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廓泛红，唇色是淡淡的紫，脸上显眼的划伤已经结痂，呈红褐色，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得很突兀。
他的眉毛、睫毛和头发一样，结出一层薄薄的雪白的霜花。
她在什锦殇身侧停住，伸手要探什锦殇额头的温度。
在她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什锦殇蓦地睁开双眼看着她。就这么一瞬不顺的，眼里无波无澜。
不过他的眼里清明与迷蒙交杂，定定看她时不见气势，应当是神智不是很清醒。
“探个温度。”
她不理会什锦殇看过来的双眼，直接将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什锦殇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其他反应，眼睛睁开看清来人是伏苓染之后便又闭上，彻底没了动静。
他的额头滚烫似火炉。
什锦殇身上伤口众多，又在至少零下十几度的风雪中待了这么久，能与朝廷的人周旋这么久已是不易，会发烧也不奇怪。
只是刚刚见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怎么这会就倒下了？
伏苓染给他灌了一瓶疗伤药剂，复又输送部分灵力帮他加速挥发出药剂药效。
在将他丢在这自生自灭和把他带回去之间，伏苓染到底还是选择了把他带回去。她将双生灵树枝条缠在什锦殇胸腹到大腿间，捆得稳稳当当，很轻松地将他提起来。
此时的她像个树妖，手侧虚空延伸出的枝条提拉着捆绑好的猎物回家。
第二日，也就是什锦殇本该行刑的当天。
这一天本来就是很热闹的日子，冥灵花开的修炼氛围渲染以及本该除去东迎国罪人的日子。现在也很热闹，不过这热闹是一声声对什锦殇的讨伐和各方势力对朝廷的责备撑起来的。
昨晚动静极大，再加上全都城搜捕闹出的大动静，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昨晚什锦殇越狱的事。
“每条道都给搜清楚，别让人给跑了！”
“东迎国罪人什锦殇，快滚出来！你应当为你的所作所为赎罪！”
“朝廷的人监管失职，放跑了炸灵晶矿的人，以后让我们这些修炼者的后代上哪去灵力测试啊！”
……
宁国公府外的讨伐声能借由精神力听得很清楚，而作为事件中心的主人公什锦殇，此时正闲适地坐在她的院子里用午膳。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的饭菜被分为两拨。
一侧是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量不多，被吃得几乎见底；另一侧是一荤一素品相一般的两道菜，只被动过两口。
那两口不是下厨者本人品尝的，还是她好奇什锦殇的厨艺尝的那两口。味道不差，却也说不出多出彩，应当也是为了特殊情况而学的一项生存技能。
遣散府里下人的事是她在早上宣布的，所以从早上那顿早餐结束之后便不会再有人给他们准备吃食了。
什锦殇昨日是同意以后他自己准备自己的吃食，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宝阁所处的无名院落里没有厨房，她允许什锦殇领过食材之后在她院子里的厨房烹饪。
不过当她也开始做午饭的时候，什锦殇将他煮出来的品相一般的食物晾在一旁，掏出张泛着淡紫色符咒让她把他那份也做了。
原本什锦殇是打算用那张符咒让她亲手给他做大半个月饭的，但在她明确她只会亲手做今天一天的饭之后，什锦殇将泛着淡紫色的符咒收回，换了一张普通的符咒来支付一顿午饭的饭钱。
还别说，他那张淡紫色的符咒挺有吸引力的。
伏苓染吃饱放下筷子，笑问道：“听说了吗？京都现在流传的八卦。”
“郡主指的是哪个？”
什锦殇还在吃着，慢条斯理地将四菜一汤里剩下的菜夹到自己的碗里。
伏苓染揶揄笑道：“自然是什公子和圣天门圣女的爱恨情仇和美救英雄的故事啊。”
“在你本该行刑的时间一名天女乘坐仙鹤从天而降，降落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刑场，据说那名天女见刑场上没人很焦急地询问你的下落，在路人对你愤恨、憎恶的描述中她得知你已逃狱的消息，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后来呢？”什锦殇抬眼看她，进食的动作却未停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自从昨晚她和什锦殇开国玩笑并且将他毫无形象地捆回来之后，什锦殇待她的态度除了表面的温和有礼之外，时不时还会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简称不想理她。
也挺好，明明就不是个温和的人还天天在她面前挂个笑脸，她看着都觉得累。
伏苓染扬扬眉，拉回思绪。
“后来啊……被坐骑仙鹤引来的围观群众很多，其中就有不少人认出那是圣天门圣女上官灵兰。”
圣天门圣女上官灵兰，书中戏份最重的女性角色，是什锦殇修为尽毁之后也一直站在什锦殇这边的唯二角色的另一个，和欧阳耹一样一直支持着什锦殇。
她默默喜欢什锦殇，在剧情后期经常出现在什锦殇身边。彼时什锦殇已经解决她这个反派，推翻了东迎国现皇帝的统治。上官灵兰在一切结束之后接什锦殇回圣天门，结局就是什锦殇飞升去上界，上官灵兰愈发刻苦修炼，期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什锦殇。
在世人眼中，他们是最相配的金童玉女。
“你是圣天门现掌门的师弟，圣女的师兄，不少人猜测上官灵兰是打算来劫狱的，连带着对她都不是很欢迎。不过你的师妹什么都没说，表面上销声匿迹，实则在暗中调查你的下落。”
什锦殇点点头表示知道，“她这样做挺正确，现在和我沾上关系的都倒霉。”
他看过来的目光忽而一顿，温和笑道：“当然，我说的不包括郡主。”
“……哦，要帮你传消息告诉上官灵兰你的情况吗？”鉴于什锦殇阴阳怪气的话语不算特别明显，她也懒得和他计较。
“不用了，现在不和任何人接触是最好的。”
“随你，另外午膳过后禁军应当会接到皇帝的命令过来搜查国公府，你到时候注意。”
自答应给什锦殇庇护之后她就不敢掉以轻心，一旦失足不仅什锦殇会被人发现，她也会栽的，因而她一直让曾陵派人关注京都事态变化。
府里的下人是被她遣散了，她原本也让曾陵带着小阿朝离开。外出游历也好，选个势力加入也罢，总之是不能再留在宁国公府了。
但是曾陵他不愿意，最后就演变成曾陵带着其他明知可能会死还是义无反顾跟随她的部分人搬离宁国公府，隐于暗处。
“我会注意的。晚点灵力恢复的时候我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然后去云城溜达一圈，做出我已经逃到云城的假象。”
云城是与京都相隔两座城池远的一座城池，因其他势力盘踞时而发生打斗，是皇族不太敢管的一处领土。
“你能预估到自己灵力什么时候会恢复？”
“分情况。”
“灵力的恢复有规律吗？”如果能找到规律，她和什锦殇生存的筹码都会多增加几分。
“基本上没什么规律，但在我的身体受到重创之后灵力短暂恢复的可能性会增加。这次就是，由于我昨晚与禁军的战斗，今日灵力隐隐有恢复的迹象。”
什锦殇这样说，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什锦殇在东迎学院找她格斗，还有他好多次四处找打的行为。
这应该是什锦殇的身体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
“既然明知世人对你的愤恨不会引起你的心绪浮动，为什么不选择翻案？现在这种局势对你并不友好，以后你的行动也会受阻。”
什锦殇放下筷子，将吃空的碗筷叠好，“在没找到下一个解决方法之前我不会放弃这种可能性，郡主，可不要小看了世人的憎恶。”
他回以她一个温和灿烂的笑，将叠好的碗筷拿去厨房。
她可不敢小瞧世人的憎恶，那是能毁了一个人的。什锦殇敢走钢丝，除了勇气可嘉也有走投无路的原因，换做是她……
好吧，换做是她这样奇怪的突破修炼瓶颈的方式也是无解，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将自己推到整个国家的对立面。
什锦殇将碗筷洗完提前离开宁国公府。
他走的时机巧，前脚刚走后脚禁军首领便带人将宁国公府包围，宁国府也迎来了近段时间最热闹的一个下午。
禁军将府邸里里外外搜查个遍，被其他各方逼着交出什锦殇的皇帝乱了方寸，哪还管进府搜查合不合规矩。
皇帝只知道她和什锦殇算是有一层婚约的关系，而找不到什锦殇则皇位坐不稳当。
什锦殇在云城露脸一事可谓是轰轰烈烈，京都的“热闹”转移了一大部分去云城。
即便如此，京都彻底有平息下来的迹象也是除夕这天。老百姓们暂时放下对炸毁灵晶矿“罪人”的讨伐，至于皇帝放没放下，就不是人们所关心的了。
伏苓染对于暗杀一事从未放松过警惕，三日以来除了关注事态发展，其余全部时间都花在提升体质与经脉上。
果不其然，身体强度、经脉强度能承受之强大的灵力，她身体的灵力等级跟随实际的灵魂灵力等级慢慢升上来了，变成高阶一星。
没花时间煮吃食自然没吃食交易，她这三天没再见过什锦殇，只有每日被领走的食材证明什锦殇还待在宁国公府。
除夕夜晚，遣散了下人的宁国公府更加冷清，年前早早挂上的红灯笼静谧地亮着，透露出淡薄的年味。
伏苓染在厨房里擀面皮，“日笙，今年还吃芹菜猪肉馅的吗？灵界的秋鲮鱼肉质鲜美灵力足，要不做个玉米鱼肉馅的给你尝尝？”
“那就芹菜猪肉的做多些，其他馅的也做。”
日笙坐在案台上，身侧延伸出的枝条卷着刀柄，“哚哚哚”的剁肉声传来，它在帮她准备肉馅。
她在孤儿院待的那两年，吃过年夜饭之后院长会带着孩子们包饺子，包得最多的就是芹菜猪肉馅的。化身猫咪的日笙跟着她吃过几次，此后每年过年都会挂念。
过年其他的环节他们不注重，但如果有条件的话她都会亲手包饺子和日笙一起吃一顿。
“路过听到动静就过来了，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吃上郡主做的饺子？”
哟，生意来了。
什锦殇从门外走进来，很自觉地掏出几张不同功用的符咒到她跟前。
伏苓染挑了张，心情甚是愉悦，一点都不嫌弃恶心地附和什锦殇：“我做的吃食能有机会让什公子品尝，是我之幸，什公子喜欢吃什么馅的？”
“都成。”什锦殇往四周一扫，提起衣摆坐到烧柴的矮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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