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境里生活着几百口人，但人们之间很少吵吵嚷嚷。门规很严，要求每一个人都保持内敛。
寻常的日子过去就过去了，很少有人会记住。但，不寻常的日子变成了记忆之后，想忘记也很难。
其实，那日封氏兄弟过来一闹腾，如同在上风口点了狼烟，已经影响了玉霄境里的生活氛围了。
对于封庭弈所说的那件事，没有人当众议论，也没有人刨根问底。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都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大部分人都寄希望于老掌门出关，然后风落木、尘沾草、嘈杂的世事归于平静。楚悠悠也不例外，她觉得封庭弈说的话不可信。
在距离浣衣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院落，山上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青鸾长老就住在这处宅院里。但是，楚悠悠在搬进这处宅院之前并不知道。
让楚悠悠搬过来与青鸾同住，是奚连池的主意。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让两个只见过寥寥几次面的女人同住在一处，她们两人之间多少会有一点别扭。
今天，是楚悠悠换了新住处的第五天的晚上。
此时正是夜阑风静时，这处宅院也早已熄灯了。
“一男一女共划一条小船，满载一船春色，风吹过湖面平铺十里湖光。或许是为了不破坏这美好的寂静，两个人全靠眼神交流。心声随着水声而流淌，人类最纯真的情感莫过于此。若能陪伴彼此到时光的尽头该是人生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好梦不留人，“她”内心正欢喜的时候，她醒来了。
从床上坐起，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楚悠悠才回到了现实。没错，她现在住在别人的房间里，一扇屏风之隔的另外一张床上睡着青鸾长老。
青鸾长老的呼吸声很轻，没有任何动静。楚悠悠没有偷窥别人睡姿的癖好，但是她能想象出青鸾的睡姿——锦被下的身段很好，面庞秀美，睫毛垂下，一副睡美人的样子无疑。
“唉，这位美女性格孤僻，脾气还很暴躁。修炼的人难道不该讲求心静、心善、无欲无求吗？”心中感叹着，楚悠悠小心翼翼地又躺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悠悠意识到自己失眠了，她脑海里思虑的全是这两天发生的事——看不透、猜不透，她恨不得拥有弹指一挥就能了解事情真相的特异功能。
同时，她有一个心愿。她希望事情的真相不要击碎自己的认知，一切都是封庭弈那厮在造谣。
睡不着，难免辗转反侧，又担心打扰了别人的睡眠，每每翻一次身，楚悠悠都提着气，尽量不弄出声响。
忽然感觉室内的光线似乎亮了，楚悠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被灯光晃了一下。她的直觉没错！
楚悠悠坐了起来。过了片刻，她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的顿时脸色变了。
青鸾手持着油灯，站在楚悠悠的室内，她披头散发、面无表情。尽管她的面容还是很姣好的，但是她那身皂白色的“睡衣”在油灯下存托的整个人的脸色惨白……
“啊！”楚悠悠尖叫了一声，整个身子翻下了床。她直奔房门口跑去。
“我有那么可怕吗？”青鸾叹了一口气，把油灯放到了桌子上。
双手碰到门的那一刻，楚悠悠彻底醒困了。
“呃，至于一惊一乍，像见到鬼似的吗？楚悠悠，你胆小如鼠！”用手拍了拍砰砰跳的心口，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楚悠悠转身走了回来。
“半夜不睡觉，在想什么呢？”青鸾问。
“呃，一觉睡醒过后，一时睡不着了。对不起，吵到您了。”原以为青鸾会训骂自己，没想到她的样子还挺平和，楚悠悠松了一口气。
“咱们山上的条件哪能比的上楚王府？你又何苦非要逼迫自己走上修炼之道呢？”青鸾认真地看着楚悠悠，她很久没有与人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不做凡人’是我的梦想。”楚悠悠其实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条件有多么苦，如果一切的人和事都很祥和那就更好了。
“呵呵，不做凡人？做凡人又有什么不好呢？人生一世，有多少人苦苦修炼一生，最终还是老死去了？”
“我并非追求长生不老，逆自然而存在。若是有朝一日能拥有像师父那样的身法，我就满足了，此生足矣！”
“据我看，你修炼的资质的确平庸。我觉得你脖项上那个玉坠有点特别。”青鸾的眼神停留到了楚悠悠脖子上露出来的那条项链上。
“这是家母留给我的一个物件而已。”楚悠悠也曾寄希望于自己的这个物件，希望它能有神通。
但是，她很快就否决自己那可笑的想法——一个物件能有什么神通？有放射性物质？呃！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下午，暮云殿前，你跟云铎长老说什么了？”青鸾问。
“哦，我从大殿里出来碰巧遇见了云长老，我跟他说，我看见罗护法跟着阎魔罗飞走了。”楚悠悠如实地回答道。
“这个阎魔罗早晚会祸害咱们修行界！你记住，你要离他远一点。这件事情，你对少掌门说了吗？”青鸾问。
“没有！您也知道的，我师父有要事要忙。往后几天，我可能见不到他了。”不用猜，楚悠悠也知道她师父在忙什么要事——当然是恶魔的事。
“云铎这个人呐，对山上每个人都很好，唯独对我冷言冷语的。”青鸾突然感慨道。
呃，这感慨似曾相识！楚悠悠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走开后又折返回来跟你说了些什么？”青鸾又问。
“他说最近不太平，让我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到处走动。”楚悠悠又补充了一句：“嗯，和我师父对我说的话差不多，云长老是个好人。”
“好人？有的人表面上是好人，暗地里做着却是十恶不赦的事。”青鸾面露恨意，五官有些扭曲。
青鸾的话让楚悠悠的脑子里嗡嗡响：“难道她说云铎不是好人？可她刚刚明明……不能吧？如果……岂不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说的人不是云铎。”大概是猜出了楚悠悠的脑袋里的所想，青鸾解释道。
“那您说的是谁？”楚悠悠问。
“你不需要管那么多！唉，不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遭过恶魔的毒手！”
“您知道恶魔是谁？”楚悠悠暗暗吃惊。
“不知道！”青鸾转身走了，回去睡觉去了。
楚悠悠坐回到床上，她刚想躺下，发现青鸾又回来了。这个女人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如今披头散发的，若是没有心理准备，咋一见……
“我劝你不要想着引起云铎的注意，他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青鸾还是那个高傲又冷酷的女人。
“这？没有影子的事！”楚悠悠扪心自问地想了一想，对于云长老，她确实只是欣赏这样的男人而已。
“你对他没有邪念最好！”
“您多虑了！”
“早点睡吧！”青鸾转身要走。
“等等！”
楚悠悠站了起来，她认真地说道：“青长老，我认为您和云长老若是能和颜悦色地站在一起，一看就是让人十分羡慕的一对道友。可是，为什么你们见面经常会不欢而散呢？据我观察，您是那个挑起事端的人。我想不通的是您心里既然有云长老，您见着他就不能温柔相待吗？”
“一派胡言！”青鸾有些恼怒了。
楚悠悠并不担心她会出手伤害自己，她继续说道：“青长老，珍惜时光，岁月不会回头。如您所说，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我希望有一天您能和云长老手牵手、肩并肩——”
“啪！”油灯被青鸾出手止灭了，她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好吧！我说的是真心话。在我们那边，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完全可以主动去追求他啊。何必不与他说，煎熬着自己，浪费着时光呢？即使他现在还不喜欢你，你也不必灰心……”一扇屏风之隔，并不担心青鸾听不见自己说的话，毫无恋爱经验的楚悠悠滔滔不绝了起来。她试图给青鸾传授追爱的经验，她这一行为有点可笑。
青鸾终于不耐烦了：“你再不闭上嘴，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带你去看看红面的尸体。”
“什么？红面死了？”楚悠悠大惊失色。
“死了！”
“怎么死的？”楚悠悠犹记得那天在山崖之上，在混战的人群中她还看见了红面的身影。
“被人打死的。”
“什么人打死她的？”楚悠悠追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本长老要是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早就告诉你了。跟你说一件事，你要是想在少掌门身边多待一些日子，你就少说话，少问问题。因为少掌门喜欢清静，他不喜欢身边的人太聒噪。我也不喜欢有人半夜不睡觉……你别惹我，小心我把你赶出去。”青鸾的语气虽平静，但威胁味道十足。
楚悠悠偏偏不信邪，她笑着说道：“无知者多问，无罪！”
“红面的下场，你以为如何？恶人在暗处，可能还不止一个恶人。也没有人知道恶人是否还会再杀人。你别以为咱们玉霄境是你们楚王府，你若是出了意外，那也只能是意外了。”
“这和问问题有什么关系？难道问多了，会招来杀身之祸？”楚悠悠非常不解。
“闭嘴！”
“呃！好吧。”
红面死了！这是楚悠悠今晚听到的最可怕的消息。她把头蒙进了被窝里，她要珍惜活着时光——万一前方是有意外？呸呸，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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