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盯着她, 轻声问:“你舍得和他断吗?”
沈柔垂下眼眸,鸦羽似的长睫遮住瞳孔,“舍不得也要舍。阿娘, 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不舍得他。可是如果他骗我,背着我和别人成婚,我……”
她柔弱美丽的眼睛里, 盛满决绝,“我是绝不能忍受的。”
沈夫人的心骤然一颤。
她惊觉, 女儿并非是真的相信卫景朝一定会信守诺言, 娶她进门。
她只是在赌,赌一个能够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可能,赌一个卫景朝真的说话算话的机会。
可实际上, 早已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
纵然卫景朝真的辜负她, 她也可以接受。
或者说, 她早已盘算好, 一旦卫景朝辜负她,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沈夫人的心,犹如针扎般的疼。
她不知道, 在看不见的地方,柔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变得如此坚强,如此清醒。
世间圣人,也不过四十不惑, 五十知天命。
而她的女儿, 才十八岁, 就将人生中的一切, 都看的如此透彻。
若非吃够了苦头,又怎么会如此?
沈夫人心痛难忍,实在不忍再惹她伤心,只勉强道:“他会信守承诺的。”
沈夫人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爹爹告诉我说,卫家郎君品行高洁,定是个一诺千金之人。”
沈柔却笑了声,“阿娘不用安慰我,我心里都明白。他信守承诺,我便与他一生一世,生死不弃。若是辜负我,我也不会怨他。”
她抬眼,看看头顶的雕梁,忍住眼底的湿意,“本来他也没有必要,真的娶我。”
世上其实没有一个人必须爱另一个人的道理。
只是她爱卫景朝,就期盼着对方回馈以同等的情爱。
可若是对方做不到,那不是他的错。
她不会怨恨他。
至多只是,收回自己炙热的情爱。
至于诺言。
那根本不是最要紧的东西。
纵然真的一诺值千金,卫景朝又何曾缺了这千金?
沈夫人喉咙干的厉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只是望着女儿姣美的容颜,缓缓垂首眨掉眼底的泪,勉强道:“我的柔儿这样美丽,一定会幸福的。”
沈柔没说话。
以后的事情,哪有什么一定不一定的。
既然如此能够快乐,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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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卫景朝从军营归来。
今日军中办了场盛大的庆功宴,他身为深受爱戴的大将军,亲自到场与将士们同乐。
一晚上肚子里不知道灌了多少酒水。
他走到屋里,掀开床帐看了眼沈柔。
沈柔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嫌弃地皱皱鼻子,“你喝了多少?”
卫景朝还算清醒,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大家高兴,多喝了几杯,你睡你的,我去沐浴。”
他提步往浴室走。
只是,那脚步不如往日平稳规律,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沈柔想想那浴池的深度,怕他跌在里面上不来,无奈从床上爬下来,随着他进了浴室。
卫景朝刚脱了衣裳走进浴池中,见她进来,又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问:“怎么不睡?”
沈柔下了水走到他旁边,扶着他手臂,拿起一旁的巾帕,任劳任怨给他洗澡。
卫景朝闭上眼,调笑道:“看来今儿的酒没有白喝,能得沈姑娘亲自侍奉,真是荣幸之至。”
沈柔的手缓缓往下,落到他紧实的腰腹间,使劲掐了一把。
卫景朝吃痛地“嘶”了一声。
沈柔冷哼,眼睛威胁地朝下瞥一眼,“再满嘴胡言,我拧的就不是这儿了。”
卫景朝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笑,抬手捏捏她柔软的腰肢,道:“不敢了,沈姑娘饶命。”
沈柔腰上向来怕痒,顿时缩了缩身子,拿帕子打了他一下,恼道:“不许乱动。”
卫景朝“啧”了一声,睁开眼睛,笑吟吟望着她,“你现在真是挺凶的。”
沈柔冷哼。
卫景朝笑着抱她入怀,道:“我就喜欢凶的。”
他洗了澡,身上的酒气散去大半,只余下极浅极淡的一丝,断断续续传入鼻尖。
卫景朝的唇,落在沈柔脖颈中,嗓子微微沙哑,“柔儿,两个多月,想我没有。”
沈柔小脸微红,揪着巾帕,讷讷点头。
得了准话,他的唇,从脖颈一路下滑。
在满树白雪中,落下点点红梅。
两个月没见,幽径难以通行。
卫景朝幽幽道:“我记得你说,你像我女儿?”
两人这样的情形,说起这种话,沈柔的脸轰然似火烧,结结巴巴道:“我……我胡说的。”
卫景朝闷声笑,唇落在她颈后,慢慢道:“可是,我当真了,你说,你该不该罚。”
不等沈柔回答,他腰上用力,硬是挤了进去。
沈柔的指甲死死抓住他的背,软绵绵哼唧:“疼,你轻点。”
卫景朝咬牙:“轻不了。”
浴池水雾蒸腾。
水花不停地响,池边溅落的水一片又一片。
待回到榻上,沈柔眯着眼,听见他说,“还有上次,你说……”
最后,沈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只记得最后看见的,是他肩上滑落的汗滴,手背上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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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卫景朝带着一万大军,奉大公主回朝。
沈柔随他一起回去。
沈夫人却主动留在凉州城,搬出了都护府,另寻一处宅院安身立命。
她在都护府住了这么久,旁人皆知大将军对她极为关照,一时间倒也门庭若市。
卫景朝怕沈柔担心,另给她安排了两个会功夫的侍女随身侍奉。
沈柔终于放了心。
离开凉州城这天,满地黄沙,天色苍黄,日色寒薄,天气寒凉入骨。
沈柔回头看了一眼挺峻的凉州城。
卫景朝瞥她一眼:“不舍得?”
沈柔蹭到他身侧,紧紧挨着他,乖乖道:“有些舍不得我阿娘,我跟她见面没有几个月,就要离开了。”
提起沈夫人,卫景朝叹口气,“她是流放来的,不好随我一起离开。”
只是,看向沈柔的眼眸,他无奈道:“等有机会,我把她接回去。”
沈柔顿时绽起一个笑容,抱着他的手臂,娇声道:“你真好。”
卫景朝冷笑:“我以前就不好?”
沈柔抿唇,“好,你一直都很好。”她抬起头,极为有力道,“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喜欢你。”
卫景朝被她哄的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捏捏她的鼻子,“就你会说话。”
沈柔望着他,甜甜蜜蜜的笑。
卫景朝低头亲亲她,一下又一下,最后道:“等回到京城,我就去和母亲说,让她准备我们的婚礼。”
沈柔犹豫,“那长公主如果反对……”
“那我就自己办。”卫景朝漫不经心道,“她没本事反对我的事情,除非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沈柔抿了抿唇,小声问:“你和长公主关系不好吗?”
卫景朝嗤笑,“亲生母子,怎么会关系不好?只是她那样的性格,总归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打算与她同住。她一个人住,养七八个面首,更自在些。”
沈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家的情况,委实有些复杂,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定冲击。
卫景朝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操心,只管在家里养着,等成婚那日,做个最美的新娘子。”
话到此处,他又道:“不过,我们柔儿本就是最美的姑娘。”
沈柔被他夸的心醉神迷,迷了心窍,失了魂魄,挨着他蹭了蹭。
乖得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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