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绵绵落下,枯枝金瓦染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映着红墙别有一番情调。
半边身子靠在枕头上的薛英通过开了条缝的窗户凝视外面的雪。
窗子是沈鹤生让开的,理由是屋子里需要透气。
“小姐可感到冷?”被召进宫的春柚守在薛英身旁,满脸的心疼。
摇头薛英不觉得冷。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日有余,期间断断续续的醒来几次,薛英依稀记得她前几次醒来还没看到春柚,等情况好转春柚突然到来。
那会薛英已度过最危险的时期,她听着春柚断断续续的哭声无法阻止,只得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上写不要哭。
除了春柚,小侍女和桃兰以及朵颜同样被接进宫,弄月小筑被封锁,里面其他的仆人皆被内务府带走,向辉要知道是谁泄露了薛英的动向。
薛英认为查不出什么,毕竟那日所有的仆人都知道她要出去。
想着弄月小筑里的仆人不多,这几日应该能调查出个结果,薛英忍不住问春柚,【其他仆人如何】
“已经全被放回去,内务府没问出来是谁和外贼勾结。”春柚咬牙切齿道。
【快过年了】
【多发点月钱让想家的先回去】
反正仆人们待在弄月小筑也没事做,不然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薛英认为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再回弄月小筑,即使向辉让她养好伤出宫,也会为她换个住所。
薛英漫无目的想,不知我在宫里能待几时。
能进宫薛英已经很满意,她接下来只需要在宫里找到堂姐被藏在哪。
等人找到其他的就相对好办多了。
薛英这几年寻找堂姐最大的障碍就是她无法让人渗透进宁国皇宫,这导致她仅知道堂姐还在宫里,具体位置无处可寻。
可惜接下来来无法与千机是联络。薛英虽早就做好准备一进宫和千机的联络必要中断的准备,真发生还是会感到遗憾,要不是千机的鼎力相助,她的计划也不会全在掌控中,除了第二场刺杀。
但愿他能照顾好缙云她们。薛英感喟最后看了眼外面的景色,随后命春柚把门关上,她感到冷了。
-
顶着雪绿绡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穿着打补丁棉袄的男孩应声而来,看到门外是打扮得体甚显富贵的绿绡时很惊喜,“姐!”
但很快他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爹娘不是把你卖了?”
绿绡本看到弟弟很高兴,但听到他的话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弟弟不依不饶,“你是偷跑回来的?”
“算是。”绿绡怯生生的回答。
“那还不赶快回去!爹娘要是知道你作为奴婢还偷跑,不打断你的腿。”弟弟恶狠狠的说完,又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绿绡,心里一揪。
绿绡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她把手里攥着的钱袋塞给弟弟,“这里有些钱你和爹娘拿着花。”
谁料弟弟把钱袋子扔到地上,“钱是你偷得?我们家不要脏钱。”
辗转找了好几处地方才打听出父母如今住处的绿绡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她弟弟变成这样子,印象里那个总是缠着她叫她姐姐的小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污蔑她偷钱的恶徒。
“这钱不是我偷得。”绿绡哀戚的辩解。
弟弟根本不听绿绡的解释,反而说,“被卖了就别回来了,省的给家里带来麻烦。”
他不敢看绿绡,他怕自己心软一不小心就想让自己的姐姐留下来。
他其实想问姐姐过的好不好,这几个有没有吃苦,为什么会再找回来。
弟弟清楚他不能把这些话说出口,从他爹娘把绿绡卖给大户人家做妾的以后,这个家对他的姐姐来说是有还不如没有。
要是爹娘知道绿绡带着钱跑回来,骗走她的钱以后说不定还要再把她再卖一次。
不明真相的绿绡面对弟弟厌恶的眼神只觉心碎。
就在她蹲下身捡起钱袋子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关上,绿绡赶紧起身再敲门,但这扇门怎么敲都敲不开了。
落寂的站在门前,绿绡带着哭声呼唤了几声弟弟的名字,然而无人应答。
“我把钱放门口了。”对着紧闭的大门绿绡眼中全是泪水,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半天过去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绿绡失魂落魄的离开,她没想到寻找了几日会是这个结果。
“原来从被卖做奴婢开始,我就没有家了。”在雪中绿绡自嘲,“我真贱,竟然看不清。”
一年前绿绡的大哥去世,家中失去顶梁柱,而他们的爹是个酒鬼,不事生产,没钱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卖女儿换钱。
与爹不同,绿绡的娘是个性子软弱拿不住主意的人,想保住女儿又恐违逆丈夫,瞻前顾后一番只得眼睁睁看着丈夫把女儿卖掉。
绿绡的爹本是把绿绡卖做奴婢,但在瑟叶城某个大户人家听说他家的情况后,看绿绡标致,愿意加钱买来做妾。
钱多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绿绡的爹当机立断把绿绡给许给了那户人家。
怕绿绡反抗,他爹冠冕堂皇的对她说是让她去做婢女,他弟弟过两年要科举,要到早点到京城,家里会拿卖她的钱当路费,等到了京城再投靠亲戚。
绿绡虽不舍家人,但为弟弟的前途还是咬牙答应,结果她进府没两天,那户人家听说宁国的军队要打过来,连夜卖了女婢仆人宅院带着金银细软跑回老家。
就这样绿绡稀里糊涂又被薛英买回来。
绿绡回顾她的人生真觉可笑至极,她最后望了眼那个所谓家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弟弟那么对自己,为什么她千辛万苦赶到永平,得到的不是团圆的欣喜而是被弃之如履。
再回到落脚的那间院落,绿绡意外的发现缙云不在。
“叶独,缙云去哪了。”绿绡不见缙云心里很慌。
叶独是缙云为小男孩取得,名字叶是小男孩母亲的姓氏,独取自独一无二。
“缙云姐被送我们进城的大伯接走了。”男人本是想带叶独和缙云同去,奈何叶独要留下来等绿绡。
“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叶独摇头,“没有,那个大伯留了条子,叫我有事去找他。”
“给我看看。”伸出手绿绡接过叶独递来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红杏坊。
绿绡总感觉在哪听说过红杏坊,想了会她记起,这几日她出门买菜时,听旁人提起过红杏坊是永平内最大的花楼。
“去叫车,我们必须快点赶过去。”绿绡一想缙云被卖进花楼,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以缙云的行事,要是有人轻薄她,那她肯定会提刀直接剁了那个人的手。
一路上绿绡见识过缙云的武艺,她认为薛英宅院里其他侍女说她会点拳脚功夫是有失偏颇,缙云明明是精通!
叶独虽然不懂绿绡急什么,可却仍依言照做。
而在红杏坊内,被绿绡担心伤人的缙云正抱着一盘子桂花糕吃的不亦乐乎。
穿着华丽冬装的女子正坐在对面,还问她好不好吃。
“好吃。”在北昌缙云还没吃过这种美味的点心。
“缙云姑娘,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华衣女子名叫琴穗,红杏坊明面上的老板娘,实际上背地里为千机阁做事,“公子要把你到来的消息告诉你家小姐,但出了点意外,只能用特殊方法。”
缙云被说懵了,不自觉的她放下桂花糕,“什么方法?”
“公子需要你红杏楼表演,攒些名气出来。”这是千机公子特意交代过,他告诉琴穗,缙云背后的那位小姐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得知把缙云平安无事。
想了半天缙云打量了一番坊内装潢,“莫非你说的表演是歌舞乐器?那我不会,当然你也不要想让我做不正紧的事。”
琴穗见缙云误会轻笑着说,“我这儿是为乐师舞者提供炫技之处,从不做不正紧的事。”红杏坊是花楼不假,但是千机公子瞧不起以色侍人,更看不惯让女子卖身。
于是他反其道而行,硬是把红杏坊经营成高雅之地,站着把钱给赚了。
“我没有说红杏坊不正紧的意思。”缙云找补。
琴穗一脸我明白你不用解释的表情,她不在意的继续问道,“所以缙云姑娘你会些什么才艺?不用拘泥于琴棋书画。”只要是才艺,哪怕是口技也行。
思来想去缙云发现她习得的手艺里只有一样与表演沾边,“我会舞剑。”
“那就很好,宁国尚武,缙云姑娘你能否现在就为我表演一段?”琴穗松了口气她真怕缙云什么都不会,那硬是把她捧起来可要砸了红杏坊的招牌。
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缙云在琴穗的带领下来到的红杏坊的大厅,因是下下午,这里空无一人。
缙云走上舞台中央,在脑内重温以前跟师傅学过的动作,随着她肢体的摆动,剑花伴着利刃划破空气的风在舞台上飘散,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缙云仍然舞出不同羽一般舞者的凌厉之美。
“好剑法!”琴穗喝彩,此时她眼睛都亮了,仿佛是看到一颗明日之星正缓缓升起。
被夸的缙云略微感到不好意思,“琴穗姑娘过奖了。”
“缙云你担得起,你这几日在红杏坊住下吧,我会给你安排一间房,你好好熟悉熟悉环境,嗯,我再给你找几个乐师,做些衣服,还来得及,我们能赶得上百花会。”一口气说完琴穗已经预想到不久后的盛况。
百花会?那是什么?缙云云里雾气,完全不能理解琴穗说的话。
正当她要细细询问时听到门口有人喊,“让我进去,坑蒙拐骗良家女子是要被押送去见官!到时你们全是帮凶。”
“谁来砸场子?”琴穗听到有人闹事顿时从幻想中挣脱出来,要去教训叫嚷的人。
缙云循着声望去,看到绿绡正带着叶独和不让她们进来的门守据理力争。
绿绡她不是找到爹娘回家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绿绡。”缙云不好阻止才认识的琴穗,只得叫绿绡的名字,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看出来缙云和绿绡认识后,琴穗马上让门守放行。
“快跟我走!”绿绡进来拉住缙云就要离开。
“等会等会……你听我解释。”反手拖出绿绡,缙云开始解释。
绿绡脸红一阵白一阵,等确认她听明白,缙云才放手。
绿绡知晓此花楼非彼花楼后莫名羞愧,但她同时保留警惕,“那我也留下。”
缙云自觉琴穗是那位公子的下属,那位公子又和薛英交好,所以她打心底认为琴穗不会骗她。
绿绡不同,她对薛英没有太多感情。
“当然可以,你们一起还有个照应。”琴穗当机立断同意让绿绡陪缙云。
这下绿绡没话可说,她转头问缙云,“你要表演什么?”
“舞剑。”说着缙云举起手中那把薛英送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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