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临下腰躲过巨型白毛猿婴的尖爪,足尖借力蓬松的泥土,灵巧地弹跳出巨型白毛猿婴的攻击范围。

    趁庞然大物朝她奔去的空隙,云临扭头扫了眼被人横抱在怀中的少女。

    少女的右手被木棍和绷带绑着,动弹不得,只能一个劲儿挥舞着左手,还不停地吼叫:“狗东西!给姑奶奶死!云师妹,锤爆它的头,你是最棒的!本少主相信你!”

    云临忍俊不禁。

    此人受伤颇重,精神竟这般好,如此体魄,实在难得。

    走神之际,巨型白毛猿婴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云临身前,足以劈山碎石的拳头就要落到她的身上。

    江常曦忍不住大喊:“搞什么东西!云临,你梦游呢!”

    听到这话,为云临提着一颗心的景容难得地分了回神,看了眼挥臂高呼的江常曦。

    曾听闻江少城主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景容摇头失笑,复又看向与巨型白毛猿婴缠斗的云临。

    虽然云临因少女的喊叫声稍稍走神,但这并不意味着巨型白毛猿婴的拳头就会落到她的身上。

    云临足尖轻点,跃至树枝上,轻而易举地躲过巨型白毛猿婴的进攻。

    她捏诀轻诵,青绿灵气自她的指尖流泻而出,钻进脚下的树木。

    顷刻间,四条褐色的树枝快速生长,以雷霆之势窜到巨型白毛猿婴身前。大块头恼怒地挥舞肌肉发达的臂膀,似要将这些讨厌的树枝赶走。

    它大张着嘴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有一阵没一阵地发出婴孩啼哭。

    想起方才被这畜生当玩具抛来抛去,又被它咬断右手,再看畜生如今的境地,江常曦只觉心旷神怡。

    她不吝啬称赞,点头道:“对嘛!这才是青云之骄该有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魏辽,扬眉道:“我就说怎么能不见见青云之骄再走?”说着,她拍了拍魏辽的胸膛,“如何?此行可亏?”

    魏辽闻声收回视线,低头望向怀中的少女,思及少女的伤势,勉强道:“青云之骄以战破境,自是难得一见……”

    他话锋一转,说道:“少城主此前被这畜生伤到,属下以为少城主应先离开浪沧山,他日伤好,再向云道友道谢也不迟。”

    云临那边游刃有余,景容也放下心,跟着劝道:“魏道友所言不假。若因观师妹破境而至置少城主不得及时就医,岂非叫师妹心头难安?”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江常曦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方才景师兄喂我吃下一颗护心丸,还替我包扎了伤口,能出什么事?”

    她咽下口水,接着道:“旁的我不知道,护心丸我是知道的,出自凌云峰山主凌月散人之手,最是了不得。”

    江常曦还没入世历练时,便听闻青云宗出了云临这号人,与宋国书院的君子笔施未言并称仙道双姝,早有相交之心。

    奈何她家里管的严,未满十五不得满天下乱跑,否则她不会一入世,就选择举世闻名的鬼山浪沧。

    今日因缘际会,得云临相救,她自然要趁此机会与云临攀谈。不止是为道谢,更是想亲眼目睹青云之骄以战破境的风采。

    江常曦素性执拗,和云临一样,认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众人劝说无果,再加之她搬出少城主身份威胁,魏辽只得妥协,只盼着云临早点结束与巨型白毛猿婴的战斗。

    四条粗长的树枝,在云临的操控下,灵活地缠上巨型白毛猿婴的四肢,将其吊在半空。

    它的四肢不停地挣扎,笨重的身躯也拖着树枝缓缓向下滑落,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气。

    它不停地冲着云临吼叫,以此表明心里的愤怒。

    云临充耳不闻,右手持剑,左手捏诀,不定剑身被斩煞符文围绕。她脚踩树枝奔至巨型白毛猿婴身前,执剑的手向前一送。

    巨型白毛猿婴看出她的意图,熊壮的身体向左一偏,不定剑“噗嗤”一声,没入它的右肩。

    云临长呼一口气,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伤到面前的这个大家伙。

    只可惜它躲了一下,否则她刺中的便该是猿婴的心脏。

    不过也不要紧,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能刺中一剑,自然也能刺中两剑、三剑。

    云临调整心态,右手加重力道,欲拔出不定剑,却不料不定剑像青衣无名一样,任她使多大的劲儿,始终纹丝不动,被牢牢地嵌在巨型白毛猿婴的身体里。

    旁观的几人见此情形,具是眉心微蹙。

    一向爱扯着大嗓门说话助阵的江常曦也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云临。

    眨眼间,吵闹的浪沧山外围,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因为,一直婴啼的巨型白毛猿婴,在云临刺中它的那一刻起,就闭上了嘴巴。

    它沉默地转头,瞥了眼贯穿右肩的长剑,直勾勾地盯着云临,口吐人言:“你,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束缚着巨型白毛猿婴的四肢的树枝反缠上云临的手脚,向上或向下延伸。

    景容没有多想,下意识拔出容羽,长剑泛着寒光。

    他握紧剑柄,迈步上前。

    “师兄。”突然,耳畔传来云临的声音。

    景容听出她的婉拒,脚步却没有停下。

    云临挣扎着转头,神色坚定,“师兄!”

    景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苦苦挣扎的云临,心中既生出自豪骄傲之情,又生出阵阵担忧。

    魏辽有点不赞成景容的做法,说道:“此畜生口吐人言,非寻常玄煞巅峰的煞物。令妹想以战破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景道友身为云道友的师兄,是不是不该纵其胡闹?”

    江常曦亦道:“云师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命丧黄泉。”

    她点了下头,风城其余三护卫拔剑齐出,三道剑光似闪电般袭向巨型白毛猿婴的后背。

    就在三道剑光将要伤到巨型白毛猿婴时,景容动了!

    他身形一闪来到猿婴的背后,执剑一挥,以后退三步为代价,接下来自风城三护卫的剑光。

    魏辽见他轻而易举接下来自三个合境巅峰修行者的剑,不由得神情一凛。

    景容持剑而立,青衣飘飘,淡淡道:“抱歉!我尊重师妹的选择,也相信师妹自有分寸。”

    树枝最后包裹的是云临的嘴巴,她扯出一抹笑容,由于脖子已被箍住树枝,只得无声道:“多谢师兄。”

    风城三护卫见状停手,以眼神询问江常曦的意见。

    江常曦看着林间的巨大蚕蛹,云临此刻就被困在里面,与巨型白毛猿婴一起。

    江常曦指着右手说道:“景师兄,此煞物非同一般,我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因为自负又轻敌的缘故。云师妹与我境界相当,师兄若不想云师妹和我一样,那就切莫再拦。”

    她也被巨型白毛猿婴困在树枝蚕蛹里过。

    那里面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哪怕她费劲力气抵挡,也不能与占了环境优势的猿婴相抗衡。

    她的右手,她记得清楚,就是在黑暗中,被那畜生的锯齿状尖牙贯穿,直接咬断骨头。

    景容神色微动,身子微侧,隐有退让之意。

    就在江常曦以为她说动景容时,景容摆正身体,一字一顿,“抱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师妹创造出一个以战破境的环境。各位道友的好意,我与师妹心领了。”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江常曦皱眉,赌气道,“算了,谁爱管谁管,反正我是不管了。”

    云临陷入一片黑暗,手腕被树枝紧紧缠绕,树枝一直紧缩,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饶是如此,云临始终没有松开不定剑的剑柄。她竭力平稳呼吸,将周身灵气聚之右臂,意图收回不定剑。

    突然,巨型白毛猿婴的锋利尖牙落在她的左肩。它的咬合力惊人,竟有穿过树枝,贯穿云临的肩胛骨的势头。

    云临紧抿着嘴唇,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右手紧握着剑柄,左手探出,一把抓住巨型白毛猿婴头顶的白毛,拼命将之向后拉。

    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本能,云临愣是拽动猿婴的大脑袋,使得尖利的牙齿离开左肩。

    猿婴气恼不已,转念驱动树枝越缠越紧,同时挥动臂膀,利刃般的手爪袭向云临的右腕。

    云临腾不出手,却又不愿松开不定剑。她知道,一旦她松开不定剑,就再也没有握住它的机会。

    她只得转动手腕,用手背接下猿婴的一爪,左手同时松开它的脑袋,快速捏诀,灼热的火焰迫使树枝不得不稍稍松开她,给她喘息的机会。

    面对火焰,一直处于优势的猿婴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它专注于扑灭火焰,一时无法顾及云临。

    趁此机会,云临再次转动手腕。

    被猿婴桎梏的不定剑感知到云临的意图,配合着云临的动作在猿婴的伤口里搅动,画了不知多少个圆圈。

    “哇哇哇哇……”疼痛让巨型白毛猿婴的声音里带了些颤音。

    它不管不顾,就着未灭的火焰,一口撕下云临左肩上的一块肉。

    云临额上汗珠密布,剧烈的疼痛险些令她晕厥。她颤抖着咬住下唇,血珠淌入喉咙,刺激地她稍稍清醒。

    这时的猿婴,已经没有桎梏不定剑的能力。

    云临奋力一扯,不定剑顺利逃出猿婴的身躯,汩汩血水似溪流一般四溅,喷洒到云临的脸上。

    云临轻嗅腥味浓郁的血水,双手握剑,感受着来自不定剑的怒火,感受着来自不定剑的战意,感受着她和不定剑如出一辙的坚持与骄傲。

    她大喝一声,烧断捆住四肢的树枝,与不定剑一起,劈开身前的庞然大物,劈开一条通往光明之路。

    她不知道她劈了多少剑,直到树枝伴随着巨型白毛猿婴的身体碎裂一地,直到她看见浪沧山阴沉沉的天,她才停下动作。

    云临力气耗尽,仅凭着不定剑的支撑,才勉强单膝跪地。

    她衣衫褴褛,身形狼狈,抬起头,神色依旧骄傲。

    “师兄,我终于明白本命剑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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