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下这么大雨,是谁上门呀?”
屋里头坐着的两人也听了动静,陈安平道:“果儿回了。”
“姜娘子。”
姜果一进门,就瞧见陈安平跟长竹两个正坐着,听见她进来,长竹还起身冲她打招呼。
“长竹。”姜果点点头,道:“原是你来呀?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送虾子。”
陈安平也替他回答,“说是瞧见下了雨,也不知道虾子还要不要,就赶着中午送来问问,若是要就留下,不要他就再带回去。”
一听这话,姜果才注意到长竹一身的衣裳都打湿了。
“那这些虾子岂不是你冒着雨淋了一上午抓的?”
长竹点点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一点雨罢了,不能耽误了功夫。”
姜果暗自唏嘘,面上倒是没好露出什么神色来,免得长竹看了心里不舒坦。
“那留下好了。”
她略一思索,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不到午晌,要是留长竹吃饭,他肯定不能答应,干脆赶快做些菜出来让他带回去。
“不好吧,我都听陈大哥说了,今日下雨,晚上你们不做生意”
“这有什么?”姜果一笑,“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呗,自己也是要吃的。”
陈安平也相当无奈,他本来已经和长竹说好,让他将东西留下就行,谁知他却挺认个死理的,他这才没办法,只能拖着人让他等姜果回来再下定论。
“是啊,这一来一回,不是白跑一趟么?我们这么一大家最张嘴吃饭,这么些个算不得什么。”
都这么说了,长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未免太不识相了些。
看事情解决,他也打算早些回去,姜果却在他起身前道:“现在这雨也太大了些,你不如再坐一会儿,等雨小些再回去,免得路上淋湿了,闹个风寒什么的也是不好。”
陈安平接收到姜果暗悄悄递来的眼神,顿时领悟,帮腔道:“是啊,你不如再多等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说。”
一边说,一边拉着长竹去后头换衣裳。
他们两个身形倒是相差不远,陈安平也只比长竹壮实些,衣服还是能穿上的。
“且先等着吧。”
姜果微微一笑,麻溜地拎了墙根处放着的篓子进了厨房。
这么多虾子他们一家四口还是消用不完,留久了又怕虾子死了坏了臭了,得赶紧拿水装盆里养着先。
她收拾了些出来,动作熟练地起锅烧油,不多时便到了能起锅的时候。
正巧听着屋外的雨声也小了许多,便听到长竹迫不及待要起身告辞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姜娘子,正要同您告辞,这会儿雨也小了,我得快些回去,家妹还在家中等我。”
姜果自然知道,她就差起锅这一会儿了,自然不好让他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
“也是也是,是要早些回去。你那背篓我先给你腾出来吧,你将背篓带回去,别给忘了。”
“好。”长竹点头,立在檐下,一手拿着斗笠静静等她。
姜果将背篓收拾出来,锅里已大火收汁溢出香味,她寻了个大海碗装上满满一碗的虾子,又拿了油纸仔细包好,免得路上渗了雨水进去。
等她一出来,长竹还老实站那,陈安平正与他闲谈。
“哝,背篓给你腾出来了。”
“有劳姜姑娘。”长竹客气接过,正背上要走,却又被姜果叫住。
“这是拿虾子做的吃食,你带些回去,给你妹妹尝尝,看她喜欢不喜欢?”
“不行不行,这实在是使不得。”
长竹连连摆手,一副拔腿就要走的样子,还在陈安平及时拉住他,一并帮着劝。
“客气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啊,有来便有往嘛,平日里你仔细送货,替我们省了不知多少心呢,吃点虾子怎么了?”
他这么说长竹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接下,上回的枇杷便是,这回再收东西,他可真是张不开这手。
“拿着!”姜果故作严厉,“我与你妹妹甚是合眼缘,你这不带去她尝尝,岂不是白白费了我的一番好意么?”
长竹抿唇,到底是接下了,临走前又是谢了又谢。
等人走远,姜果便止不住叹气。
“可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陈安平笑看姜果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人家就是这么个性子,不愿意麻烦别人罢了。”
“就是太叫人拧巴了些。”姜果唉声叹气,“不过也没办法,都是日子穷惯了,总觉得受了些恩惠心里过意不去。”
“对了。”陈安平问她,“今天怎么样?可看好人了?瞧你去了那么久。”
姜果点头,“瞧中了两个帮工的,看着都还不错,应该是能吃苦的,明日你便能见到了,一个脸尖尖的叫做焦娘子、一个脸圆圆的叫丹娘子,很好认的。”
“那日后有人帮活便能轻松上许多了。”陈安平点头,“我合计着,小善也差不多有七八岁了,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如今咱们日子还算过得去,不如尽早给他找个先生吧。”
“这事确实要提上日程,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夫妻俩相携手往屋里头走,姜果向陈安平说起今天自己看的地方。
“我除了看帮工,还去看了几个店面,”
“店面?还真准备往大了做呀?”
“现在这样也不好嘛,日子久了怕大家邻里邻居的心里不舒坦。”
“那看的怎么样了?”
姜果面露纠结,“倒也还有不错的,就是还需得考察一下才行。”
她将那处铺面的情况细细说给陈安平听,完了又道:“好是挺好的,就是还拿不下主意,一次性拿这么一笔钱出来太不安稳了些,总觉得要是咱赚不回本就不好了。”
“做生意嘛。”陈安平笑起来,“你这么说我还想起个事情。”
“怎么?”
“今早我去镇办打听了一下,说是明年开春四月就要入伍去了,离着眼下也就只有不到九个月的时间。”
姜果少许有些惆怅,原先她是不太清楚入伍的含义,自然不觉得很严重。
如今却不一样,她待了这么久,虽然连这地方这国家的情况都不太清楚,但对于入伍这件事也有了不少的见闻。
姜果现在也知道了如今国家战事频发,年年都有一批人入伍。
被选中的人去了以后,赶上不打仗的安稳日子,过个两年就能回来复农。
若是不赶巧,碰上战事吃紧,好些年都别想回来,且能不能安然回来还是个两说。
看姜果一副红了眼眶的模样,陈安平连忙拉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怎么哭了?”
姜果就是难受,可又不想说那样的丧气话,只能红着眼睛不说话。
陈安平叹气,道:“还早呢,我就是跟你说一说,这打仗嘛,没办法的事情,上头政策是这样的,也不能违背不是?”
“只有九个月了呢。”
“还有九个月呀。”陈安平手一伸,“眼下七月,后面有中秋,有重阳,还能再陪着过春节,来年还有初一十五,元宵乞巧,往后了还有清明,日子早着呢。”
“去了日子可不得好苦好苦,也不知道军营里头的吃食好不好吃、能不能和你胃口。要是吃不饱怎么办?衣服单薄了怎么办?”
眼瞧着姜果越说越激动,陈安平只能劝慰她,等她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才敢开口道:
“我是想着既然要将店开大些,那自然得找个帮工了,等明年我不在家,也有人能帮着看顾看顾,干干重活什么的。”
“可是找谁呢?”
“你觉得长竹怎么样?”
“长竹?他给咱们家送虾子呢,难不成你打算让他来帮忙么?”
“是啊。”陈安平细数长竹的好,“他话不多,但是肯干,做事也很实在,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让他来帮忙咱们也能放心。”
“可是他如今管着送虾子的事情呢,怎么好叫他来帮工?”
陈安平微微一笑,“方才我问过了,他这虾子有亲长帮忙,倒不是他一个人在做,再说帮工的事情,我估摸着他应该也愿意。听他说起来,他家妹妹的病似乎常要抓药,开支不少,他如今除了给咱们家送虾子,还常常摘了菜送到集子上卖些钱。我估计,要是问他,他应当也不会拒绝。”
“这……”
听起来似乎可行,只是想起他那妹妹,又觉得似乎还是不太好。
“到时候在咱们这里帮工,那便是时常夜半时分才能下工的,他估摸着不能放心留了妹妹一个人在家吧。”
这倒也是个问题,陈安平摇摇头。
“那便再看吧,现在也急不得。先有这么个想法,等店子真正开起来了再看。”
“好。”姜果点头,“等有机会你再问问他的想法,要是不行咱们就另外找人。”
再说姜善读书启蒙这件事,也确实比较愁人。
他们知道的里头读书的就少,这附近胡同里,倒是听说有那么一两个在书堂里读书习字的,但大家并没什么往来,这也不好请人从中介绍的。
“那这事留着明天问问宋哥那边看看吧,他认识的人多,指不定就有个能帮着牵桥搭线的呢。”
说起这里,姜果又招呼了陈安平帮着一起盛些虾子端去街坊邻居那里,就当是表个歉意了。
送了一圈回来,最后夫妻俩才上了隔壁邻居秋秋娘,顺道将两个孩子接回来。
“怎么好拿你这些?”
“哎呀,秋秋娘,您这不是说笑了么?”姜果忙将手里的大海碗推过去,“我们家这俩小的,老跑您家来玩,多亏您给照看着那可不是麻烦您呢么?”
秋秋娘哪有应的道理,连忙客气道:
“可抬举我了,你们家这俩孩子,老叫人省心了,一点儿不像我们家秋秋,真是调皮捣蛋得很,你之前就拿了好些个吃食来,如今再送这些来,未免太破费了些。”
“秋秋娘。”姜果哭笑不得,继续劝说,“您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们家秋秋那是要多乖有多乖,可聪明伶俐了”
一番你来我往,实力演绎家长之间的互夸自谦功底,总算较量出了个高低。
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宣告了交锋的和平终结。
秋秋妈手里捧着大海碗,挥别了一家四口,这才领着口水直流的秋秋回了家。
“出息的你,走咯,咱也吃饭吧。”
姜果属实是身心皆疲,对这份胜利实在难以心生喜悦,颇有种参加了语言考试的感觉,勉强摸到了一点语言艺术的门槛。
在沟通与交流这门课程中,阴差阳错学会了打太极以及商业互捧,属实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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