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励张开眼,头顶的纱帐与以往的都不大一样,非要说什么的话,就是比傅瑶之前行路时、还有在西郊庄子上的纱帐更华丽一些。

    反正不会是他的居处。

    他闭上眼睛,感觉背上的酸硬以及下腹处的不自在——原来又到了月初时。

    徐励叹了口气,声音却不是他自己的。

    “小姐醒来了?”外边守着的丫鬟出声,不待徐励回答,她又对别人道:“去告诉魏嬷嬷一声。”

    徐励无奈,身子坐起来,正打算下床,丫鬟的手拉开帘帐,魏嬷嬷过来扶“她”——他如今在傅瑶的身子里。

    这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徐励一开始排斥拒绝,如今已经麻木了——他不熟悉女子的身体以及行事,索性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任由魏嬷嬷等人摆布打理,她们叫“她”伸手他便伸手……他不多想,也不会睁开眼以免唐突。

    等一切忙完,徐励才终于张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眉头微动,但也没说什么。

    傅瑶的衣物大部分其实也并不张扬,但那是要跟谁比——在徐励眼中,颜色还是有些鲜艳了。

    如今傅瑶应该是回了锦州住在左知州府上,这里应该是傅瑶以往的住处了吧。

    徐励扫了扫四周,跟他的屋子如雪洞一般的景象不同,傅瑶的居处于他而言算得上是十分热烈的摆设,不过东西虽多,也并没有给人杂乱无章之感。

    这只是卧房,等到了傅瑶的书房,观感就更强烈了。

    说是书房,其实并没有多少书——至少对于徐励而言太少了——书架并没有填满,但也没空着,摆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有珍奇古玩、各种看起来贵重的摆件,也有一些看着就不值钱的小玩意。

    再看墙上,名家字画跟一看就是小孩的稚嫩涂鸦堂而皇之挂在一处——真的是个奇怪而又难懂的姑娘。

    透过半开的窗子,还能看到外边小院的亭台秋千,如今天冷,“傅瑶”身子不适,倒也没有出去。

    用过早膳,徐励想寻一本书看,然而翻了几本,都是闲书,只好作罢。

    “夫人。”

    听得外边人的称呼,徐励背后僵直——这府中的“夫人”应该是左知州的妻子,傅瑶的舅母?

    对于没有人交待“傅瑶”亲自去跟长辈请安,而劳动左知州夫人亲自过来,徐励有些不安。

    让人退下堂内只留了两人,似乎看出他的局促,阮如解释道:“家中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再说了,你如今病着呢,我又不是什么苛待孩子的长辈。”

    觉得阮如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他吃不准阮如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好在阮如很快给他解惑了:“徐秀才。”

    徐励神色顿时惊疑不定起来——这知州夫人果然也是知道自己跟傅瑶的情况的。

    “徐秀才你先别生气,我知道我家阿瑶答应了你说只告诉我家大人——”阮如直视他的眼神:“只不过我与我家大人夫妻一体,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再说了,我家大人公务繁忙,又是男子,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我家阿瑶平日里与我相处更多,阿瑶什么样子我再清楚不过,就算他们不告诉我,到时候我也能猜得出来,反而麻烦。”

    “这事是我们食言在先,徐秀才若是不满,我也可以理解,”阮如神色平静:“但我保证,这事到我这儿便止住了,府上不会有其他人再知晓。”

    她本也不是过来询问而是告知的,事已至此,徐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头:“左大人与傅二姑娘男女有别,告知夫人的确更方便一些。”

    阮如看着他叹气:“其实我觉得这种事,你应该告诉阿——令堂。”

    “家母身子不好,不好让她烦忧,”徐励并不赞同:“希望夫人不要拿这事让家母费神。”

    “我不过随口说一句,反正那是你们家事,我不会多管闲事的,”阮如正色道:“说了事情到我这止住那自然作数,你要不要告诉别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徐励舒了口气:“那多谢夫人了。”

    阮如皱眉:“既然你不想让人生疑,那便该学学阿瑶平日的举动——”

    “这一点阿瑶做得比你好多了,令堂至今都没有察觉偶尔你其实换了个芯子是吧?”让人一脸不赞同:“而我看到你第一眼、你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家阿瑶——我家阿瑶不会喊我‘夫人’,只会喊我‘舅母’,对我家大人也不会喊‘左大人’而是喊‘舅舅’,这一点你应该记牢了。”

    “这一路上没有人生疑那是你们运气好,”阮如着实有些头疼:“而今一看,你身上处处都是破绽……偏偏你如今是阿瑶,万一让看出来了,别人说的也是阿瑶。”

    “我以后还是跟往常一样叫你阿瑶吧,”阮如跟他商量:“总不好一个称呼就让人听出端倪来。”

    徐励点头,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

    “我听阿瑶说……”阮如细细打量他,但是透过傅瑶的身子傅瑶的脸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叹气:“你觉得你跟阿瑶应该成亲?”

    “难道夫人——”徐励本想反问,然而一开口也知道自己称呼不对,连忙改口:“难道舅母不这样觉得吗?”

    阮如听到他的称呼,点了点头:“我与我家大人讨论过,当然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处置,若你们成亲,彼此之间有商有量,能成固然是好的。”

    她话是这么说,但是徐励总觉得她话里藏着无数个“但是”。

    “但是婚姻大事,也不该是如此简单粗暴了事,不能因为这样做更方便,就不考虑其他,”阮如盯着他:“阿瑶你觉得呢?”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励不赞同:“不该顺着一个小姑娘的想法行事。”

    “父母之命……”阮如念着这四个字,问他:“你有与令堂说过这婚事吗?”

    徐励点头,阮如又问:“之前令堂想过要撮合你俩,但是阿瑶她不愿意……”

    “这事是傅二姑娘没有考虑周全,”徐励心中有些烦闷:“她当日若不那般……”

    “你觉得我家阿瑶做的不对?”阮如变了脸色:“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家阿瑶她为什么不愿意?”

    徐励察觉阮如似有不悦,没有继续开口。

    “撇开这些不说,当初的确是徐家先拒了这亲事,”阮如敛了神色:“你是如何说动令堂重新考虑这亲事的呢?”

    “家母一直念着昔日与左家的情……”徐励坦然告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说起来,你如今愿意娶我家阿瑶,一是因为你俩如今的关系,二是为了孝道?”阮如叹了口气:“你与我说实话,当初若不是阿瑶代你拒绝——换了当时是你的话……”

    “我无意早娶,”徐励想了想:“但也不会违逆家母的意思。”

    徐励皱眉:“若不是傅二姑娘——”

    “若不是阿瑶从中掺和,你俩婚事早已经定下?”阮如说出他想说的话,并不赞同:“那可不一定。”

    徐励居然也点了头,阮如觉得怪异,也没多想,只是继续道:“你与我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事、令堂也不属意阿瑶——单单说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徐励摇头:“在此之前,我不曾考虑婚姻之事。”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娶谁都是无关紧要无所谓的?”阮如盯着他:“而如今你兴起娶阿瑶的念头,也仅仅是因为不得已?”

    徐励迟疑着点了点头。

    阮如叹气:“我明白阿瑶为什么不愿意嫁你了。”

    听到她这样说,徐励不免有几分心慌:“夫——舅母?”

    “你与阿瑶这般也有几个月了,想来你应该对阿瑶多多少少有几分了解了吧?”阮如兴致缺缺:“在你看来,阿瑶是什么样的姑娘?”

    徐励皱眉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他说不上来。

    “阿瑶是个性子特别简单的姑娘,”阮如面色柔和:“她跟大多数姑娘一样,爱娇爱俏,喜欢热闹,喜欢所有新奇的东西,喜欢好看、好吃、好玩的事物。”

    “但是她心思又特别敏感,别人的好恶她能很快察觉,她也是不愿意委屈自己讨好的性子,别人要是不喜欢她,那她也不会上赶着去奉承,”阮如笑了笑:“但她又是特别容易满足的性子,只要你愿意对她好,那她自然也会由心地对你好。”

    “她要是生了气,其实也特别容易讨好,跟她说好话、送她礼物——不需要太贵重的,就送她喜欢的稀奇的小玩意、给她好吃的食物、送她没看过的书……她就会忘了先前的不快,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阮如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她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她讨厌别人跟她说教,不喜欢性子冷淡的人,看过的书不会想看第二遍……她喜欢的事物很多、会的事也不少,唯独骑马这事,怎么都学不会,大概因为她以前从马上摔下过,为了养伤足足半年不能玩闹……她怕疼怕苦怕安静怕没有人理她……她不喜欢吃苦的药,但是要她喝药她从来不想法子避过……只要给她备着点心蜜饯儿便可以了。”

    阮如笑了笑,所以左棐才会那般罚她。

    徐励一直听着她说,没有插话,阮如见他沉默,好似听进去了,点点头问他:“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徐励点头:“傅二姑娘寄养在左家,你们作为舅舅舅母,身份所限不好说教,只能娇惯着她,傅二姑娘寄人篱下还是这般性子——她跟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一处应该更好一些。”

    阮如哑口无言,盯着他好半晌,觉得自己心口闷得慌——他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阮如声音闷闷的,恨铁不成钢:“阿婉那般知情识趣的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根木头来。”

    徐励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外边魏嬷嬷道:“夫人,贺大夫过来给小姐诊脉,让人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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