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婵扒在桌案上,一句一叹气,愁眉苦脸的遣词造句,好歹是把这一个多月书院日常给交代完了。什么兄长心无旁骛的学习啊,书院学生友好互助、和睦相处啊……她自己看着都心虚。
“公子啊,你已经叹了十几次气了。”
“那是因为难啊……”
英婵把信叠好塞进信封里面交给平安。
“平安,明日你去把信送到驿站。”
“好的,公子。”
英婵这边是了却一桩心事,梁山伯这边却遇见麻烦了。
在英婵走后,梁山伯问马文才如何才能不针对祝英台,本来就因为早上的事而不高兴的马文才看着处处维护祝英台的梁山伯,心里的不舒服和恶意就更大了。
他不相信梁山伯能为了祝英台不管不顾,他想看看这梁山伯能为祝英台做到哪一步。所以他叫梁山伯接自己五个球,如果他能拦得住那他就不再找祝英台的麻烦,但他如果接不住……
梁山伯自然是全接住了,哪怕是吐了血也不让分毫,祝英台都哭着让他下来了他也不为所动,直至后来祝英台昏倒,他又带伤忍痛的送祝英台去医馆。
英婵不在,不然她一定会感慨,这是什么神仙爱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一定要是相互的啊。
但在场的是马文才。
有那么一瞬间,马文才甚至很嫉妒梁山伯和祝英台之间的友情,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能为了对方豁出命去。
可明明觉得很可笑,为什么还会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
痛揍王蓝田,砸伤梁山伯,气晕祝英台,明明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想到刚才祝英蝉转身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想到早上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时自己甩开他的手。
他才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的帮助!
可是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背着弓箭冷着脸走回宿舍,就见里面的人正在案前煮茶,茶烟袅袅,蒸的人也朦胧。
茶的清香渐渐飘散出来,也带走了他心里的戾气,柔和了他的眉眼。看着祝英蝉手上行云流水的动作,将茶水倒进了两只茶盏里。
“文才兄,坐下喝盏茶吧。”她放下茶壶,扭头看站着门口不进来的人。
看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和带着笑意的脸,马文才坐下来,接过推向自己的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心里也跟着静了下来。
“我才威胁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答应了梁山伯,只要他接住我五个球,我以后就不为难祝英台了。他接住了,可我反悔了,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喝了一口茶,却说出这样的话。
“哦。”英婵听了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没什么奇怪的,马文才要是不搞事情,他就不叫马文才了。
“你怎么不惊讶,不生气?”
马文才看他神色如常,突然觉得有些憋闷。刚才明明应该和他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和解在课堂上自己对他的恶言相向和迁怒。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自己要继续欺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计划。
“文才兄,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有一群小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小朋友甲平时特别喜欢欺负小动物,这天有一只小白猫腿受伤了,大人们想也不想就认为是小朋友甲做的。可实际上,这次明明是乙和丙做的坏事,只是大家都下意识的认为做坏事的小朋友是甲。而小朋友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各种各样的看法,也就变成我行我素毫不在意的样子,可实际上他还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的,只是……没有人能理解他,但他自己也能保护自己了,只要他足够凶狠足够强大,足够人其他人畏惧,就没人敢和他成为敌人了。”
“祝英蝉!”马文才啪的一声放下茶盏,眼神暗了又暗,心里却乱的像麻。
“我听得见,文才兄可以不用这么大声。”英婵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马文才经历过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极其不讨喜的性格,但多半与原生家庭有关系。
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但他死也不会低头认错。孤傲,嘴硬,不可一世,打架斗狠,争强好胜,敏感多疑……哦对,还很记仇。
他和原身祝英婵完全是两个极端啊,一个是活活逼死别人,一个是活活逼死自己。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了解我。”好像是被人看透了内心,马文才慌了。
“我当然不了解文才兄,我只是了解我自己。文才兄可能不知,我……其实是家中庶子。我与兄长非一母所出,而我的母亲早已病故了。长期生活在一个不安全的环境下,人就会变得敏感,变得像个刺猬一样团成一团,因为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文才兄以后想要做什么,我没办法阻止,因为我也自顾不暇,只是……算了,也没什么只是,同窗一场也是难得的情谊,希望文才兄能真的开心。”
“你,是祝家的庶子!”原本他还剑拔弩张的情绪,此刻又成了诧异。
“是的……”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现在在开解你啊!
“不,你不像是庶出,倒像是嫡出。从我第一次见你,只觉得你很矜贵,颇有雅士之风。要说像庶出,王蓝田倒是很像。”
“……”大哥,话题跑偏了吧?
“放心吧,你的身份我会替你保密的,若让别人知道你恐怕会遭排挤。所以你不可再向别人提起,尤其是王蓝田,秦京生之辈,听见了吗?”马文才只觉得自己头一回如此操心,这书院里向来将等级尊卑看的极重,他是祝家人,可偏偏是庶出,多少会被人瞧不起的,这绝对不行。
以后还是要多针对梁山伯还有祝英台,这样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祝英蝉身上了。
英婵是不知道他已经跑偏至此的。
她现在所想,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如此性格怕是童年过得十分不愉快了,但自己并非救世主,今天说这些也只是借此机会独善其身罢了,只希望以后他针对梁祝的时候别迁怒自己。
而且日后他必定会怀疑祝英台的身份,自己与他朝夕相处,最好早做打算别让他起疑心。
“文才兄要不要下棋?谢先生说最近要教我们下棋,我水平不高,很需要文才兄的帮助。”
“哼,看在是你的份上,我今日便教教你。”
“嗯,多谢文才兄抬爱。”
“你放心吧,我虽然针对祝英台,但他是他,你是你,我说过在书院护着你,自然会好好护着你的。”
“呃……那便多谢文才兄。”
英婵端出棋盘,两个人开始和颜悦色的下棋,谁也没察觉刚才的对话完全是鸡同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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