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认真招待,姜果自然要拿出些真本事来,准备的,也都是些苦费心思的绝活。
鲜得人掉舌头的菌汤火锅、醇厚香浓的蟹煲鸡、嫩滑爽口的清蒸鲈鱼自然榜上有名。当然,也缺不了凉拌猪耳、凉拌三丝这样的清爽前菜,爽口解腻又下酒。
家里妇人小孩多,也需得做个虾锅乱炖,里头放上一指长的鲜嫩河虾,另放一斤半的斤排骨,加上藕片、笋丝、土豆块、青菜豆芽这样的配菜,就这一锅就能叫大家伙吃得高兴。
另像红糖糍粑、香酥鸭、手抓扇子骨这样老少皆宜的菜,也需得安排安排。
家里人多正是有这样的好处,去请客人的请客人,去买菜的去买菜,去备菜的去备菜,里里外外的,别看进进出出打得火热,没谁不是忙中有序。
姜果既要操刀掌勺,又要“指点江山”,忙的满头是汗,还不忘督着三个徒弟一边帮厨一边眼睛跟着看心里跟着学,就盼着早些将徒弟领进门来,让自己这个做师傅的早些享上清福。
一旁的丹娘子与焦娘子两个相视一笑,手里娴熟地择菜洗菜,帮着姜果提点三个孩子。
满厨房的人笑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只差没将屋顶掀飞了去。
等到陈安平和丁四叔两个人拉着牛车累出一身汗才将几大坛的酒拖回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满室的烟火气。
“真香啊……”
闻到美食的味道,身上的疲惫感好像都减轻了些,酸痛的肩膀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也有旁边的人家过来询问,知道今天不是恢复营业,便又失望地走了。
不过走之前,也不忘多催促两遍,连说叫姜果早些开门做生意,不然一天天眼馋的,愣是吃不到也怎么行。
姜果连声应下,直说等过了几天准备妥当了就开门。
倒也不是她不想开门做生意,做生意哪有不想开门营业的道理。
只是虽然猪鸭鱼肉这些个食材不像前些天一样买不到,但是量还是没那么充裕。
本来放出来的量就没有寻常的多,上头几家大酒馆、大食肆就先捡量大的拉走了。完事了还有各个有头脸的富贵人家来采买去,这漏下来能落到大家些个小肉摊子、小苍蝇馆子的,那就是真的没多少了。
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都讲个情面关系,你要是认识的有人,那就好操作,也可插个队走捷径,说不上话的没地方卖面子,自然是抢不到多少东西,不然怎么说矮个子里头还能拔高个儿呢。
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食材,这生意并不好做。姜果也没想自找为难,眼下这种情况,她只安心做好宋老三帮忙搞定的差事即可,别的不作多想。
也幸亏宋老三人脉广、面子大,姜果受他的恩情,结识了几家稍大些的供货商,以略高于平时的价格拿到了不少的食材。
虽然食材种类有限,品类没那么全,不足以支撑野趣食馆的日常经验,但安排好别馆劳工的三餐却是绰绰有余的。
不然,任凭姜果多厉害的手艺,也是万万不敢揽下这么大一活的。
等到几盘子费心费时的大菜出锅,宋老三与姜平叔两人果然相携着一道来了。
大家各自忙活了一下午,早就是饥肠辘辘,被这满室的香味撞个迎面,更是口水肆流,越发急着动筷。
客人都已落席,大家便将大门落了锁,往天井中庭摆上两张桌子,板凳一搭便各自端着碗围坐一处。
家里孩子众多,姜果便叫丹娘子与焦娘子领着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桌,另准备了一壶酸梅汤做饮料。
至于几个男人家面前,那摆的就是两坛子正儿八经的酒酿,不费心想就知道免不了一番推杯换盏。
姜果先照应了一会儿几个孩子,特别是姜善与姜若两个。
近来诸事繁多不易,没时间亲自照看,还是季康母子帮着照应,又要管两个孩子读书识字,又要管他们两个吃喝,很是费心。
她感念人家帮的忙,前两天还送了好几刀瘦排到季康家里去,昨天又提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鲜鱼去。
今天家里做宴请客,所以厨房事情一忙完她就早早接了两个孩子回来。
这会儿看着姜善和姜若两个规规矩矩地捧着碗吃饭,瞧着气色甚好没哪磕了碰了,不难想他们定然过的舒心得很,可见季康母子有多用心。
她捻去姜若粘在颊边的饭粒子,笑道:
“吃的这样急,小猫似的。”
姜若大眼圆瞪,透着股迷糊劲。
“姐姐,若若不是小猫呢。”
“是说相像啦!”姜善放下筷子,“姐姐的意思是,你看着很像小猫,就像夫子说天上的星星像银河一样。”
姜若听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姜善认真点头,小大人似的语重心长道:“孺子可教也。”
“大家都说我和哥哥长得像,那哥哥也像小猫。”
举一反三,确实孺子可教。
姜果笑得前仰后合,再看姜善一脸吃瘪,不由道:“也对,也对。”
引得姜善无奈地看过来,“姐姐。”
“确实是这么个逻辑呀。”姜果往两个娃鼻尖上一点,“不要这么严肃,小猫多可爱嘛。”
……
夜色渐渐笼罩长街,给四处蒙上阴影。
隐约只能见一闲汉盘坐在街角,那人耷拉着脑袋,额头都差要埋进自个儿的胸口,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里的破蒲扇,嘴里哼着支不知名的小曲,声音也不大,只听得到个七七八八。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穿过夜色,那匹老马带着几分惰性,任由驾马的车夫鞭子驱使,还是这么慢悠悠地停在了街边,任谁看了都拿它没办法。
“诶,这马轴得很嘞。”
那闲汉扬了扬手里头的蒲扇,露出那张胡子拉碴的老脸,灰里夹白的须发蓬乱,却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乌亮得很。
“没吃饱草料咯!”
车夫也很随和,不避讳和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老汉接话,手里还不放弃地试着拽了拽缰绳。
“跟个娃娃似嘞,要哄咯,哄哄嘛,哄着就晓得动咯!”
“不行啊,你看嘛。”
似乎怕这老头不信,车夫又扯了下缰绳,埋怨道:
“主人家可没少好草料给这马喂,喂得倒是油光水亮,活可没要它多干,也不晓得吃下去的都哪去咯。”
“要吃好喝好咯。”
老头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露出别在腰间的酒壶,满身酒气也被这么轻轻一晃荡开在了风里,若是用力一嗅,应当还能闻到一丝丝的药香。
“马儿呀,跑呀,要吃草呀,得吃饱啊……”
几句不成调的低声哼唱伴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渐渐走远,只留下身后的车夫轻轻唱和。
“跑呀跑呀,吃饱草呀,别停留哟……”
……
话说自从忠王车撵来了此地,可以说是吃遍了大大小小喊得出名号的酒楼食肆。
这皇亲贵胄也颇接地气,每至一处,若吃得高兴,随即便提笔赐字,半点也不吝啬夸赞。
东家有墨宝为证,日后裱起来挂在厅前,叫人都知道这是忠王吃过都夸的酒楼,自然可扬名一方。
香满楼作为地方名酒楼,自然位列其中,早早得了忠王真迹,得赐“味绝一方”,可谓赞中高赞。
然而今日的香满楼却是一片萧索,人人俱都垂丧着一张脸,尤其是素日和颜悦色的王掌柜,此刻那张慈祥叫人倍感亲切的脸上,更是挂满了疑惑与纳闷。
“想不通。”
他郁气难消,终于摇了摇头,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三个字。
连王掌柜都忍不住说了这话,一旁早就愤懑不平了半天的主厨师傅立马就跟找到了宣泄口般连珠带火包。
“说真的,我也是实在没弄明白,咱们香满楼声名在外,要说十里八乡,那是绝无对手,论口碑有口碑,论滋味有滋味,怎么就输给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听都不曾听说过的苍蝇馆子呢?掌柜的,我想不通啊!”
主厨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王掌柜也确实有些不平,按说这十拿九稳的事情他本来都不曾太放在心上,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全然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怎么能不诧异呢?
有食客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知道了事情缘由,同样惊讶不已。
“香满楼说是本地第一楼不足为过,忠王都赞不绝口,怎么潘家给忠王建行馆却不请香满楼帮厨呢?”
可不正是!王掌柜与主厨所纠结的点正是这事。
虽然给帮工做餐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但这就好比大家都想当然认为这差事会毫无悬念地归到香满楼时,有个无名之辈冷不丁冒出来把桃摘了一样叫人难受。
“谁知道呢?”
那食客砸吧下嘴,很是义愤填膺。
“可知道是哪个酒楼?”
主厨正是心烦意乱,闻言不耐点头,“说是什么野趣食馆,听都不曾听说过。”
“野趣食馆?”食客惊讶,转而露出理解的神情,半思之后又有些不解,“几百人的吃喝,野趣食馆怎么兜得住?”
王掌柜的听半天,忽而听出了些不对味。
“听您这么说,这野趣食馆您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食客连连点头,“我还上那吃过好几回饭嘞!”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