见一见李妩。
但他如昨日那般又被侍卫拦下。
凌越关心李妩,比前一天更迫切想要进去,生出强闯心思。
是以,当李滢溪被大宫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时,抬眼便望见欲图强行闯进长公主府被侍卫蛮横拦回来的凌越。
李滢溪看着凌越的背影,有一点儿眼熟。
她偏过头,低声问身边的大宫女:“这位公子是谁?”
“是户部尚书凌大人家的少爷。”
宫女解释过又压低声音,把凌越的名字说与李滢溪听。
李滢溪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己觉得凌越眼熟的原因。
李妩自边关回到京城以后,招惹过的正是凌家的这位公子哥儿。
可,凌越这样是在做什么?
李滢溪不解蹙眉,缓步走上前。
她站在凌越身后直白发问:“凌公子,你在做什么?”
被侍卫挡回来的凌越正紧拧着眉想对策,听见李滢溪的声音回过身,又连忙行礼道:“见过云安郡主。”
“我想求见长公主殿下。”
凌越苦笑,“可是长公主殿下不愿意见我。”
李滢溪更疑惑了:“为何不见你?”
她问得太过坦然,凌越愣一愣道:“因为我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
对不起李妩的事?
李滢溪瞬间被勾起好奇心:“你做过什么?”
凌越声音低了点,却老老实实回答:“前些日子,我见表妹不高兴,陪表妹去游湖散心,殿下知道这件事以后生气了,故而不想见我。”
李滢溪恍然记起来,前些日子她从宫人口中听过李妩对凌越动手的传闻。
似乎……甩了凌越一巴掌?
记起这件事的李滢溪越发不懂凌越。
被甩巴掌为何还要苦苦哀求只为见李妩一面,他难道不生气吗?
李滢溪道:“我皇姐既然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如此?”
凌越仍老老实实回答:“听说殿下昨日遇刺,我放心不下,想见殿下一面,好亲眼确认殿下平安无事。”
李滢溪看着这样的凌越莫名来气。
“她甩你巴掌,你不厌她恨她,竟还求着见她,凌公子,你的自尊呢?你的尊严呢?”
被甩巴掌的确有些丢脸,凌越面上一红,却不知李滢溪为何要生气。
不过他依旧认真为李妩辩解道:“是我有错在先,不怪殿下,我也不应为那件事而怨恨殿下。”
李滢溪:“……”
她开始怀疑凌越脑子有点问题。
一时又记起之前否认过对李妩存着报复心思的贺知余。
李滢溪更觉来气。
若那个孩子与贺知余有关系,贺知余那样说,她尚且可以理解。
凌越图什么?
“你不知道我皇姐有孩子么?”李滢溪看凌越的眼神逐渐嫌弃,又忍不住问,“那个孩子说不定是贺大人的,你不介意不在乎?你想给我皇姐的孩子当后爹?”
这些事,凌越听说过。
李滢溪几句话有一些咄咄逼人,他不见恼,反而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李滢溪却不满。
凌越收敛笑意,只道:“郡主尚小,大约不知,真心喜欢一个人,自然是不在意的。”
“殿下的女儿想必如殿下一样聪明又漂亮。”
“能有这样的女儿,是求不来的福气,为何介意呢?”
李滢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凌越。
她哼笑一声,决定放任这个傻子被拦在外面,领着大宫女径自进去。
凌越这才反应过来可以托李滢溪带话的,连忙喊住她。
李滢溪转身笑看凌越,带着点儿幸灾乐祸慢悠悠道:“凌公子,你走吧,我皇姐不喜欢傻子。”
凌越却无计可施。
他唯有眼睁睁看李滢溪的身影消失在长公主府内。
复过得半晌。
凌越后知后觉想:云安郡主不是淑娴的性子么?今日一看,怎似和他从前听说的不大一样?
……
与凌越相比,哪怕和李妩关系不亲近,但李滢溪的确能自由出入长公主府。
不过又和凌越一样,她今日来也为李妩昨日遇刺之事。
李滢溪在李妩外间见到她。
李妩倚在美人榻上,身上搭着薄毯,正在吃一碗甜羹。
行礼过后,李滢溪入了座,想起被拦在府外的凌越,她说:“皇姐,我来的时候看见凌公子了,被侍卫拦着在大门外进不来。他似乎有事想要见你一面。”
李妩笑问:“云安很关心我和凌公子的事?”
李滢溪与凌越不熟,本是顺口提一提,李妩这样说,她自然不再聊这个。
李滢溪只是让大宫女送上自己捎来的几样糕点与百年人参。
而听她说人参是给她补身子的,李妩禁不住又笑。
搁下手中瓷勺,李妩接过清芷递来的帕子擦过嘴,抬眸去看李滢溪。
她嘴角微翘:“我现下看谁都有嫌疑,你倒不怕被盯上。”
李滢溪气定神闲端起茶盏。
“皇姐,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何怕?昨日的事,我毫不知情。”
李妩又接了清芷递来的桂花茶慢慢喝得两口。
桂花的香气萦绕唇齿,李妩弯唇,笑问李滢溪:“你不是想同贺大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么?”
李滢溪身体一僵。
手中茶盏终究被打翻在地,她满脸错愕惊恐去看李妩,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妩比平常更轻声细语,“云安,皇姐对你很失望。”
李滢溪一张脸蓦地烧了起来,火辣辣的。
她想不明白,李妩怎么会知道那一日发生的事情?难道是贺大人告诉她的?为什么?为了讨李妩的欢心?
贺大人,我也对你很失望!
李滢溪暗暗怨念,但李妩晓得了,她也不否认,何况贺大人根本没答应。
“那你肯定知道贺大人没有应。”
李滢溪撇嘴,“昨日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李妩笑:“与你无关,与谁有关?”
李滢溪看她一眼,小声道:“你得罪的人那么多,有嫌疑的人多着呢。”
“我得罪的人?我怎不知我得罪过许多人?”
李妩诚心诚意请教,“比如?”
“比如吕家的小娘子呀。”李滢溪鼓一鼓脸颊,“你怎么能忘了?当年……”她看一看李妩,顿一顿,仍为吕雪莹抱不平,“皇姐不该让她那样在心仪之人面前丢脸的,换作任何人都要受不住。”
李妩似认真想一想:“不记得了。”
李滢溪:“……”
“但昨日,我倒见过她。”李妩沉吟中又说,“原来她也有嫌疑。”
李滢溪:“……”
“倘若没有证据,皇姐,这样随便怀疑人也是不负责任。”
反应过来可能给吕雪莹招了麻烦,李滢溪忙道。
李妩借用李滢溪之前的话,不以为意的口吻:“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
李滢溪哑口无言。
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小心把无辜的吕雪莹扯进来,李滢溪很不安。
才坐得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起身告辞了。
李滢溪走后,李妩吩咐清芷道:“派个人暗中跟着云安,看一看她是不是去了吕家。”
清芷福身领命:“是,奴婢立刻安排。”
未过去半个时辰有消息递回来,李滢溪离开长公主府之后直奔吕家。
懒倚在美人榻上的李妩听过清芷的禀报,弯唇笑一笑。
李滢溪眼里的吕雪莹是个好人。
吕雪莹眼里的李滢溪是同样不喜她这位平阳长公主的“盟友”。
李滢溪的话,吕雪莹会信。
得知前一日的事情被怀疑到自己身上,吕雪莹会怎么做呢?
李妩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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