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了些什么？”小王爷蹲下身子，与空滤平视。
空滤便如同倒豆子一般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小王爷听完站直身子，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侧的吴伯犹豫半晌，冲着小王爷缓缓跪下，“小王爷，恕老奴僭越，如今您功高震主，此番为护送郡主领兵进京已遭猜忌，不如……”
吴伯似乎当空滤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并未避讳，而空滤表面卡巴着眼，心里已经开始咆哮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接下来就应该是小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带兵逼宫夺回郡主！
但小王爷冷声道，“吴叔，此事莫要再提。”生生敲碎了空滤的幻想，于是热衷于看热闹的空滤扯了扯小王爷的衣袍，蹙着眉问道，“小王爷是不喜欢郡主吗？”
小王爷面带怒意，但碍于空滤是个孩子，只是猛地把被空滤攥在手里的衣袍扯了出来，冷着脸道，“莫要胡说！”
空滤倒是分毫不怕，继续说道，“那小王爷为什么不跟郡主成亲呢？”
“这世上有的是比儿女私情更重要的东西，”小王爷说这话时眼尾发红，把手中的玉佩攥得更紧，“若我不管不顾罔顾百姓性命，婉儿才是会更加伤心。”
吴伯似乎还想继续劝说小王爷，却被小王爷弯腰扶起，“吴叔，不日我便带兵启程，去驻守边疆，此生非召必不入京，死生不怨。”
小王爷说这话时脸上神色很是决绝，吴伯老泪纵横地佝偻下身子，顾不得主仆之分，紧紧攥住小王爷的手，“小王爷，你这是何苦，何苦啊。”
而小王爷却把目光遥遥看向天边，神色温柔地说道，“这是婉儿的故乡，我替她守着。”
次日，小王爷请命驻守边疆，此生不娶。
郡主出嫁第三年，两国贸易往来频繁，国内一片祥和宁静。
第四年，小王爷带兵进京谋反，却在京城内精兵围剿下喝退侍卫，死于城门前。
又三月，得知小王爷谋反被杀的郡主重病不治，撒手人世。
邻国以帝王不明是非，拆散有情人为由，大举进攻，百姓流离失所，观音寺也逐渐冷清起来。
但在空滤看来，除了少了些香客，平日里吃得粥变得稀了一点之外并无什么区别，法师们仍然像往常一般，早起打扫庭院、念经，空滤现在虽然还是没有扫帚高，但已经开始帮忙打扫起庭院来，还会时不时地同净一法师聊天，“净一师傅，已经好久都没有香客来了。”
“该来的，自然会来，”净一师傅似乎并不为此费心，若是有香客，便打开大门迎接，便是没有，也照常打扫念经。
“净一师傅，你说小王爷真的是带兵去造反的吗？”空滤还是不相信当时红着眼眶说着“死生不怨”的那个人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年内便把一切抛到脑后，起兵造反，空滤想了想，又自己念叨着，“可是也有人说等闲变却故人心，也许小王爷真的想要自己当皇帝然后把郡主抢回来，”不过划拉了几下扫帚后空滤又瞪大眼，念念叨叨地嘀咕着，“要是小王爷在这件事上变心，会不会也已经不喜欢郡主了，”空滤觉得自己被这个想法吓坏了，下意识咬着指甲抱着扫帚在院子里团团转起来。
“一切自有定数，”净一法师看着空滤团团转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头叹气。
空滤也只好嘟着嘴继续扫地，空滤很多次试图找净一法师探讨一下小王爷与郡主，但每次净一法师都是带着平和的笑，说着“因果”、“定数”。
人类真是好复杂啊！空滤无数次感慨着。
空滤本以为自己要在这观音寺琢磨到天荒地老，然而天不遂人愿，某天空滤正在后院跟地上的小虫子讲话，“咣”的一声寺庙的门便被踹开，空滤“腾”地起身，心里怒骂着那个不长眼色的敢来饶姑奶奶的雅兴。
然而还不待空滤撸起袖子跑到门口，便和另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小尼姑被净一法师拽住塞回了厢房，净一法师把门关上前还嘱咐她们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直到眼前的门被关上，空滤才闷闷地想，区区小贼我才不怕呢，一同被塞进来的小尼姑虽然长了空滤几岁，但比起净一法师还是少了些沉稳，一边脸色发白的念着佛号，一边还是拉着空滤走到了里屋，让空滤躲在柜子的阴影里，声音颤抖但坚定地说道，“空滤，一会若是有人寻来，我便随他离去，你躲好，不要被人发现。”
空滤真的很想说，谁都不必躲让我出去把他们教训一通，但看到那小尼姑脸上咬紧牙关崩起的肌肉，星子一般坚定地眼神，空滤还是做出惧怕的样子，点了点头，在阴影里蹲下。
外面声音有些嘈杂，但传到屋里来已经不太清晰了，小尼姑站在屋门口不远处，低声念着佛号，空滤则是眼珠一转，灵识之力扩散开来，果真是小贼。
约莫有七八人，挎着刀剑，一人手里竟然还牵了只猴子，为首那人大摇大摆打量着观音寺，对着一众尼姑们说道，“诸位仙姑们在此吃斋念佛，如今世道不好，怕是许久未见荤腥了吧？”
调笑意味再明显不过，后面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附和道，“我们老大听说猴脑美味得很，于是今日特来请诸位仙姑闻个香味。”
“不过出家人慈悲为怀，眼前想来也见不得杀孽，”另一人接过话，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啊？”
“好说，”为首的人手里牵着猴子，脸上笑得越发狰狞，“既然是众生平等，不知道有没有哪位仙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这个只会‘吱吱’叫的蠢猴子的命？”
空滤听到此处已经觉得火冒三丈，佛门净地如此放肆，即便空滤并未剃度，但毕竟在此生活了十年多，观音寺在空滤心里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同小可，便想冲出去把这群小贼狠狠教训一通让他们滚出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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