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最终还是没能亲自去“救”自己。
路上左棐又追问了她一些细节,确认行进方向无误之后,问了一句她以后要怎么办。
傅瑶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但是说徐励如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最好能瞒多久是多久。
她记得左棐长叹了一声,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徐家、徐励的住处了。
唐婉很是焦急,见“他”醒来,赶忙追问:“昱之,发生了什么?”
傅瑶想起昏睡之前左棐的那句低语,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左棐说——“阿瑶,此行凶险未知,我不能让你都出事。”
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然后她便回了徐家。
傅瑶明白左棐的担忧,也知道自己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跟去——她若是以徐励的身份跟去了,到时候,徐励跟左棐便脱不了干系——万一在路上他俩换回来了,徐励一看到左棐,便会明白自己跟左棐的关系,左棐这么做,不仅仅是要保护她,也是为了帮她隐瞒——虽然他不明白傅瑶为什么要隐瞒。
傅瑶摇摇头:“是谁送我回来的?”
唐婉看着“他”:“是左知州的人,来人说你在路上突然晕倒,左大人刚好路过,便让人将你送回来了。”
她面色忧心:“左大人请的大夫说你无恙,约莫是累着了。”
她顿了顿:“你可还是在为乡试的事忧心?”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再去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不必了!”傅瑶连忙拦下她:“既然左大人请的大夫都那样说了,那我应该就是因为劳累昏倒的吧,母——”
想到自己不是徐励,“母亲”二字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是在自己跟左棐坦白了的情况下,傅瑶顿了顿:“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唐婉叹了口气,傅瑶便吩咐常嬷嬷送唐婉回后院——她如今无暇顾及唐婉的心思,她关心的是左棐、关心的是自己到底怎么了,有没有救回来。
可惜如今她的“病”似乎还没有大好,她依旧还是“徐励”,被左棐送回来,便真的一无所知了。
傅瑶起身吩咐李长青备车马,往府衙那边去了。
傅瑶也不敢跟之前那般直接登门,找了陈礼书旁敲侧击了一会,得知左棐还未回城,心中更是慌乱,又去城门处等了半日,依旧不见左棐回来。
她想出城去,又怕给左棐添麻烦更怕左棐担心——待得黄昏时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去探查,好在这时候看到左棐带着人回来了。
傅瑶想都没想便要冲过去,左棐一眼看到她,朝她摇了摇头,见她停步,又朝她点了点头,便没再多看。
傅瑶也明白,自己如今顶着徐励的身份,的确不好跟左棐太过亲近,便候在一旁看他们一行人回去。
她留意了一下,并未在其中发现自己人的踪迹,虽然疑惑,但是左棐既然点头让她安心,那么她跟魏嬷嬷他们应该是没事的。
出了这样的事,左棐那边肯定也忙得不可开交,傅瑶心知不能去打扰左棐干正事,只好忧心忡忡回了徐家。
这一夜傅瑶很艰难地说服自己入睡——等睡醒了,看看左棐什么时候有空,找左棐探查一下自己的情况。
自己和魏嬷嬷没有跟着左棐回来,傅瑶始终是放心不下,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睁开眼时,看到头顶的帘帐,傅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起身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她如今不在徐家,也不在之前被困的地——屋内的东西也有些眼熟,她想了想,自己应该是在西郊的庄子上。
往常她也偶尔来此小住,看样子左棐的确是将她救回来了。
之所以没让他们跟着左棐一行回去,主要还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傅瑶的名声——总不好叫人知道傅瑶被匪徒劫掠了,就算傅瑶没受什么折辱,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受什么折辱——傅瑶吓得跳将起来,急急忙忙出去寻魏嬷嬷——虽然她之前的猜测是傅家想让他们将自己带回京城,不会对她如何,可世事无绝对,万一她猜错了呢?
何况这几日她都是“徐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更何况以徐励的性子,万一他惹恼了那些人让他们气忿不过伤害了自己呢。
她心中忧虑,见了魏嬷嬷却又有些不敢问,沉默了许久,才小心问道:“嬷嬷我……这几日如何?”
魏嬷嬷见她气色不错,心中大石落下:“小姐前几日昏昏沉沉的,虽然大夫说无恙,但奴婢怎么都放心不下,如今见小姐大好了,奴婢总算是安心了。”
傅瑶抓住了重点:“这些日我一直昏昏沉沉的?”那就好,那样的话徐励应该没有知道她的身份。
魏嬷嬷没有察觉她的心思,继续道:“不过昨日小姐已经好多了。”
傅瑶莫名感觉不太妙:“舅舅他昨日——”
“老爷昨日来过,听闻小姐身子好了,便没见小姐,只说过几日回家之后再见,”魏嬷嬷不疑有他:“小姐也不必伤心,横竖过两日便见到了,毕竟如今这情形,小姐也不好回府,老爷是为小姐着想,加之近来会有些繁忙顾不上,小姐千万别多心。”这个风口浪尖回去,的确是容易惹人猜疑。
傅瑶是知道分寸的,她倒是不多心也不伤心,她是担心啊——徐励昨日便醒了、醒得真不是时候!
幸好左棐记着她的话,没有贸然跟徐励见面,但是傅瑶有种预感——她的身份,约莫是瞒不住徐励了。
虽然左棐没跟徐励见面,可是徐励回去之后稍稍一打听便能知道锦州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知道左棐在其中做了什么,他若是多深思一遭,就能猜到左棐不会无缘无故出手,肯定是她找上了左棐,而她为什么能找上左棐并如此神速地说服左棐……肯定是因为她跟左棐关系不简单。
可能现在徐励就反应过来她究竟是谁了。
想到此节,傅瑶不免心生懊恼。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傅瑶叹气,只能寄望于依着徐励的性子,应该不会做出主动上门询问左棐的事情来。
傅瑶虽然醒来,但是之前那般折腾自己还是留了隐患,左棐请了大夫到庄子上替她看诊,傅瑶也让人回去跟左棐报了“平安”,这才安安心心在庄子上“养病”,虽然她急着回去跟左棐解释,但如今的确不是时候,左棐最近要忙的事可太多了。
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阮如——上次变成徐励的时候为了婉拒婚姻做的事,如今想想,还是有些心虚。
这么拖着,便过了三日,傅瑶身子大好了,左棐也发了话,傅瑶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东西并不需要怎么收拾,一大早傅瑶便坐上了回城的马车,马车开始起动,正想着回去怎么跟阮如撒娇解释,马车突然又停下,傅瑶一个没留神差点摔倒,魏嬷嬷顿时心疼加气愤,将傅瑶扶回坐好,魏嬷嬷掀开车帘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魏嬷嬷声音在外边响起:“郎君是何人,何故拦住我家小姐车驾?”
“郎君是谁家的,”魏嬷嬷似乎很不高兴:“殊不知这般十分失礼!”
对方没有开口,傅瑶本不想理会,她相信魏嬷嬷能处理好这点小事,正拿了点心想入口,突然听到外边的人开口:“嬷嬷不认得我……你家姑娘该是认得我的。”
傅瑶刚入口的点心还来不及咽下,听到这声音顿时岔了气,丫鬟赶忙给傅瑶送水又给她顺气,魏嬷嬷听到傅瑶被“气”成这样子,更是气愤:“哪来孟浪小儿,如此故意诋毁我家小姐声音,到底是何居心!”
“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左家治下严格,魏嬷嬷一贯不会仗着左棐的名头行事,如今也是气急:“我家小姐岂是你能随意攀扯的!”这可是锦州!虽然是城外,可是也是锦州地界,居然还有人敢如此无理,也不怪魏嬷嬷生气。
对方似乎没有领会魏嬷嬷是在生气,似乎是当做魏嬷嬷在认真问他的话,居然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知道,左知州的外甥女,傅二姑娘。”
如果说其实之前傅瑶一直还都只是心存侥幸,如今对方道出自己身份,她便不能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下去了,也罢,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如今这一刻真的到来,傅瑶反倒没了之前那么多的纠结与抗拒。
她掀开车帘,不出意外地看到前方骑在马上的徐励。
如今已近腊月,锦州虽然地处南方,冬日里却还是会冷的,尤其今日天公不作美,天阴沉沉,似乎要变天。
若是下了雨,只怕天气又要冷几分,所以即使左棐并没有将那些余孽审理完毕也还是让傅瑶回家,就是怕过几日天气变冷不放心她在外居住。
傅瑶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励——他站在马上定定地看过来,在这冬日的寒风中,额角却有丝丝汗意,他面上似乎有些紧张与慌乱,似乎不太像傅瑶记忆里的冷静自持的“徐大人”。
她印象里,徐励一直都是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的人,他从未为任何事着急过在意过,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模样。
他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将目光都放在她身上,成婚三年,傅瑶见过他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无论何时,他从不正视她,他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
想起旧事,傅瑶心中那股怨懑不由得又涌起,她不知道徐励为何要看着她,但是对上他的目光傅瑶也不再害怕了,她已经不是、还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徐励的妻子,她没必要再畏惧他迁就他了!
她直视徐励的眼睛,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挑衅——她知道徐励如今这异样大概是因为生气,毕竟自己隐瞒了自己身份这么久,还总是与徐励作对,可是那又怎样?
她不在意,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巴不得将他气死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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