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励也不推开她,僵着身子任由她靠着,但傅瑶心中一哀嚎完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徐励怀中,连忙推开徐励,自己后退几步,先是装作不经意将花枝踩了两脚,确定已经毁尸灭迹之后,这才跟他申明:“方才只是意外,你不许多想!”不要误以为她是故意投怀送抱。
“嗯,”徐励应了声,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与将两人拉开的距离重新缩短:“放心,我都明白。”他微微垂目,轻轻叹了口气——他俩还未婚配,纵然是发乎情,也只能止于礼而已。
蓦然之间,徐励也有些讨厌那些世俗礼节、陈规旧俗,若不是那诸多条条框框拘着,也不至于顾忌重重。
且这些顾忌还不是他不在乎、傅瑶不在乎,便不用理会的。
徐励叹了口气:“真希望日子过得快些。”
傅瑶亦道:“我也希望日子过得快些。”希望明日便是殿试便是放榜便是最后的结果,免得如今提心吊胆的。
徐励看了傅瑶一眼,声音愉悦:“是吗?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傅瑶噎住,意识到他俩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他想的可能是金榜题名以及金榜题名之后提亲的事,而对于她而言,殿试之后便意味着结束。
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此刻应不应该跟他说实话——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他,说她知道他最终中不了状元,她说的那些都是骗他的,跟他坦白其实自己一开始就是居心不良。
但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安慰自己说反正都瞒到了今日,再坚持坚持——万一是因为她说实话伤人导致他最后殿试落第,岂不是功亏一篑,她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心头沉甸甸的,只能没话找话:“先前房嬷嬷的提议你怎么没答应?”
仿佛必须要讥讽一番才能将一直乱跳的心安抚住一般,傅瑶抬眼看他:“这不就是你当初想要的‘父母之命’吗,怎么傅家应了,你却推脱了?是不是如今你想清楚了,发觉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成亲?”如果是,那便太好了,也省得她枉作小人了。
徐励看了她一眼:“我以前……有跟傅家提亲过的。”
傅瑶也想起这事来的——那还是他刚知道她身份的时候的事,后来她还看过傅家的拒婚的信来着,说来也可笑,正如房嬷嬷所言,傅家在京城多年,就算是状元也是见过一茬又一茬的,傅家是无利不起早,当年徐励提亲,傅家大概是看不上远在锦州的一个秀才的,如今风水轮流转,反倒是傅家巴巴地拿婚姻来拉拢徐励。
傅瑶想了想,估计傅家自己都忘了曾经有个姓徐的人家跟他们提过亲这一回事,这样一来就更突出了当初傅家对徐励的轻视。
傅瑶瞥了徐励一眼:“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记仇的。”
原来这便是话本上“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戏码,傅瑶了然,心情顿时轻松起来,那这样的话,徐励没答应傅家的招揽依附瑞王,除了不想与人结党之外,还多了一份旧怨……虽然这里边她有份参与了一脚,但是大抵还是徐励与傅家的私人恩怨,跟她关系不大,她没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记仇,”徐励微微摇头,“只是想着这些年里他们是如何待你的,我无论如何都没法——”
他顿了顿:“罢了,真要论起来,的确是有一点记仇的。”
“我以前不知道你与他们的关系,自作主张以为理所当然的应该过问他们的意思,却没有考虑过你的立场……”徐励低头看她,“但如今你我的关系……我自然该与你同仇敌忾才是。”
傅瑶眼皮直跳,心也七上八下的:“好端端的你又攀扯我作甚!”
“你跟傅家或者是那谁谁谁的公案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傅瑶急忙撇清,“你自己招惹的他们,可不许赖到我头上来。”
“我可没拦着你不让你跟他们往来,”傅瑶断然道:“我可不背这黑锅!”别回头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怪是她坏了她前程。
“嗯,你没有要求过我做这些,”徐励点头,“是我自己的意思。”
虽然他说的跟她担心仍旧不是同一件事,但至少也算是得到了他亲口承认,傅瑶生怕他改口:“本来就是。”反正傅瑶决定咬死了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愿你我之间掺杂那些不相干的事,”徐励继续道:“我想要达到你的条件得到你的首肯,而不是依靠他们以所谓的‘父母之命’来逼迫你。”
这种算得上“离经叛道”的话换了随便谁说,傅瑶都不会惊讶,但是从徐励口中听到,还是有些惊奇的,只是想到自己的私心,嘴唇嚅动,嘲讽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
最终傅瑶只能转移话题道:“你没答应——可惜了傅家要送给你的那些个貌美侍妾了。”是的,侍妾,她听到房嬷嬷说什么陪嫁,立刻就明白了那些人究竟是何用处。
徐励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她们貌美的,你又没见过她们。”
“我——”傅瑶差点说出她当然是见过的,上辈子虽然最后如愿让徐励娶了傅瑶,但傅家对于傅瑶能不能笼络住徐励一点都不放心,毕竟就连傅瑶也不是跟他们一条心的,所以傅家打着陪嫁的名义,往傅瑶身边塞了一堆的陪嫁丫鬟,具体每个人都有什么长处傅瑶是没来得及查探出来的,但至少一眼能看出来的是无一例外都是美人胚子,只可惜徐励不解风情或者说是知道傅家打的的什么主意,没两日便将人全部遣回傅家了——就只给傅瑶留了魏嬷嬷和两个用惯了的丫鬟。
当然那样的话不能说,傅瑶只好道:“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差呀。”
徐励看了她好半晌才终于开口:“你——”
傅瑶赶紧打断他:“这不是吃醋!”
见徐励没说话,她急忙补了一句:“我犯不着吃醋。”
徐励认真的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好像是信了的模样:“自然。”
反倒是傅瑶噎住了,准备了一堆反驳的话都没用上,徐励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徐励思索了一会,低头跟她道:“其实不只是这次,之前……还有以后你都不必担心的,我并无心思纳妾或是与人相看。”
傅瑶轻哼一声,自动解读徐励的话——他如今一门心思放在科举上,对其他人、或者说其他女子都不在意——她也在他不在意的众人之列。
既然说到科举,傅瑶总算想起徐励叫自己出来的可能原因:“殿试你都准备得如何了?”
殿试只考策论,徐励便道:“我准备了几篇策论,回头你稍稍看一看便罢,不过也不必担心。”
他顿了顿:“我信你的。”
傅瑶心说关她什么事,反正最后参加殿试的又不是她——心里迟疑了一下,虽说现在殿试改期的告示还未出来,但就算是在他俩互换的时候举行殿试,大不了她将上辈子徐励殿试的策论默出来便是……
傅瑶揪了揪手指,突然想到她是知道殿试策论的论题的,那她到底要不要跟徐励说?也不至于直白地告诉他,或许可以假装拿出好几道论题然后将其夹杂在其中。
她主要是担心这辈子徐励将瑞王得罪得更狠了,万一这次瑞王真的想让徐励落榜的话怎么办?若是徐励的策论写得比上辈子出彩,是不是瑞王想要对付他便不是那般容易。
但是她又怕万一徐励事先有准备,殿试的策论写得比上辈子还要出彩,万一最后真中了状元怎么办?
而且就算她再小心,难保徐励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若是他对她起了什么怀疑怎么办?
傅瑶思来想去,最终打算闭口不提——顺其自然吧。
想到徐励说他信她,傅瑶心中冷笑:“你倒是有信心。”不管是自信还是信她,信他自己还好说,信她倒也是真心宽。
徐励看着她,“我有你亲手送与我的扇坠,因着它,先前乡试会试都十分顺利,想来殿试也——”
“等一下!”傅瑶连忙打断他,“你乡试会试考得不错,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关系!”
“那种扇坠随处可见,谁家有要科举的人为了个好寓意不备上几块?”傅瑶嗤之以鼻,“要是真有用,那每次科举不乱了套?”解元每一州都有,但不是每一州的解元都会是会试的会元,会元也不一定就是从这一届新出的解元中产生,简而言之,连中三元的几率并不高,至多一届有一个或者很多届都出不了一个,要是每个身上配了各种“喜报三元”“一路连科”物品的士子都能三元及第——总之是不可能之事。
傅瑶瞥了徐励一眼:“你怎么还信这些。”
徐励被她问住,却仍是道:“你送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傅瑶心想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别人送出去都是带着祝福和寓意,她真是只是因为没法处理所以硬塞出去的,傅瑶正色道:“你休要胡说,我可担不起。”不管是他先前考得好的“功劳”还是日后他可能不能如愿以偿连中三元的“罪责”,反正她是不想也不会担的。
徐励默然不语,傅瑶偏头想了想,决定拿点冠冕堂皇的话来撇清自己:“你若是不想脚踏实地好好准备,而是迷信这等怪力乱神的说法,倒不如之后的殿试便不要参加了。”省得到时候没中状元反过来怪她——她才不担这种责任呢。
徐励也不反驳,只是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好,听你的。”
傅瑶本来还想继续说的,结果又被他三两字打住了,忍不住道:“你今日奇奇怪怪的。”
她皱了皱眉头:“不对,你近来一直奇奇怪怪的。”以前他总惹她生气,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故意顺着她,害她想生气也生气不出来。
但想想他马上就要殿试了,她也不是非得要跟他争论出什么,更不想跟他闹脾气以免自己落了下乘让他抓住自己的把柄,想了想只能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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