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不信:“肯定是你与她说的!”
她越想越不安:“难怪当时她还与我说了表姐她们的事……”她当时还以为唐婉是说给“徐励”听的,如今想想,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唐婉哪里是在关心徐励的婚事,分明是在隐晦地暗示傅瑶,傅瑶认识的差不多年岁的姐妹,要么都已经订婚要么已经成亲生子,再想想若是唐婉知道“他”其实是傅瑶的话……只怕催的不是徐励的婚事,而是她跟徐励的婚事!
“你先别慌,”徐励也努力镇定,“你仔细想想,那日家母都与你说了什么?”
顿了顿,怕傅瑶不愿意说,连忙又道:“你若是不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日后家母问起来我答不上来,岂不是就真的露馅了?”
傅瑶沉默了一会,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努力将那日唐婉说的所有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她虽然只对凌萝和程烟的事情印象深刻,但其他的事也还是记得大差不离的。
“兴许只是你想多了,”听完傅瑶的转述,徐励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还是想着先安抚傅瑶:“家母说的不仅仅是程家的事,也说了许多人家的事——你觉得她特意提及程家是猜到你身份,但程子异与我相识多年,她多提两句程家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因为你认识程子异的妻子与姊妹,所以更上心一些……也许真的只是多想了吧。”
傅瑶仍是惊疑不定:“你确定你没有跟姨母说过你我的情况?”
“确实没有,”徐励就差发誓了,他仔细想了想:“家母从未问起过这事。”
他郑重道:“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我俩的事情。”
傅瑶下意识反驳:“谁跟你‘我俩’了!”
但心总是悬着:“就算你没说过,也难保你没有在姨母面前露了形迹。”
“应该不会,”徐励摇头,十分笃定:“我们相处一切都如常——”他看向傅瑶,没有说话。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是我让姨母看出了端倪?”傅瑶不可置信,“不可能是我!”
“我在姨母跟前已经十分克制了!”想到这个她就来气,她假装徐励容易吗她!傅瑶拒绝背这嫌疑:“再说了,我总共才见过姨母几次啊?你再怎么着跟姨母相处的时日总比我多,要出错肯定也是你更有可能出错!”
“也许吧,”徐励并不辩驳,“但如今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回头亲自问问家母?”
“不许问!”傅瑶立即反驳,“你方才也说了,也许是误会,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特意去问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到时候不知道也变成知道了。”
徐励无奈:“你觉得担心,却又不让我询问——”
他顿了顿:“左大人他们不是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吗?”
言下之意大概是既然她的亲人知道,那唐婉知道应该也是无妨的对吧?傅瑶抿了抿嘴:“那哪能一样!”
徐励不解:“为何不一样?”
傅瑶嘴唇动了动——左棐和阮如是她的亲人,自然是偏向她的,她不想嫁徐励,他们也不会逼迫她,同理可知,唐婉作为徐励的母亲,自然肯定是偏向徐励的,若徐励坚持,唐婉总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徐励的想法,到时候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怕就要跟傅瑶当面说了——只是这种顾虑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所以傅瑶嚅嚅了许久,也只能是挤出一句:“反正我不想让她知道!”
徐励深深看了傅瑶一眼,没有说话。
傅瑶越想越不放心:“你方才说,你没有跟姨母说起过我们的事,是因为她没有问过?”
徐励点头:“家母从未问起过——也许真的只是我们想多了。”
“她没问起便是没有吗?”傅瑶觉得他的理由不成立,“你……之前她哪里敢问你的事情!”
她如今大概知道,徐励应该是在兄长意外身亡之后,性子很是古怪了些时日,后来徐父过世,又经历守孝,导致唐婉跟徐励其实曾经是十分生疏而别扭的,所以唐婉通常不敢过问徐励的事——这两年看着倒是似乎有所缓解,但想来这种事唐婉只怕依旧是不好直接问徐励。
但不问,不代表唐婉真的没有发现,现在不问,也不代表以后都不会问。
傅瑶想到唐婉和徐励母子和解的契机可能是因为自己——她不是想要邀功也不是觉得自己多重要,可是上辈子唐婉在徐励十七岁时过世……她不是后悔当初插手让贺循救治了唐婉,但如今想起来,的确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励大概知道她省略掉的字眼大概是说他之前性子古怪,连忙道:“我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叫人担忧呀!若是他还是以前的性子,唐婉肯定不会问,但如今……傅瑶实在是不放心:“但若是她问起你呢?”
若是唐婉问起……徐励低垂了眼睑,没有直接回答傅瑶的话,抿唇反问道:“你不愿意叫她知道是你吗?”
“那是自然!”傅瑶越想越憋闷,换了是以前,她哪里需要担心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希望唐婉知道那是自己?如果唐婉知道了……傅瑶不觉得唐婉能做到不管。
“若是家母真的问起——”徐励叹气,“我不会将你供述出来的,放心吧。”
什么叫“供述”,说得好像她跟他是同谋、犯了什么事一般!傅瑶不太开心,也是不放心,特意嘱咐了他道:“你可千万别太直截了当过去问姨母,叫她起疑……你若要试探,悄悄的、迂回的、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的——不要太直接、不要直言不讳和盘托出,不要自己先漏了行迹!”
她的嘱咐语无伦次累赘繁琐,徐励没有反驳她或是挑刺,只是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傅瑶根本没办法放心。
徐励想了想道:“你我身上发生的事如此离奇且匪夷所思,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也许真的只是你我心虚关心则乱所以才会想多了。”
“谁心虚了!”重点是谁跟他一起心虚了!傅瑶立即反驳:“你才心虚呢!”
“对,是我心虚,”徐励“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句,偷偷瞥了傅瑶一眼,见她依旧眉头深锁,身子微微靠近她些,低声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回去之后找机会与家母就她之前与你说过的事商量一般——那些话她之前没有与我说过,我重新问起,也是证明那日与她说话的是我……我再仔细观察家母的反应……”
他顿了顿:“我查证之后,过几日再告诉你结果?”
傅瑶还来不及作答,他继续道:“我固然可以在二月初的时候给你留字告知你答案——只是如今离二月至少还有半个月呢……我后日去见你?”
傅瑶心中忧虑,这事一时不解决,她觉得自己会寝食难安,她觉得自己根本等不到二月,因此也没犹豫便答应了。
徐励见她应了,连忙道:“那说好了,我后日去左家找你。”
傅瑶也无暇细想,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没了逛灯会的心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徐励看了看四周:“如今渐渐人多起来了……我怕万一待会冲撞了或是出什么乱子……不如我陪、我跟着你吧?”
“你放心,我在后边跟着,不会扰了你兴致,”徐励思索了一下,“也不会让人觉得你我是一起的以至于闲话的。”
傅瑶觉得他后半句话画蛇添足:“我们本就不是一起的!”
“你不就是怕你我这时候——”傅瑶心道他不就是担心她待会受伤连累到他么,只是如今也没心情计较他乌鸦嘴:“不必,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你待会不是还有事吗?想必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呢。”
“他们不重要,”徐励抿了抿唇,“我下来之前已经跟他们告辞过了,如今也不必再回去。”
“今夜人真的是太多了,”知道傅瑶会曲解,徐励索性顺着她的话道:“若是你我这时候……也是麻烦事一桩……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傅瑶冷哼了一声,心道看果然徐励觉得她麻烦吧——嘴上却没有再反对了。
虽然临时决定回去,但是因为傅瑶出门出得早,如今恰好在中间地段,离出去的也有一段距离,如今天色渐黑,行人也渐渐多起来,人挤人,今日街市又不许行马,他们跟着人群逆流,将原本跟着傅瑶的人都挤到了傅瑶身边,就连徐励,其实离傅瑶也不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励乌鸦嘴又应验,说什么来什么,走到一半时,身后蓦地传来惊叫声,傅瑶还不待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原本与他们相向而行的人突然都开始往外跑,身后的人也跟着往回走,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瞬息之间,傅瑶身边的人都被冲散开了。
傅瑶开口向叫人想问发生了什么,但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完全将她声音淹没,想叫人,但是原本跟着的她的人越正被人群裹挟着一步远离她,就连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
正茫然无措之间,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傅瑶偏头,看到是徐励,倒是没有挣脱——如今也是来不及纠结这种事的时候,周围太吵,徐励声音拔高:“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天色虽暗,但四周灯火通明,离得这么近,徐励面上的神色清晰而又明朗,傅瑶根本没看路——就算看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背影,一开始徐励被人推到她身边时,是右手抓着她左手,此刻换成了他的左手拉着她的左手,他的右臂横过她的背,右手抓着她的右肩,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姿势的缘故还是因为别人将他们挤在一处的缘故,她的身子不可避免地与他的贴在一处,两人之间没有空隙,仿佛再大的力量也无法将他们冲散开。
徐励低头跟他说了什么,但傅瑶听不到,周围的喧嚣她好像也都听不到了,方才明明那么吵闹杂乱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失,世界一片杂乱又一片寂静,就连周围的人也跟着面目模糊起来,似乎只能看得到残影,只有身边的人的侧脸是清晰可见的。
直到退到空旷处,人群散开,傅瑶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听觉,兴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傅瑶感觉自己的心跳仍是怦怦地跳的厉害,连挣脱徐励的手、或者是指责他胡乱说话乌鸦嘴应验的话都忘了。
等到左家的人找过来,徐励才记得将放在傅瑶肩上的右手拿开,左手迟疑了一瞬:“你等我后天去找你——”这才松开。
傅瑶被人团团围住,查看她身上是否受伤或者是被磕碰到了,她们七嘴八舌声音急切地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哪里疼之类的,傅瑶都没有答,隔着人头之间的缝隙看了徐励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着这边,她这时偷看过去正好被他看到,顿时心中的恼意又起,立刻别开脸吩咐身边的人:“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这地儿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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