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吃着,忽而听见有人叫门。

    姜果放下碗筷,纳闷道:“估计谁找吧,我看看去。”

    待她门一开,就看见外头三个中年男人候在门外,也不认识,就一个人还有些眼熟。

    她仔细一看,有了点印象,是来这吃过几回饭的,算得上是老主顾了,也想起来人似乎姓齐,经营着家布店。

    想来旁边两位应当是他捎带来的朋友,故而又露出笑来。

    “齐老板?许久不见您来,今儿可是要来吃饭?”

    被叫齐老板的正是方才在香满楼搭话的食客,他被这么一问,转头便看向身旁的王掌柜和香满楼的主厨,言下之意就是看他俩拿主意。

    看三个人似乎在商量,姜果连忙道:“可是正不巧,今日小店不营业,叫三位跑了个空,真是不好意思。”

    一听这话,那主厨便耸了耸鼻子,竖起耳朵,面露不满。

    不等他发作,姜果就心知这是闻着味听着声了,连忙解释:“今日是请了亲朋在家小酌几杯,确实是没有营业,过几日食材全活了,诸位得空再赏脸光顾,我多送几位两道菜,就当赔礼道歉了。”

    她一面解释一面观察几人的神色,隐约看一人也有些眼熟,再一想又实在没有印象,也没好相认。

    王掌柜的注意到了姜果的打量倒是没觉得如何,香满楼每日来来往往的顾客不胜枚数,眼熟他的未必是他眼熟的。

    不过他素来是个敞亮的人,做不了多久的模样,见今日不成,便直截了当道:

    “我是香满楼的掌柜的,姓王,别人都叫我一声王掌柜。今日来不是别的,全然是想来看看,你这野趣食馆是有何本事,也好叫我心服口服。”

    姜果被这别开生面的介绍给吓了一跳,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事情原委。

    又听这香满楼的名号十分耳熟,千回百转间,就想起自己初时背着一箩筐的干菌子进城的惨淡光景。

    再一寻思,眼前这看着总觉面善的,可不就是那日与自己搭过话的管事人么?

    这么一想,姜果对这人顿时多了些天然的好感,态度也和煦了许多。

    再加上王掌柜的态度并非多傲慢轻狂,最多算是久居高位的几分矜贵,并不叫人生厌。

    相反,他这么明敞敞地上门,又大大方方地表达来意,反而让人不容易产生反感和戒备心理。

    思量一二,姜果并没有直接拒绝。

    “王掌柜的,我姓姜,别人也叫我声姜小娘子,您若是看得起,也可这么叫我。”

    “姜小娘子。”王掌柜的点点头,两个人就算是认识了。

    “您的来意我也清楚了,就是今天确实不巧,家中有客,您若是不介意,改明我们寻空坐下来好好切磋一番,我这小本生意,就也不说请教不请教的,只当是交流交流己见了。”

    王掌柜的也看得出姜果态度十分诚恳,也能不卑不亢表达自己的想法。

    “姜小娘子,我看你是个敞亮人,今日叨唠了,在这先与你陪个不是,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一旁的主厨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掌柜的抬手揽下。

    “一码归一码,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我正式递个帖子,我们再约。”

    说完,也不等姜果回应,这王掌柜的就风风火火地领着两个人原路返回,半点也不拖泥带水,的的确确是个绝无仅有的敞亮人,做事说话都有股爽快麻溜的劲。

    陈安平见姜果久久不回,便放下碗筷寻出来。

    “怎么了?”

    “香满楼的人过来,说是要和我比试比试厨艺。”

    “香满楼?”陈安平纳闷,“可是闹事来的?人走了?”

    姜果点点头,两个人关上门并排往回走。

    “也不是闹事,估计就是来比试比试,我说了这会儿不方便,他们就回了,说是下次再来。”

    香满楼陈安平自然知道,不过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到他们这小庙来。

    “可有说为什么来找你比试?”

    “说是行馆那边潘家请了咱们没请他们做事,估摸着是不服气,这才来看看。”

    姜果又说起香满楼的王掌柜的,提起自己那时来镇子上,曾经与人有过一面之缘。

    “还有这么一回事?”

    陈安平有些惊讶,转而笑起来。

    “那时候我们都不曾想过会有今天吧。”

    “是啊。”姜果长舒一口气,“彼时我还为着一背篓野生菌无人问津而发愁,忧心吃饭不饱穿衣不暖,谁曾想到今天我们都开了这么大一家饭馆子,孩子们可以读书识字,不用再吃贫穷的苦。”

    两个人有心要多说一会儿体己话,心照不宣地坐在了厅前长凳上,暂且将天井的客人们忘在身后一会儿。

    “人生说不定就是这样,吃了一些苦,苦吃够了,后来的日子就都是甜的了。”

    姜果握着陈安平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掌心厚厚的老茧。

    这也是一双吃过了很多苦头的手,苦的日子过去了,暗痂却永远留下来了。

    “虽然每一个铜板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卖力气赚来的,是拿时间拿汗水换来的,我们没有一夕之间就大富大贵,但我们踏踏实实,每日都能有每日的收获和满足。”

    陈安平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忽然就福至心灵地反握回去。

    “娘子,辛苦你了。”

    两人仓促结为夫妻,相处也才寥寥几月,性格虽然迥异,对待感情却都或多或少有些含蓄,也许正是这样,他们鲜少互称“娘子”“相公”。

    姜果扪心自问,夫妻俩算不上感情深厚,当然也谈不上深爱与否,更多是互相依靠,过得像老夫妻一样不温不火。

    这样并不是不好,至少这段经济适用的婚姻契约里,她很是乐在其中。

    但不得不说,陈安平如是喊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真杀伤力十足。

    饶是姜果自诩大胆跳脱,也不禁耳廓发麻。

    她平生第一次懊恼自己贫瘠的才学天赋叫她说不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来,只好偏头靠在他肩上,免得叫自己的生硬笨拙在人前露丑。

    陈安平叫这一靠就失了方寸,反射性地僵直了半边身子,不过他很快又放松下来,由她依靠。

    他开始说起自己少时的事,说他父母早亡,流浪在外,给人拉货,替人抗柴……说起自己手臂一伸就露出了胳膊肘,衣襟上的第一颗扣子永远敞着……

    提起这些少时经历的大不易,他没多少感伤,语气平平,也许是习惯了,只寥寥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那几年带过。

    姜果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似乎这样两个人就有在努力走近彼此。

    他又说起自己被老木匠收养,学不好手艺,就要挨打挨饿,他说起老木匠总是沉默寡言,遇到他出错,也很少言语指责,更多是罚,拿一竹条往肉厚的地方抽,一抽就是一条红痕。

    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埋怨,也听不出愤怒,更多的是平静,平静中犹有感念。

    如果不是老木匠,他可能还流落在街头,更不提学一门手艺,养家糊口,成家立业。

    “过去了。”

    对于经历过磨难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句“过去了”更有力量。

    “是的。”

    陈安平低头看她,微微笑着,带着几分少年气。让人恍然想起眼前的人才二十岁,这个年纪,在现代,才刚刚上大学,人生的美好尚且刚刚开篇。

    “都过去了。”

    姜果突然低下头,状若不经意地避开他的注视。

    在方才一刹那里,她明明感到无比的幸福,却依然生出了一种什么也无法抓住的难过。

    仿佛越是以姜果这个身份过得幸福,她就越替那另一个叫做姜果的女孩子悲伤、自责,甚至有一种羞愧。

    毕竟,那个辛辛苦苦用自己双手带大弟弟妹妹、艰难过每一天的人是她,一开始和陈安平定下婚约的也是她……

    明明她那么努力,努力到终于可以改变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命运,一切却都苍然结束了。

    自己好像一来到这个世界,面临的就是一个更好的开局。

    她突然没办法再坦然地笑,面对这份幸福,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一个女孩的人生。

    “我们回去吧,不要让大家等久了。”

    陈安平看着姜果有些仓促走开的背影,微有些失落,刚刚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无法走近她的悲伤。

    ……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好一会儿,乍一回来,果然被宋老三问起情况。

    姜果已经调整好神态,神情自若地说起方才是香满楼的人过来找,言语中也只匆匆带过,很快将这事情按下。

    “没为难你们吧?”

    “没为难,是王掌柜的亲自来的,态度还挺好呢。”

    “那就好。”宋老三了然点头,显然和王掌柜的也是打过交道的,“厨子和匠人一样,都看中自己的手艺,能理解。”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事情还没开始做就有人找上门了,说实话,还有点紧张嘞。”

    她话是这么说的,神情里却没多少不安。

    “你这手艺还怕露怯不成?”宋老三大笑,“和香满楼一比试完,估计你这野趣食馆的门楣都要被人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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