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逐出云国和青云了吗?”
周二满像个好奇宝宝,没等云临回答他的五连问,又扔出两个问题。云临正要开口说话,周二满已经自问自答上了。
“难道你要投奔天狼?天狼确实缺一位修行者,你来天狼正好补了天狼没修士的缺。我相信大家都会欢迎你,不会介意传言中的那些事。”
什么叫二世祖的自信,这就是了。
恍惚间,云临明白江常曦为什么要踹他一脚。
他说话是真的不太好听,从他的行为和语言便知他是从小被捧着长大,不懂得顾及他人心情,以自我为中心的纨绔子弟。
云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八,还有两年就弱冠了,”周二满冲江常曦挑了个眉,只当她方才踹他那一脚是恼羞成怒,“小娘子对我痴心一片,肯定不介意等我弱冠对吧?我弱冠后,定来你家提……”
话音戛然而止,云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惊变。
江常曦左臂夹住周二满脖颈,周二满拼了命也没能挣开女子的铜墙铁壁。
“花花架子也想从老娘手下逃脱?”江常曦冷笑一声,右手握拳砸在他的脸上,边打边问,“谁痴心?我问你,谁痴心?”
“嗷——”周二满扯着嗓子大叫,云临怕吵醒街坊邻居,特地用为数不多的灵气布了个小结界,正好将三人罩住。
江常曦满意地给云临使了个眼色:上道。
云临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抱拳:必须的。
周二满破口大骂:“男人婆!”
江常曦又给他一拳,怒问:“我问你,谁痴心?”
“男人婆,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
“谁痴心?”江常曦没了耐心,一连几拳落下,打得周二满整张脸没一块好地。
他的眼睛肿成包子,眯成一条缝,迷迷糊糊地看着即将落到脸上的拳头,忙喊道:“是我痴心,我痴心妄想!”
“弱冠后来我家提什么?”
“提亲……”周二满看煞神脸色一沉,慌忙摆手,“不不不,提认亲之事,认你做姑奶奶。”
江常曦满意地松开他,拍了拍手道:“记住了,我家在风城城主府,我名江常曦,两年后我就在家中等你上门认亲了。”
“江常曦?”周二满仰着一张猪头脸,不敢置信地问,“你就是风城少城主江常曦?”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有意见?”
“没,没有。”好家伙,他就说为什么看见她,像是看见了西岚城的女将军,原来她是风城少主江常曦。
周二满后悔不已,早知道是她,他才不会出言调戏她。
他虽没见过江常曦,但也听暨墨城里的姑娘们说过她。
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脾气最烈,性情最豪爽,活得最洒脱恣意,是她们憧憬仰望的存在。
周二满上下打量了江常曦一番,“睿智”的小眼睛里充满憨傻之气。
她们羡慕她做什么?
“还乱想,不怕挨揍?”云临半蹲在他面前,递给他一颗止痛丹,“青云宗出品,质量有保证。”
周二满狐疑地瞅了眼药丸,又看了看满脸真诚的云临,还是没有动作。
云临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脸上的淤青,疼得他立即龇牙咧嘴,抓起药丸一口吞下。
“何苦呢?”云临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可怜的少年,“不过也好,身上有伤更有说服力。”
第二天,云临和江常曦是被锣鼓声吵醒的。
云临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推开当街木窗,一个热闹哄哄的队列拐过街角,马上就要从窗下经过。
“来看热闹。”听她一吆喝,江常曦三步并两步走过来。
周二满身穿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带红花,哪怕他已经鼻青脸肿,还是能从他高扬的下巴感受到他的春风得意。
江常曦托腮点评:“穿得像个新郎官,”末了补充,“就是丑了点。”
周二满前面是两个拿着铜镲的二流子,时不时打击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满脸喜庆骄傲。
跟在马旁边走的是徐三,云临记得他和周二满要好。
徐三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装满一小颗一小颗银元宝,边撒边喊:“咱满哥勇杀吞金恶鸟,给天狼镇的叔叔婶婶报仇啦!”
花儿和树儿仗着身体小,灵活地穿梭在闹哄哄地人群中,掀着衣裳捡了一捧银元宝。
“真的假的?那孽畜当真被狗娃杀了?”
周二满喊道:“伯伯,我叫满娃。”
旁观的人自觉忽略他的挣扎,自顾自说道:“狗娃子啥德行我们还不清楚?小三子,你可别骗你婶子。”
“就是,我们看着狗娃穿开裆裤长大的,他有什么本事我们还不清楚?”
坐在马上的周二满嘴角抽搐,好在徐三马上为他说话:“王婶子,你自己看后面拖着的是什么?”
“哟,好大一副骨头架子,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徐三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们,那就是恶鸟的骨头,皮肉被满哥一把火烧成灰了。”
赵六停下手中的活计,拿着镲遥指周二满,语气里满是自豪:“看看咱满哥脸上的伤,就是和破雀雀打斗,留下的英勇勋章。”
“哎哟!看不出来,狗娃这么厉害了!”
“狗娃可以呀!”
“都是满娃应该做的,”周二满谦虚地招了招手,“恶鸟死后还剩下没消化的金银,我已经叫人把金银搬到圆台上了,我自己又添了些进去,凡我天狼镇人都能领一份!”
听到这话,天狼镇人欢天喜地地跟在马屁股后,一起朝圆台走去。
“狗娃出息了。”
“是满娃。”
“狗娃子也算少年英雄,今年十八了吧?该说媳妇了。”
“满娃,满娃,不是狗娃!”
吵闹声渐小,唯有周二满不停强调“他是满娃,不是狗娃”的声音破空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狗娃子……”江常曦捶桌子狂笑,“我想起了,还有你,咩咩,羊子咩咩叫。”
云临没好气地白了眼江常曦。
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江常曦小时候的贱名。
温可雅适时对生气的少女说了一句话,云临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不准笑!江丫蛋!”
贱名好养活,谁小时候还没个贱名了。
江常曦闻言虎躯一震,四下看了看,见人都跟着周二满去圆台了,才放心地关下窗。
她压低声音问:“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云临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上前,江常曦听话照做。
云临嘴角慢慢上扬,得意道:“当然是……就不告诉你。”
温可雅神气道:“这局靠我翻盘,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了。”
—
傍晚时分,本该是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然而今天许四娘的客栈不仅没有生意,连掌柜和伙计都不在客栈。
为庆祝周二满“降妖除魔”取得成功,周家大院大摆流水席,翅参鲍肚如大白菜,琼浆玉液如白开水。
天狼镇人也好,过路行商也罢,想吃的都可以去沾沾喜气。
“姑奶奶,云姑娘。”徐三和李五奉命留守大门接待,看见江常曦和云临走来,忙不迭迎上前来。
周二满也算言出必行,被江常曦暴揍一顿后,直接让徐三等人随他唤她一声姑奶奶。
江常曦背着手,摆足长辈的架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满哥吩咐,云姑娘和姑奶奶来请上座。”徐三点头哈腰,将二人迎进堂屋正中间的位置。
天狼镇民风淳朴,没有外面的森严礼教和繁文缛节,大家相处起来十分随意和善。
周二满换了身黑衣,宽肩窄腰,额前落下几缕碎发,剑眉星目。他拎着一壶酒,穿梭于人群之中挨个敬酒,笑声爽朗,颇有少年朝气。
他来到云临和江常曦的桌前,亲自为两人斟满酒,举杯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多谢你们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酒杯朝下。
“狗娃子长大了,”江常曦以长辈的口吻说道,“不像昨天冒冒失失的,话都不会说。”
“是满娃!”喝多了酒的缘故,少年神色恍惚,还不忘强调这件事。
周二满席地而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起来:“我本来不想抢你们功劳的,但是!”他顿了顿,指着满脸的伤,“姑奶奶下手真狠。”
他总不能白挨一顿打吧。
再说了,姑奶奶和姑奶奶朋友送的功劳,能叫抢吗?
不能!
“他们信我打死了吞金雀,他们又不信我打死了吞金雀,”少年索性提着酒壶,咕咚咕咚灌酒,如牛嚼牡丹,“算了,开心就好。”
他拎着空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吼一声:“给老子吹打起来,皮影戏演起来!”
“好嘞!”
热闹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去,江常曦喝多了酒,头早搭在云临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看完皮影戏,云临轻轻拍醒江常曦,温声道:“醒醒,回客栈了。”
江常曦迷茫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满地狼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着说:“这酒后劲真足。”
“暨墨城的醉春风,刚开始喝甜丝丝的,像果子酒,不知道的人直接一两壶酒下肚,后劲儿来了就知道厉害了。”
徐三和李五两个人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周二满,说话的人是徐三:“满哥喝醉了,我们就不送姑奶奶和云姑娘了。”
周二满两靥潮红,嘴里不停地嚷嚷:“我没醉!没醉……满上……”
“嗯,告辞。”云临搀着腿脚发软的江常曦。
两人才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一匹马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到周家大院前。
那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马,看都不看门边的两人。
他直挺挺地朝院子里爬去,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满哥,大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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