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琅中毒?”
程非白大脑一片空白,“我根本没有接触过华国方面的消息,哪能千里之外给他投毒?”
他的表情太真,但时锦还是怀着一份警惕。
“苏城发生水灾你不知道吗?”
程非白拧眉,“水灾?苏城那地方能发生水灾吗?”
“连续性的大暴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时锦紧盯着他的表情变化,但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眉心拧成一团。
“所以水灾跟段琅中毒有什么关系?”
他努力提着精神,不解地看着时锦模糊的身影。
时锦确定他跟这件事真的没有关系,而且,他说那么多东西,在这点上撒谎,没必要。
遂和盘托出。
程非白听完具体经过,笑了,“你还是不信任我。”
时锦无言以对。
程非白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在你那里本来也没几分可信度。”
“但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连苏城地震都不知道,不过你说的那个日期我有印象。”
“什么?”时锦提起一分希望。
程非白双手被吊于半空,说这么久的话,几乎消耗掉他大半的力气。
所以他垂下脑袋,想了想。
“我记得那天……好像有人找了乔迪。”
“谁?”
“我不认识,是个女孩,长得挺乖巧的。”
程非白尽力回忆,“我没有在意,所以记不清具体长相,或者特征,不过,她不是很高。”
这是他仅存的画面,因为那天夜很深,而且就匆匆一眼。
时锦没有对应的人影浮现。
但如果说这件事跟乔迪有关,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那么喜欢程醉,宴会厅下毒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别的招数也不稀奇。
只不过,那个女孩是谁的人?
时锦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乔迪对你不好吗?”
时锦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程非白愣了愣,说:“逃难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对待?”
时锦‘哦‘一声,没再问什么,转身往石阶走。
药劲儿上来,程非白已经看不清时锦真实背影,但他脑海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锦的背影。
因为她从来不屑把正脸给他,她只会对程醉嘘寒问暖。
所以他很讨厌程醉,他觉得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关注。
“杉杉。”
程非白骤然出声,喊的却是他从未喊过的时锦的小名。
时锦本能回头。
她脸上的情绪是厌恶,还是其他,他看不清,他甚至只能看到一道虚影。
他就当她是笑着的吧。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变化那么大吗?”
时锦眼睛微动,但没说话。
她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讲话,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父母的载体。
因为他们三个都没给他应有的鼓励,从幼年到现在,已经成为某种执念。
但程家父母如今下落未知,在他眼里跟死了无异。
所以他把她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试图在她身上得到他一直没得到的东西。
说起来,程非白有父母陪伴,也没比程醉幸运多少。
或者说,生在程家那种把钱财当一切的家庭,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我过够了逃亡的生活……”
程非白目光虚无地看着时锦,似乎在跟她说话,又似乎只是自己的自言自语。
“那种滋味,真的比死还要难受。”
“有时候我还会幻想着,如果死在你手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是不是很懦弱,连活下去报仇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时锦静静听着,直到他再无声音,她才离开。
其实任何一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哥,都难以忍受真正的逃亡。
不当人,和不被人当人,完全是两种极端。
程醉还在沙发上坐着,连姿势都没动。
时锦放缓呼吸,轻手轻脚的过去。
她觉得自己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肯定不会被发现。
但——
“做贼呢?”
男人清冷带笑的声音,在她靠近的瞬间响起。
随即长臂一伸,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天旋地转后,时锦抬眼看着他微绷的下颌,略带讨好地笑笑,“你这是在等我吗?”
“不然呢?”
男人低眸看她,神色淡淡,“我还能等谁,程非白吗?”
时锦噎一下,鼓鼓腮帮道:“我已经很快了,你还不高兴啊?”
金鱼般的表情,程醉忍不住乐:“逗你的,没有不高兴,问出什么了?”
时锦把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你觉得程非白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他变化好大啊。”
“他没有说谎的理由。”
“?”
“你来之前,伊恩给他喂了药,他说的都是他知道的。”
“?!”
时锦错愕,“有这种药,还要我来干嘛?”
程醉笑:“药只是辅助,他只有见到你才会开口,不然药是没用的。”
“啊……”
时锦眨眨眼,“所以他说的,并不能代表真相?”
“嗯。”
程醉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时间不早,让伊恩送你回去休息吧。”
时锦:“你不回去吗?”
说完这话,她忽然想起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神色不自然道:
“你有事儿先忙,我自己回去。”
“?”
程醉望着小人儿逃也似的背影,不解地皱皱眉。
“咳。”
略知一二的伊恩尴尬的清清嗓子,“九爷,你书房里的电脑,夫人动过。”
程醉挑眉,“所以呢?”
“……”
伊恩冷白的脸上浮现出丝丝浅红。
这让他怎么说?
“……”
程醉突然回过味来,抬手扶额道:“这事儿怎么不早说?”
伊恩委屈,“我,我怎么说啊?”
程醉:“……”
“行了,回头把东西删了,删干净。”
说完,姿态矜贵的男人有些郁闷地起身,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就被看到了呢,难怪跑那么快,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伊恩:“……?”
不是说学习吗?
这么快就学习完了?
“你跟着我·干嘛?”
程醉脚步一停,目光不善地看着伊恩。
伊恩愣半秒,很快明白过来,“我这就去送夫人!”
卡佩山庄是铜墙铁壁没错,但不保证绝对安全。
所以夫人的安危万万马虎不得。
-
伊恩找到时锦的时候,时锦正站在廊下赏花。
只不过她的心思明显不在花上。
“夫人?”
伊恩小心翼翼地询问:“时间不早,我送你回房吧?”
时锦没动。
“他在骗我,对吗?”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伊恩懵,“什么?”
时锦说:“那枚说真话的药,其实就是要命的药,对吗?”
当时话题太密,她没过多怀疑。
直到她从地下室出来,才想起来,程非白的状态根本就不是吃审讯药的状态。
伊恩如实道:“其实也是审讯药,就是其中加了点提取后的南国秘药。”
时锦回眸,皎皎月色给她面容笼上一层柔光。
奇花异草的花园里,她竟是最美的一朵。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把他扭送回国,是吗?”
“是。”
伊恩说:“九爷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地下室,夫人……”
他少有的直视着时锦,语气恳切道:“您就为九考虑一下吧,程非白做那些事,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
“您不能用您的标准去要求九爷宽容吧?”
“……”
时锦看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无奈地抿抿唇角。
“我没想让他宽容,我也没有阻拦他报仇的意思。”
“那夫人您刚才……?”
伊恩迷茫地眨眨眼。
时锦狡黠一笑,“我不诈你,你会跟我说实话吗?”
伊恩:“……”
确实不会。
九爷有意瞒着,他没有违背的道理。
但他也不想夫人过多误会九爷,更不想两人之间出现什么分歧。
好在夫人没他想象的那么不懂变通。
“走吧。”
时锦抬步往回走。
伊恩不明所以,“夫人,路在这边。”
他指了指另一条道儿。
时锦回头,问:“你觉得我是路痴吗?”
伊恩:“?”
“去接你的九爷回家睡觉。”
时锦笑着往前走,伊恩回过神,立刻跟上,纠正道:“不是我的,是夫人你的。”
“对对对,我的。”
……
此时,地下室。
程醉端坐在靠背椅上,神色漠然地看着痛不欲生的程非白。
南椒目测道:“估计再喂一次就能魂归九天。”
程醉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嗓音冷沉道:“詹理斯的人呢?”
南椒看着程非白身边的两个男人。
“也是一次。”
“嗯。”
程醉淡淡应声,几秒后,吩咐道:“出去吧。”
“是。”
南椒带人离开,地下室里只剩下哀鸣嘶吼声。
程醉耐心等着程非白筋疲力尽,然后才出声道:
“想知道你父母在哪吗?”
经过提纯的药,副作用明显。
程非白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前方,只能凭声音判断程醉的方位。
“…你想干什么?要挟我吗?”
几番嘶吼,他的嗓子撕裂般,难听至极。
“要挟你?”
程醉嗤笑,眼尾的泪痣愈发妖孽,“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要挟的?”
数年光景而已,躺在地上像狗一样的人已经从他换成程非白。
时间啊,真的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咳。”
程非白想笑,却呕出一口血来,染红他大半张脸,连带着眼睛也红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因为你母亲的下场,是我一手造就的。”
“原来你记得!”
程醉眼神瞬间转换,让人遍体生寒。
躲在楼梯边的时锦立刻屏住呼吸。
程非白?!
难道当年苏阿姨坠楼还有另一层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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