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满,原名周二狗,天狼镇人,自封天狼镇守护世家大家主。
他的高祖父周不赌是天下闻名的赌徒,骰子牌九六博叶子牌样样精通。
周不赌和其他赌鬼不同,他自小混迹赌场,见惯三教九流,学得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他好赌,却不烂赌。
他下注时从不脑热跟注,也从没为了点赌资赌红了眼。
旁人赌都是十赌九输,妻离子散。周不赌却是十赌九赢,儿孙满堂。
但是,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靠赌赢来万贯家财,而是一局行走在悬崖边的豪赌。
一百五十多年前,云宋帝王皆有互相吞并之心,遂于天狼山谷及山松、广川平原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场战事足足持续了七年,双方尽皆疲敝,不堪重负。
云国之南有南诏虎视眈眈,宋国之西有晋国屡犯边境,双方都知晓战事不能再持续下去。
凭借身为赌徒的敏锐嗅觉,周不赌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赌局若赢,他必成为一段传奇;赌局若输,反正他已享尽荣华富贵,家中的凶婆娘又早想踢了他养面首,就当他成人之美。
怀着输赢无所谓的态度,周不赌叩响广川城门,称他可让云国自愿放弃对天狼山谷的争夺。
他与前来监军的宋国太子秉烛长谈,终使宋国太子信任他,任命他为云宋和平使者。
周不赌以和平使者的身份抵达山松,面见云国御驾亲征的年轻帝王。
他对云王说,宋国愿退守广川城,放弃天狼山谷归属权的争夺,前提是云国亦不可染指天狼山谷。
双方都退守各自的军事重镇,对于当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云王对此心知肚明,明面上只道兹事体大,需得和臣工谋士商议。
周不赌便知此事成了一半。
回到广川城后,他对宋太子说云国愿意退兵,但是宋军也要退守广川城。
赌局要赢,不外乎两个因素,审时度势和运道。
周不赌借了局势,运道也是出奇的好。
晋国早就惦记着宋国朔望原上的战马场,趁宋国疲敝之时出兵,掳走战马一千匹,宋国不可谓不损失惨重。
云国南边的南诏国也跨过浪沧山,连下浪沧郡四县。
如此情境之下,云宋不约而同退兵止战。
周不赌趁机将亲朋及流离失所的流民移居至天狼山谷,待云宋两国腾出手,天狼镇已成。
不管哪一方出兵天狼,都有可能被另一方猜度,引发更大的战争。无奈之下,云宋二国只得默认天狼镇的存在。
这是周不赌生平唯一一次富贵险中求,如他所愿,他换来获取更多财富的机会。
建镇之后,他谨记中庸之道,以不设城墙、不建护镇军为代价,换取云宋两国的信任。
只要天狼镇不偏向云宋任何一方,只要云宋没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只要天下没有一国能同时吞并云宋,天狼镇不仅不会经历战事,还能趁机大发横财。
他促成云宋互市,并抓住云宋双方互不信任、却又不愿交恶的心理,使得天狼镇成为云宋互市的地点。
百余年来,天狼镇周家说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单从历代烂赌的子孙败掉的银钱来看,就能推测出周家富可敌国。
但是,周家成也赌,败也赌。
周家好赌一脉相承,偏生还都没有周不赌十赌九赢的运气和谋算。
就拿周二满他阿耶来说,和人拼赌技没赌赢,气得自己血气翻涌,才过不惑之年就一命呜呼,留下个还未弱冠的独子周二满。
周二满是个从小混迹于赌场中的二世祖,才过满月就被他大父抱在牌桌子上摸骰子,学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阿娘也不是阿耶,而是一个大字。
原因无他,周二满他大父下注喜下大。
在大父和父亲的家族熏陶下,周二满毫不意外地长成了一个烂赌鬼。
十五岁那年于暨墨城中的第一大赌坊中输掉万两白银、千两黄金以及天狼镇一年税收,自此名震天下。
世人皆笑“生子若生周二满,家有千金不足散”,可谓人间典型大纨绔。
“满哥你就听弟弟一句劝,”徐三愁眉苦脸地看着来回踱步的少年,“鸟雀雀就是要钱,你去打它那可就不是银子的事了。”
周二满单手叉腰,握着拳头说:“怎么说老子都是天狼镇的守护人,那只鸟雀雀都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李五瞅了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周二满,吭哧道:“满哥消消气,赔上命不值当。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周二满的脸色,见他怒气渐消便继续劝说:“再说了,满哥不是嫌天狼穷乡僻壤吗?我们干脆搬走好了。”
赵六听见这话,猛地一拍手掌,帮腔道:“对啊!我们搬去暨墨,姑娘又多,场子又大,多好!”
“好,好个屁!”周二满呸了赵六一声,骂骂咧咧,“你不说话我都忘了,刚才叫你抱紧老子,你倒好……”
他把头凑到赵六跟前,指着脸上的伤口说:“还好老子躲得快,英俊的脸没破相,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都是六子不好。”
“算了,”周二满轻啧一声,拉开沉重的房门,抬头望月,“以后不要提搬走的事,我周二满生是天狼镇的人,死是天狼镇的鬼,哪里也不去。”
说完他提起靠在墙壁上的铁枪,百无聊赖地出了院子。房间里的众人见他兴致不高,也不敢硬拦,任由他离开。
徐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四弟去宋国请仙人,怎么还不回来?”
赵六轻嘶一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老大跟老四。”
“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我听说青云宗那个什么骄来天狼了,”李五抓了把瓜子,“不如请她抓那鸟雀雀?”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刚才她就在大圆台那里,”徐三顿了顿,叹气道,“她的事你们没听说?她被逐出青云了。”
“什么?还有这事,快说来听听!”几人登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
天狼镇不大,只有三条街,几十幢小楼,常住人口约莫五六百人。周二满走着走着,来到小镇中心的圆台前。
圆台本是年节时大家聚乐的地方,没想到落到他身上,竟成了上供的供台。他自嘲地笑了笑,慢慢走上圆台。
不出意外,圆台上几个箱子里的金银铜,绝对被鸟雀雀吃的一干二净。
“破鸟,老子总有一天要……”烤了你三字被满当当的两箱银铜堵在嗓子眼里,周二满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破鸟开始挑食,只吃黄金不吃银铜了?
周二满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地上堆满土块。他记得他离开圆台前,那里还立着一堵土墙。
周二满四下找了找,又找到几根鲜艳翠丽的羽毛和少许血迹。
所以说不是鸟雀雀挑食,而是被人打跑了。
那人是谁呢?
周二满孤身一人站在路中央,影子被月亮拉的老长,延伸至街口。
耳畔突然传来有规律地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两个年轻女子并排朝他走来。
左边那位个头高些,身穿华丽的绫罗绸缎,腰配银鞭,肩上扛着一副骨架,走起路来昂首挺胸。
周二满突然想起西岚城的那位女将军,她是武道大宗师,也是他此生唯一敬佩的人。
右边那位身穿破烂青色道袍,背负长剑,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淌着几道血迹,神色却温和从容,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青衣少女手中提着一个大麻袋,不知其中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很沉的样子。
江常曦将背上的吞金雀雀骨扔在周二满身前,惊喜道:“正好你在这里,我不用多走些路。”
周二满闻着尸骨上的腥臭味,目光呆滞:“这是什么?”
“吞金雀的骨架,”江常曦拍了拍手,“给你拿去立威。”
“立什么威?”周二满蒙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咧开嘴傻笑,“你是不是喜欢我?才替我杀了它。”
云临瞪大眼睛,视线来回扫过愤怒的江常曦和自信满满的周二满,一个没忍住,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江常曦几次张开嘴巴欲骂,又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二愣子一样的周二满。
和这样的人对骂也是浪费口舌,她最终选择背过身去不说话。
“是不是心悦我?还是看上我的银子了?”周二满不会察言观色,没看出江常曦处于暴走的边缘,一个劲儿追问,“要不然就是小爷英俊帅气的脸吸引了你,别害羞呀……”
“狗日的小东西,敢败坏老娘清誉,老娘害羞个……”江常曦气冲脑门,转身对准周二满的大腿就是一脚,踢得他直挺挺地坐到地上。
听着哀嚎声,江常曦深吸一口气,又瞪了眼大声嘲笑她的云临。
云临忙说不笑了不笑了,但一颤一颤的肩膀将她的状态暴露无遗。
“还笑!有这么好笑?”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云临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将麻袋放在周二满身边,“里面是吞金雀还没炼化的金银铜铁,你拿去物归原主。”
“为什么?”周二满反应再慢,这下也反应过来了。
谁人不爱当英雄,哪怕是他,心中也有一个英雄梦。
云临蹲在他身前,平视着他说:“四娘还没离开天狼镇前,就多劳你照顾了。”
“许四娘?她要走?去哪儿?为什么要离开天狼?天狼不好吗?”
周二满盯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想起什么,剑眉微蹙:“我好像见过你,两年前。
“云临!你是云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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