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码头给甩到身后看不见,陈安平才出声。
“果儿,那是卖花卷还是卖油饼呢?”
姜果轻笑,对着陈安平道:“我们都卖,而且我想过了,咱们还得卖面。”
“面?”陈安平疑惑。
“对啊。”姜果信心满满,“我觉得这生意大有可为,想吃口热乎的就买面,想图个方便省事就买花卷买饼子。”
“可要是卖面,咱们做起来来得及吗?”
“刚刚看过了,同一个时间有些人有活干,有些人没活干,说明生意是一阵阵的,也不怕排长龙。”
“可是会不会太辛苦了?”
“花卷跟油饼我们只能在家做好带到码头去,面却可以现切现煮,时间岔开并不会累着。”
这么一说,陈安平也就没反对的话说了。
“这两天我把人家之前定的柜子打好,接下来就不接了,陪着你上码头卖吃食。”
“那怎么行?”
“反正入了夏定家具的人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他这么说,姜果也就没再拒绝。
一家四口奔去南长街,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不少米面兼带调味香料,外加两打海碗木筷,另外在杂货铺里裁了两大卷油纸,还在铁铺里头买了个深口铁锅跟一把轻便的新菜刀。
正是要走,姜果想起家里头油也不够了,另外从肉铺里挑了两挂板油,回去了可以自个儿熬猪油,比现成的划算。
陈安平的牛车寄放在他相熟的店里,东西买好便牵着牛车装上,一车子满满当当往家里赶。
家里头有个木匠就是好,姜果一比划,打地上画了个煮面的网篓子,照着一讲,陈安平就三两下给她拿竹篾条造了出来,还削了根光滑的手柄安上面。
至于筛网,她用的就是寻常家里头做豆腐做包子用的干净纱布,裁出几块方方正正的新纱布箍在竹圆圈上拿线缠牢。
为着方便,这样的网篓子她做了五个。
这东西倒是新奇,陈安平照着她指挥做出来,掂在手里试了试,竟然还很趁手。
“你这脑瓜子灵光,也不知怎么想到的。”
姜果一笑,“那是,在吃的上头可不灵光么?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些吃食。”
说到底,这还是剽窃的古代人民的智慧,如果他在现代看看那些街边面店、麻辣烫店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一通拾捡下来,家里头有现成的炉子棉被跟篓子,却没有现成的木炭,陈安平又跑了一趟陈家村去那个卖炭老汉家拖了两箩筐回来。
过了两天,早晨天还没亮,一家四口却爬起了床。
夏天的凌晨正是凉爽,厨房里却热火朝天。
姜果在灶台上点了盏油灯,照出满厨房的锅碗瓢盆,中间七扭八扭空出两路肩宽的缝隙给人过身子。
一盆热水摆在厨房门口,四个人排着队用皂角将十根手指洗得发白。
姜果神情专注,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各就各位。
“若若,你把盆里的馅料搅匀。小善,你把灶膛里火给烧起来。安平哥,你帮我揉面剂子。”
四个人各就各位,陈安平在最前头揉面切剂子,中间的姜果将剂子擀成长条,最后头的姜若就往长条上抹上馅料,堪称一道流水线。
姜善三两下将火烧好,又出门将手洗干净,忙跑进来自觉站在姜若后头完成最后一步。
只见白花花的面条子在他手里就跟会跳舞似的,三两下便合拢在一处,一根筷子中间压出一道褶,大拇指跟食指再这么一动作,一个漂亮饱满的花卷就躺在了手掌心,跟朵花似的。
锅里早放了水跟蒸笼,水不超过最下头的蒸笼底,一会儿的工夫也开始冒热气。
包好的花卷往蒸笼里一摆,每个中间都空出三指宽的间隙——这是留给花卷二次发酵的。
姜果专注着手里动作,余光关注着左边来的面剂子跟右边去的面皮子,大概就清楚这流水线的效率如何。
也不枉这两天四个人花大功夫的练习,现在个个都是手急眼快,单拎出来也是个做花卷的好手。
袅袅蒸汽里,笼屉是一笼一笼的往上垒,最上头一层摆满,盖子往上一放,这花卷就算是做好了。
一共是六层笼屉,每层摆满是35个花卷,合计是210个花卷。
不过大家也没时间休息,花卷做完还得做油饼子。
这次不用姜果指挥,姜若立马接替了哥哥的岗位,翘着俩小辫子蹿向灶膛前,往前灶里加柴火。
这便是古代人的智慧了,一灶两锅,一小一大一前一后,小的寻常做饭,大的煮食酿酒,互相不耽误工夫。
这回还是陈安平负责切面剂子,姜果跟姜善负责擀面团、放馅包油饼。
包好的油饼先不急着擀开,而是一个个圆团子放在盘箕上摆好,三个人也快,一下子就摆了小半边。
等锅烧热,姜果就停下手里的活计,往锅边上抹一层薄薄的猪油打底防粘,再将圆团子擀成饼状,一个个贴到锅边,一锅一次可以出五个油饼。
这阵子时间里,她又将这两天缝的棉褥子放进大背篓里包好,中间用油纸隔开,再在最中间铺上两层干净纱布。
做好这一切,还能抽个空给锅里头的油饼翻面。
第一锅油饼进了四个人的肚子,姜若跟姜果各吃一个,两兄弟再分剩下三个。
后面的油饼做好了就一叠一叠地码在筐里全都包得严严实实盖上。花卷也是一个样,一出锅就赶着热乎塞进了箩筐里。
这保温原理还是姜果仿照小时候吃雪糕,那时候没有冰箱也没有冰柜,那些小贩就是泡沫箱里裹棉被,走街串巷卖个大半天都不会化。
看着地上四个满满当当的箩筐,姜果深吸一口气。
就看今天了!
花卷跟油饼各做了两百来个,另外还有一整个木盆大的面团——留着做鲜切面的。
一个半时辰的功夫都没停歇过,等活都干完,外头天还是暗的。
姜果两条胳膊都有些发酸,她还是没做习惯,一上来就干这么久的活,身体还没跟上这节奏。
四个人全巢出动,碗筷、篓子、炉子、背篓跟箩筐都往牛车上放,一下子就摆了个满满当当。
陈安平跟姜果走在最后头关门,只见两个人一个抱着深口铁锅,一个抱着坛子走过来。
姜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连忙给姐姐姐夫腾位子。
铁锅里头装的是昨晚上就熬好排骨菌菇底汤,坛子里装的是前两天才熬好的菌子油,这俩可是今天的重头戏。
牛车晃悠悠踩着晨雾往前,在微蒙的雾气里,渐渐将小小的姜家村甩在了身后。
……
赶到码头时,天刚蒙蒙亮,甲板上已经人头攒动,队伍里时不时爆发出两声吆喝,这是已经开始卸货装货了。
找了个不远不近的空地将牛车停下,又把车上的东西都搬到一边的大树底下放好,陈安平提了个桶去问路打水,姜善已经开始烧炉子了。
有些个在路边等活干的人瞧见这动静,自然伸长了脖子观望。
姜果将背篓放在牛车上一字排开,中间碰上视线的,她都回了个亲近的笑,顺带吆喝一声。
“大哥这是上工呢?可吃过饭了?今天是咱们家第一回上码头卖吃食,欢迎来捧场呀!”
碰上搭话的,她也不避讳介绍。
“现成的热乎花卷跟油饼子,个大还管饱,都是两文钱。要是想吃口热乎带汤的,咱们家还有现下的面条,三文钱一碗划算得很,就是要等上一会儿。”
这么一来,今天也算是把招牌打出来了,若是有想买的,直管上来掏钱便是。
果然,等姜果姐弟仨将这简便的临时摊位收拾出来,就有三两个人凑上来掏钱买了。
有人买的就是个新鲜,还有些也是饿了,能在跟前买就不想跑两里地外去买,来回还耽误做工。
姜果这定价有讲究,码头上干的都是力气活,钱不多活却不轻松,饭量自然大,拳头大的花卷一顿能吃两个往上走,但是定价高了肯定买账的就少。
镇上的馒头两文钱一个,包子是三文钱一个,她这个价格拿出去不出挑,算是便宜的。
姜善跟姜若一个卖花卷,一个卖油饼,排成两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前两天就给两孩子缝了挎包,小小一个挂在身上,特方便。
这会儿的工夫她先将铁锅往炉子上安置好,又支起个小桌子,摆放好调味料跟碗筷,再把装着菌子油的坛子放在旁边。
收拾好一切,姜果又将装了面粉的木盆抱出来放在案板上。
接下来,就是切面了。
一次取出些面团,案板上撒上干粉,按着擀面的法子擀好再切成面条。
旁边排队的人看见了,立马问:“姑娘,你这是做面了么?”
“是嘞!大哥,来一碗不?我们家这面跟人家做的可不一样,这秘方在坛子里嘞,味道那是一等一的好,吃了还想吃。”
“说得这么神?行,来一碗,三文钱是吧?”
“您等着,我这就做一碗您尝尝看。”
盖子掀开,里头浓稠的汤底开始翻起了泡泡,一股子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有些个还在观望的,顿时咽了咽口水,兴致勃勃地看着姜果跟变戏法似地拿出个篓子样的古怪东西。
方才几个买了花卷跟油饼的没急着走,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翻开油纸包吃了起来。
“呀!这味道不孬!”
“蛮香的嘞,这小妹没吹。”
方才买了面的也有些意动,他看了看锅里还没影的面,又看了看旁边人手里的花卷、油饼,满是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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