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茶坊中似乎也有了些动静,仿佛渐渐重新活了过来。

    门口也有了喧闹,应当是有了新客人。

    拦下了想要去肃清场地的侍卫们,李婵听着这些往日或许会觉得吵闹的声响,反倒心中觉得安定。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想起记忆里自己面对京中世家们的怯懦。

    “甸掌事,今日这么热闹的时候你这茶坊怎么这般冷清啊?”

    从茶坊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一众客人进坊了。听这语气,应当也是往日茶坊的熟客。

    “恩额郎君请到里头入坐吧。”

    想来是苍青也有叮嘱,掌事也不敢多言李婵一行人的事情。

    “今日皇城大庆,大家自然都去闹市中找乐子了。万兄恐怕可是戳到了掌事头痛之事了吧。”

    这声音,应当是相熟的客人一同前来的。

    李婵隔着屏风也来了兴趣,凝神细听,只在心中默默猜测。

    “天子庆典,我等心中只会更加喜悦,哪里会有怨怼之情呢。”

    “哈哈哈哈,甸掌事你说话还是这般让人舒服。且上茶汤来,对了,再上些你家的果脯。在市中逛了一圈,还是你家的滋味最好!”

    声音越来越近,李婵也没想到这后来的客人竟坐到了自己附近的榻上。

    “今日坊市可真是热闹啊!我瞧着洛京好几年没有这么大动静了!”

    “可不止坊市呢!”,那客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今日连阊阖门外的铜骆正街都被世家们的车驾堵了!”

    “真的?世家们也会来凑我们这些人的热闹?”

    “那还有假!”,似乎是聊起了谈兴,那客人也不再压低嗓门。

    “你以为世家们还是乐意来我们这坊市凑热闹,人家凑得可是禁苑里的热闹!”

    “禁苑?宫城里?”

    “那可不!今日天子可是在宫中设宴呢,还能拉下那些世家们?”

    “宫中大宴啊!也是为了庆贺长公主殿下归朝?”

    “这是自然,说起来上一次天子设宴还是陛下大婚那年吧。”

    “是了是了,我都还记得那时候呢!也不知道这长公主是何许人物,竟这般得天子宠幸,不知与京中世家女郎们比如何!”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有意压低,但这屏风到底也只能遮挡人影。就算尽力压低嗓门,李婵等人也能隐约听到。

    何况这二人聊得兴致高昂,也没有顾忌旁人耳目的意思。

    一旁的苍青早已按捺不住,“殿下,我这便让人将这妄议皇族之人处置了!”

    这边李婵才刚将面露怒色的苍青拦了下来,那边的客人一无所知,反倒越聊越觉得有乐子。

    “如今这长公主殿下可是当年武穆亲王之女,哪里是京中这些世家女郎能比的。”

    李婵心中一颤,前世她从不知百姓竟这样高看她。

    先父的遗泽、阿弟的恩宠,都让洛京的百姓们对她抱有厚望。

    李婵一想到前世最后自己变成洛京的笑柄,不知上辈子在天有灵的父亲会不会对她失望。而宫中的阿弟,在城破的前一天仍不忘派人到谢家恩赏自己,唯恐自己被怠慢,想来也是对自己的阿姐失望的。

    “你可知谢温?”

    “呵呵,谢温啊,洛京谁不知他可是谢氏麒麟子啊!”

    “这位谢氏子在京中风评之盛众人皆知,那你可曾听闻他有对哪家的女郎有过好颜词?”

    “诶!这可不能瞎说,世家间的这些逸事哪里是我等能闲言碎语的!”

    “这不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嘛!哪家的女郎能抵挡得过那谢氏子的风姿,不过是这位谢氏子一贯自持清高,才没有如同那瘐家子和潘氏子一般风流闻名。”

    “那又如何?”

    “前日,就在东城贵人们去的长春坊里,这一向最有君子姿仪的谢氏子与中书监家的郎君当街吵了起来。

    听闻那谢温都把佩剑架到那郎君脖颈上了!”

    “嘶!中书监家的郎君?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官拜给事中的曲氏子吧!”

    “正是那人!”

    “给事中可是正五品官职,谢温一六品尚书侍郎竟当街与曲氏械斗?

    那这谢氏麒麟子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唉!你可知这谢氏子为何不顾令法与这曲氏子起了冲突?”

    “恐怕又是那些世家子们争强好斗,为搏美名昏了头罢了。”

    “这你便猜错了,我邻舍当时便在长春坊当差。听闻,那谢氏子是为了这位长公主才大动肝火呢!”

    “哐当——”

    那客人的话音刚落,这边李婵案几上的茶盏却被失手翻倒在地。

    一旁的苍青早已跪拜在地,颤声请罪:“殿下饶命!”

    唯恐李婵被二人的闲话惹怒,大发雷霆。

    到底最后李婵也将苍青拦了下来,也没了再听下去的心情。

    回宫的马车上,苍青仍有些犹豫:

    “长公主,怎能任由那些人随意玷污殿下名誉!就应该让侍卫们将那两位歹人就地押送至京卫府,以正视听!”

    “本就是些无稽之谈,”,李婵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几近飘忽,“不过是些俗人的闲言碎语,若真大动干戈,反倒越传越广了。”

    强撑着对苍青安抚般笑了笑,“回宫吧!”

    谢温当街与人闹到拔剑的地步?

    回想着刚刚客人们说的话,李婵甚至觉得有些荒诞。

    他向来不爱与人争论,更是最不屑动武之法的。

    每每将“君子和而不同”挂在嘴边,碰到气盛好斗之人总是忍不住私下与李婵讽上那么一两句。

    知道的人都赞谢温是有匪君子,不落粗鄙之道。

    直到后来,李婵才知道是他幼时习练骑射吃了苦,所以不愿在习武之事上花功夫,自然在武术上有所欠缺。

    “阿婵可不要嫌弃我,你这郎君空有一肚子烂书袋,实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是碰上几个小偷小盗,阿婵可要记得抓住机会赶紧跑!为夫可能打不过人家,但这血肉之躯也能给阿婵断后!”

    “说什么傻话!若是你不走,我也不愿一人先跑的!”

    李婵对当时自己说的傻话倒是记得清楚。

    “我没回京之前可是在豫章乡野厮混着长大的!若我们真遇到了歹人要逃,便是我背着你也是跑得动的!”

    “阿婵背着我?哈哈!这倒是个好办法!”

    李婵从回忆里猛然惊醒,如今的谢温与她又何干。

    为自己与旁人当街械斗?

    心中自嘲一笑,她如今与谢温不过见过两面,甚至连话都不曾说上两句。

    李婵啊李婵,难道你还奢望谢温还是当年的谢郎吗?

    深吸一口气,仿佛将今日心中挤压一天的郁气都吐了出去。

    无论是谢温也好,还是京中的其他人也罢,都已经不同了不是吗!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一张白纸回到京城的李婵。

    李氏的长公主,武穆亲王唯一的女儿,这一次,她不能再让李家的颜面被那些世家践踏!

    午后的宫宴,若还有人如同前世一般刻意奚落,她便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皇族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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