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大叔给笔划出来的数字,姜果一愣,下意识看了看两人的神情。
那大叔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迟疑道:“这位小娘子可是不太满意这价格?”
“不行的话,我们还能折一文……”长竹也有些迟疑。
“不不不不……”姜果失笑,“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确实吃惊,一斤四文的价格,哪能不吃惊呢?又说再折一文,便真是地上白捡了。
看来她刚才还是多想了,这价格若真是让她定下来,占了人家天大的便宜,她怕是夜里睡觉都睡不踏实。
“……可再不能低了。”
她这般形色,一时间也看不出喜怒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姜果是怎么想的。
姜果也不再刁难两个人,连忙道:“这般价格给出来,我若是应了,也觉得良心不安。”
“这位娘子,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姜果微微一笑,“我给七文一斤。”
“七、七文……”大叔张大了嘴,看了看姜果,又看了看长竹,两个人四目相对,终是确定自个儿清醒着。
“这虾子还能卖出七文么?”
长竹虽心动了一下,但还是劝说道:“镇上的河鱼寻常四文,好些时候便是六文。七文的,那就是猪肉价了……”
言下之意,也是她这价格给高了。
那大叔神色也很是纠结,你说是吧,良心难安,你说不是吧,这等上了门的划算买卖,便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可叫人难受的很。
“要不你再想想吧。”
“是啊是啊,你先想想清楚,不然以后反悔也不好。”
姜果无奈,看着两个神色各异的人,叹气道:“这样吧,7文一斤,但是加个要求。”
“你且讲。”
“送来之前先将虾子洗干净,不能留泥在上头。这样可行?”
“只、只这样?”长竹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一个要求。
“自然。”
姜果怕两人又有说法,连忙接着道:“听着简单,做起来可未必容易,不信您二位且试试。”
“再难也难不倒哪里去。”
如此这般,才将价格定下。三个人又敲定了其他诸项事宜,每日几时,送到何处,量需多少,钱款如何交付都算得一清二楚。
事情办妥,姜果留下地址便打道回府,只等明天虾子送来。
第二天上码头卖早食,姜果长了个心眼,特地同宋老三打听了一下那长竹的情况。
听说姜果办了这么一桩买卖,宋老三倒是没怎么多问,只是稍稍提了一下那长竹。
原来之前人家也算是个显赫大户,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权贵,一家子凄惨下场,多打一个家族只剩了兄妹两人。
家也没了,钱也没了,只能在乡下老宅子过活。
原来的富家大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也种不来,田也种不来,日子不可谓不凄惨。
再加上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实在叫人可怜。
他虽没有大力气,但什么都肯干,什么都抢着干,过去在这码头上也还能混上些活做。
宋老三平时也照顾他,若是有合适的活计都会安排安排。
只是前些日子中暑溺水这事闹的,再没有什么主顾敢用他,这是宋老三也没办法的事。
怪不得许久不曾在码头上见过,原来是这原因。
姜果了然,点点头道:“我瞧他昨日像是不一般的做派,原来还有这样的文章在里头。”
“也是个苦命的人呐。”
“不过人却是个实诚的,没有坏心思。”
“可不呢。”宋老三叹气摇头,“也是他的福气,南路不通北路通,如今有了这出路,日子也算是有点盼头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我还是拉到姜果那晚食生意上。
“瞧你这么说,便是近几日就要开始了?”
“有这个想法呢,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到时候还要劳烦您捧捧场,也给咱们提个意见。”
“意见说不上,咱也是吃个新鲜,你家做的好吃,那是没话说的,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姜果失笑,“那边赶个巧,也不等什么过两日了,就今晚吧,今晚和姜平叔上我们家去,吃吃那新鲜特色菜,保管您直竖大拇指。”
“行啊,没问题啊,那就沾你的光了。正好我也瞧瞧,你弄那虾子做些个什么花样。”
傍晚时分,太阳还挂在天边树梢,长足就准时提着个篓子来了。
他一路问着路走来,脸上黑红黑红的,瞧着像是晒了一天的太阳,现在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看着就又累又渴。
陈安平替他搬了把椅子,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凉茶,一边说着话。
说是说话,其实都是陈安平在讲,偶尔长竹便应了两声,一相对比,倒是陈安平还挺多话的。
姜果也没管他们二人,有陈安平招待,自然不会怠慢了他去。
她只管瞧瞧她心心念念的小龙虾,背篓里一看,果然还活蹦乱跳,一个个晃荡了一路,这会儿还精力十足,两双鳌钳你夹我,我夹你,舞得生龙活虎,好生震慑人。
只粗粗看一眼,就知道长竹确实有将它们涮洗干净,等会儿再用清水冲个两遍,便能下锅了。
姜果打了桶水倒出来,将虾子泡着,不然等会儿怕是就会死个几只。
正好听到外头陈安平劝说长竹再多坐着歇息一会儿,她便走出门来,将钱给到长竹。
长竹接过钱,对着姜果点点头,便要告辞。
姜果想着人家家里头还有妹妹在等,也没好多留,只是叫他带些个枇杷回去。
“怎好拿这些东西?您给的已经够多了……”
“随便打些去吧,瞧这一树呢,家里头也吃不完呀。”
姜果朝着树上一指,满树枇杷金灿灿的,看着就好生诱人。
“再说呢,这酸酸甜甜口的,小姑娘家估计也挺爱吃的。就是你不吃,也带些给你妹妹,让她试试味道吧。”
长竹微微动了下嘴唇,一张黝黑通红的脸憋的紫红,终于是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不想让他觉得自个儿是在施舍,姜果又招呼了陈安平一个眼色。
陈安平了然,跟着摸起长竿,对着长竹道:“这树上枇杷味道是真不错,今天你来了也正好尝一尝嘛,咱们这左右邻居的都挺爱吃,回头看看你妹妹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再拿些去。”
再三相劝,长竹才提了一篓子枇杷,深一步浅一步地出了院子,缓缓地走出短巷,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唉……”
夫妻俩对视一眼,各自叹气。
“世上不容易的人,何其之多。”
“且不说什么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便多多看顾些,就当是缘分吧。”
姜果收拾心情,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进厨房开始做饭。
今天招待宋老三和姜平叔,也是她做晚食生意的第一响,自然要把招牌菜都做出来。
另外就是要整个花样,用这现成的上好食材,做个松鼠桂鱼。
这边收拾着,那边她看着地上那一盆虾,突然想起来这可是个大工程。
“安平哥!”
“怎么了?”陈安平走向厨房,“有什么要搭把手的没有?”
“有呢有呢,叫你就是为了这事。不过,小善和若若哪儿去了?”
“隔壁秋秋家玩呢。”
“那就算了,让他俩多玩一会儿吧,安平哥,你帮我跑一趟,上铁匠家买几把剪子来。”
“要几把剪子?”
姜果一皱眉,还真没主意,思来想去,干脆道:“先买个三把吧,后头少了再说。”
“嗯嗯,我买了就回来,有不好做的事儿你就留给我,等我回来弄。”
这话说的,姜果一笑,道:“快去吧,还有活儿等你做呢。”
陈安平最近比以前话多多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说些个话就面红耳赤的。
有时候他自个儿都不觉得,天晓得,他现在有些个话说出来多么招人羞,弄得旁人还很是不好意思,他自己倒觉得不痛不痒。
不过好在这些话都只是说给姜果听的,也没叫别人听了去,不然姜果还真不好意思见人。
“疼老婆好呀,疼老婆咱就过上幸福滴日子……”
姜果点点头,哼着轻快的小歌,三两步蹦进了厨房。
等陈安平买了剪子回来,就发现今日不用他剥蒜,也不用他切辣椒,更不用他洗菜择菜,只用他拿着一把剪子,给这些的虾子脑袋来一剪刀。
瞧着陈安平个大老爷们皱着一张脸,姜果捂着肚子,哈哈直笑。
“倒是有些吓人。”
陈安平叹气,“不知你怎么想出些个这样的主意来的。”
说话间,又是咔嚓一剪子,给这龙虾来了个头身分离。
“等会儿吃着叫你香的,保管你不觉得不值当。”
姜果轻笑,不再逗弄他。
“你且等着,待会儿我就来给你帮忙。”
“算了。”
陈安平叹气,又揪起一只虾子,对着这张牙舞爪的小玩意儿一剪子下去,给人家来了个痛快。
“这玩意儿还挺凶,钳子威力不小,你就别沾手了,到时候就夹破皮了。”
“那你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正好,盆里头的鱼也该腌好了,她今天就好好做一做这道松鼠桂鱼,让大家都尝尝新鲜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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