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上午八点多,冉姐和她弟弟就到了老师傅总店,销售人员将他们请到一间办公室,端上了茶水:“你们稍微等一会儿,晚点我们钟秘书就过来。”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钟小琴带着一个面前挂着摄像机的女记者进来。

    两人连忙站了起来,局促地看着钟小琴。

    钟小琴笑着说:“请坐,身份证明带来了吗?给我核实一下。”

    冉姐赶紧将他们姐弟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钟小琴确认无误后,微笑着拿出几份资料,分别递给姐弟二人:“屈冉同志,这是一份工作转让协议书,麻烦你签个字。这一份是我们单位的劳务合同以及厂里的规章制度,屈军同志请过目。”

    虽然屈冉说了将工作机会给她弟弟,但口说无凭,为了避免将来出现纠纷,因此老师傅准备了书面通知,让她白纸黑字确认下来,以留作凭证。

    屈冉接过,认真看了起来,这个条款相对比较简单。钟小琴问:“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姐弟俩摇头。

    不一会儿,他们先后看完了文件,准备签字的时候,钟小琴按住了文件,严肃地看着他们说:“有一点我要事先跟你们说清楚,我们老师傅家电会根据屈军同志的个人情况安排比较适合他的工作,进厂后,他必须服从厂里的工作安排,遵守厂里的规章制度,如果出现违纪行为,将会根据违规的大小扣除相应的奖金,如果屡教不改,违规三次以上,将做开除处理!”

    屈冉握住笔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钟小琴:“这么严啊,那你们单位有哪些规定?”

    钟小琴将文件中的工厂规章制度抽了出来,递给她:“具体都写在上面,我们厂的规矩相对大部分国企来说是严厉了一些,无故早退、不上班事后再请假这些,在我们厂里都算违规。其实只要认真工作,有事提前请假,上班不要开小差,基本上不会违规。”

    屈冉认真看完,条条款款规定得很细,确实比以前的厂严厉多了,但也不算过分。而且最让人心动的是,年中和年底都要发奖金,过去两年,每一年的奖金都高达五六个月的工资。这可比她弟弟以前的厂子待遇好多了,所以哪怕要求严格些也不是不能接受。

    屈军等她看完才说话:“姐,可以的,这些都没问题。”

    他不怕干活,只怕没工资发。现在能有个工作,让他好好干着,养家糊口,不让妻儿老小跟着他吃苦受罪,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屈冉将文件放下,点头说:“我们这边没问题。”

    钟小琴笑道:“好的,那麻烦你们签字。明天上午八点,屈军同志带着身份证去厂里报道,如果自身有比较擅长的工作,可以向主管反映,我们会尽可能地协调处理,争取将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这倒蛮好的,只是屈军在以前的单位也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工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看出这姐弟俩都是老实人,钟小琴略过这一茬,介绍起了旁边的女记者:“这是云中晚报的胡记者,她想采访一下你们。”

    屈冉指了指自己,很意外:“采访我们吗?那我们要上报?”

    胡记者笑着翻开采访本:“对,屈同志,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姐弟俩连忙同意,胡记者随后采访了他们,最后还拿起相机,给他们和钟小琴拍了一张合照。

    送走这姐弟俩和胡记者后,钟小琴回办公说向叶蔓反映情况:“叶总,合同签好了,采访也顺利完成了,不过胡记者说,咱们这个新闻不大,只能放一个豆腐块的位置。”

    叶蔓放下笔:“够了,胡记者是给咱们面子,能够登报就行了,对版面和篇幅我没什么要求。明天报纸出来后,你多收集一些,每个店派送两份,让他们将这篇报道贴在广告牌上,同时店里留一两份,有顾质疑的时候就拿这个给他们看。”

    有名有姓,省报报道出来的中奖人,这下没人再质疑他们的抽奖箱里有没有特等奖了吧。

    钟小琴笑道:“好,我明白了。”

    次日,这篇新闻刊登在了省报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不过胡记者文笔很好,擅长以情动人,短短几百字,写了屈家姐弟相互谦让,友爱互助的温暖故事,很是煽情。

    只要了解屈家姐弟情况的一看到这报道就知道是谁。

    黄丽娟瞅见新闻报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揉了揉,还是那个名字。她赶紧拿着报纸跑到冉姐旁边,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冉姐,这个新闻说的是不是你?”

    冉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确实是我,我们家不是去年就计划着要买空调吗?我想着反正都是买,在哪儿买都一样,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去老师傅二店定了空调,没想到还真抽中了。”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哇塞,冉姐,你运气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

    “没想到老师傅家电的抽奖箱里还真的有工作名额啊,我一直以为他们这是噱头呢!”

    “我也是,我们邻居前天就下单买了一台洗衣机,可只抽中了个二等奖。我也以为没有特等奖呢,没想到就在咱们身边!”

    ……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下午,冉姐中奖的消息就传遍了单位,而且还在向外扩散。

    同时,不少顾跑到二店,询问昨天是不是有人中了特等奖,销售员就直接将贴着的新闻报道给他们看,上面还有工作单位,虽然略去了中奖者的名字,只有个屈某某,但只要找个熟人一打听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有人中特等奖并兑现的消息带来的效果比打广告都还好,到了下午,老师傅店里的流量明显比前一天多了不少。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钟小琴将两个店的业绩汇报给叶蔓:“奉河市两个店今天促销商品的总销量达到了187台,比昨天高出49台,有显著的提高。我估计,明天应该还会迎来一个小高峰,因为今天很多人才听到消息,上午的销量并没有太大变化,下午店里的流量才突然增多的。”

    叶蔓赞同:“应该是的,接下来几天,销量肯定会上涨。从明天起,你每天上午联系各分店,将前一天的销售数据汇总,送到我办公室。另外,每个店但凡有中奖的,当天汇报到你那儿,将中奖者名单汇总成一张表格,张贴在店门口,每个店张贴一份,即时更新。”

    这样能够进一步刺激消费者。每天,他们都能看到名单上新增的中奖者,会对老师傅家电的抽奖活动更信任,同时,也会更想自己也试一把。毕竟,别人都能中大奖,他们为什么不行?没人会觉得自己运气比别人差,很多人都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总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幸运儿,一定能够抽中大奖。

    此后两天,又有四家分店出现了四个中特等奖的幸运儿。

    老师傅家电及时将这些新中奖的名单贴在了店门口的广告牌上,诱得不少一直对这个抽奖活动存疑的人也不得不相信,老师傅就是来真的。

    一个工作岗位,这可比赠什么手表诱人多了。反正都要买家电的,在哪里买不是买?买了老师傅的家电,说不定还能换来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老师傅家电这次是彻底火了,销量大增,店里高峰时段竟挤满了人,柜台和抽奖处排了不少人。

    这样的后果就是其他商家的流量明显减少,稀稀落落的,销量肉眼可见地下滑。

    孙厂长听说了这个消息,半点都不意外,他将前阵子省报上的广告和中奖新闻报道翻了出来,看完之后,不得不服气:“这个叶总,真是绝啊,就没有她想不到的点子,钱没花多少,效果比富友那铺天盖地的广告强多了。”

    杨秘书也道:“可不是,叶总就是主意多。这个法子好,他们厂本来就是要招人的,招谁不是招?这等于什么成本都没有,却打了个极好的广告。厂长,这个办法实在是太绝了,我觉得咱们也可以试试。”

    不花钱就有这么好的效果,谁不羡慕呢!

    孙厂长叹气:“我也想啊,但咱们厂不能这么做。我要这么做了,厂里的工人肯定会很有意见。”

    去年下半年,他力排众议,裁掉了厂里三分之一的职工,被裁的职工怨言非常大,如果这时候把宝贵的工作岗位拿出来作为奖品,奖励给外人,哪怕是为了厂里好,这些被裁的职工以及他们的家属也是不会理解的。这些人集结起来要占厂里大半的职工数量,若是像洗衣机厂那样闹起来,厂里的运行都要受到影响。他们现在可禁不起这样的大折腾。

    而且,这种事,第一个搞的效果最好,后面跟风的效果将大大减弱。他一时也想不到比老师傅家电能够更出风头、更吸引顾的办法,所以这个拾人牙慧,实在没必要。

    杨秘书很遗憾:“也是,咱们不能步了洗衣机厂的后尘。”

    孙厂长倒是看得开:“反正咱们最近一段时间省内的销量被富友挤得厉害,老师傅突然来这么一出,最受影响的是富友,先静观其变吧。”

    富友也确实受影响最大,四月中旬,消费端数据的变化传到了厂里。

    章回拿着四月上旬的销量和近期的出货量,直接拍在了桌子上,言副厂长被吓了一跳,他不悦地看了章回一眼,说道:“章总,我让人调查过了,这是因为四月初,老师傅家电搞了一个购家电送工作的活动,他们的销量一下子冲了上去,导致我们的销量,一路下滑,百货公司那边的销量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影响。”

    章回伸手,助手将两份报纸递了上来,他把报纸摔在桌子上,面露不悦:“老师傅家电的广告三月底就已经刊登了,活动四月一号正式开始,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么久才发现问题,引起你们的重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言副厂长很不高兴,这个姓章的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还隐隐有质问他这个厂长的意思。他也不作声了,冷眼看章回唱独角戏。

    没人接话,章回的目光从销售部门滑过,直接点名:“刘鹏飞,你说!”

    被点名的销售经理刘鹏飞涨红着脸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百货公司那边一直没什么反馈,直到大前天该送货了,我们跟百货公司联系,他们削减了进货量,一调查才发现这件事。”

    章回冷眼看着他:“你是想将一切推到百货公司头上吗?”

    刘鹏飞不说话。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本来嘛,零售端没有及时向他们反馈销售数据,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怎么知道市场上的是卖得好还是不好?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毫无反省。章回厌恶地瞥了他一记:“百货公司不主动提供销售数据,你们不知道打电话要,平时你们不上街了解一下自己产品的销售情况吗?大半个月的时间,但凡你们踏进过商家的店里一步,就会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问三不知。”

    刘鹏飞被说得极为没面子,低垂着头,不说话。

    章回收回了目光:“刘鹏飞明天交一份检讨上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另外,销售部门和宣传部门,制定一个应对的方案出来,散会!”

    说完,他看也没看任何人,带着助手就出了会议室,留下脸色铁青的言副厂长。

    言副厂长回到办公室就气得拍桌子:“这个章回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我在飞雪的时候,他小子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呢!”

    刘鹏飞忙附和:“可不是,这个姓章的越来越嚣张了,也不想想飞雪是谁当家作主。他一个小日本的走狗,嚣张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章回是日方代表,他就是有嚣张的资本,甚至上头也对他挺气的。

    言副厂长越想越不舒服,坐到办公椅上,气哼哼地说:“这个姓章的分明是想卸磨杀驴。”

    去年还好,对他一直挺气的,但过完年后,姓章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下他的面子了。是不是觉得扳倒了宋厂长和秦副厂长,他就没用了?所以想一脚踢开他?

    别忘了,飞雪是谁的飞雪,章回想一个人说了算,做梦!

    刘鹏飞心里也很不舒服,跟着说:“可不是,都怪这姓章的,咱们以前做空调做得好好的,除了冬天,从来不愁空调的销量问题。要不是他们非要弄什么彩电、洗衣机生产线,调整产业,哪会有这些事!现在出了问题,他不自己反省,反倒都推到咱们头上来了,言副厂长,依我说啊,咱们还不如重新回归老本行,做咱们的空调。”

    言副厂长想想也有道理,转型之后渐渐的这个姓章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行,他得想办法钳制一下他,不然以后厂里哪还有他这个厂长的地位。

    “没错,马上就夏天,天气热了,对空调的需求增加。下次开会,咱们就提议恢复空调生产线,这样,你找一下……过几天在会上提一提。”

    同一时间,章回也在办公室里发火:“一群酒囊饭袋,天天等着百货公司给他们销售数据,也不看看百货公司是谁!”

    百货公司能一个季度给一份销售数据就不错了,还指望对方随时向你反馈,做什么美梦呢?百货公司销售的商品成千上万,要个个十天半月就给份销售数据,那还不得忙死。自己不主动出击,了解市场,反倒想方设法推卸责任,都什么玩意儿。

    助手劝他:“章总消消气,销售部的精英都被秦副厂长带走了,这个刘鹏飞是凭言副厂长的关系上来的,以前就没在销售部干过,根本不熟悉这一块,也没什么经验。”

    章回紧拧着眉:“得想办法将这个东西弄下去,他占着位子不做事,销售部如何能高效有序地运转?就他们这样的,拿什么跟老师傅家电灵活高效的销售策略竞争?”

    助手明白了他的意思:“章总说得有道理,这就是没合适的人选啊。”

    章回沉默了一会儿说:“找个时间,约左松谈谈。”

    飞雪还在酝酿的这场风波,两天后就传到了叶蔓的耳朵里。

    秦厂长主动打电话向她说起了此事:“言副厂长跟章回和高桥雄一闹了矛盾,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言副厂长准备重新启动空调生产线。”

    截至目前为止,厂里拆了好几条空调生产线,老师傅买走了两条,还剩两三条堆在仓库里,要重启生产线是现成的,不过车间已经被富友的生产线占据了,到时候还有得争。

    叶蔓很无语:“他终于知道空调的好了?”

    秦厂长讥诮地说:“他哪是知道空调的好,是跟章回有了矛盾,想拿空调说事,跟章回斗法呢。而且他还厚颜无耻地找上了老厂长,想让老厂长出面给他站台,当初老厂长就是被他气得住进了医院的,他哪来的脸啊!”

    叶蔓也是服气:“这么能屈能伸,难怪当初能压过你呢。”

    虽然有些不齿的言副厂长的行为,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脸皮厚,能够不择手段的人更容易成功。言副厂长就是个中翘楚啊,哪怕叶蔓自诩脸皮已经很厚了,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一个被自己气得住院的老人,可言副厂长就做到了。

    秦厂长苦笑:“这点我是不如他。”

    叶蔓笑了笑说:“你有你的好,你看他现在不就遇到了麻烦,走捷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宋厂长那边怎么说?”

    秦厂长闷闷地道:“老厂长将他赶了出去,但我估计言副厂长没那么容易放弃。日方本来就占了一半的话语权,加上章回会做人,富友又有钱,已经有一部分人选择了支持他。而且,坚持做空调的人当初被打压得厉害,技术人员和销售人员都被我带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有门路的都调职离开了,剩下的成不了气候,他现在想起恢复空调生产线了?就这点人能有什么用?怎么争得过章回。”

    确实,叶蔓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当初言副厂长就用这个理由来打击她,逼她离开,如今又想重启空调,哪怕证明她是对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飞雪终究不是以前的那个飞雪了。

    不过叶蔓相信秦厂长是个坚强的人,能够理智的看待这个问题。因此,她也不安慰她,反而说:“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秦厂长,我知道,你在飞雪还有些人脉,如果可以,让他们支持言副厂长,让他跟章回斗,飞雪内乱,咱们又可以获得一段黄金发展时间,多苟几段,我们跟飞雪的差距就能够不断缩小,及至超越他们。”

    秦厂长懂叶蔓的意思,飞雪内部出现了分歧对老师傅而言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现在是老师傅家电的人,自然要为本厂考虑。

    “叶总,我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另外,老厂长其实一直放不下厂里,放不下那么多职工,言副厂长肯定还会去找他,多找几次,老厂长迟早会心软的,言副厂长和章回除非握手言和,不然有得斗!”

    言副厂长有长期积累的人脉,如果能说服宋厂长出面支持他,上头也会多少给宋厂长面子。而章回这边,他有富友的钞能力开道。

    双方势均力敌,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叶蔓乐见其成,不过这些外部条件只能暂时让老师傅家电走得更顺一点,最重要的还是要自修内功,将自己的产品和营销做好。

    对于飞雪内部的斗争,她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关注,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洗衣机厂。

    经过半个多月的谈判协商,最终,洗衣机厂的各方势力还是没达成一致,而且在这种高压下,徐厂长气病了,住进了医院。

    听说此事后,叶蔓带上营养品去医院探望他。

    一段时间不见,徐厂长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两鬓斑白,精神颓靡,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完全没有一个大厂厂长的威风,而是像一位平凡普通的老人。

    看到叶蔓,他笑了笑:“麻烦叶总这时候还来看我老头子。”

    叶蔓将礼品递给家属,笑着说:“徐厂长才五十岁出头,还年轻着呢。你好好养病,先把身体养好,再考虑其他的。”

    可能是受的打击比较多,徐厂长有些心灰意冷的,摇头说:“我这样子也考虑不了什么,将厂子交给其他更有能力的人吧,不要耽误了大家。”

    关键是要有人想接手啊,都知道是个烂摊子,谁乐意。

    叶蔓只得宽慰他:“你放心吧,上头会安排的。”

    徐厂长苦笑着点头:“只能寄希望于上面了。”

    说话间,孙厂长也带着萧舒阳进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萧舒阳进门看到叶蔓眼睛就亮了,跟徐厂长打过招呼后,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孙厂长将礼品放下,说了些关心的话,见徐厂长脸色有些疲惫,便识趣地说:“徐厂长,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下次再来看你。”

    “好的,谢谢你们今天特意过来看我。”徐厂长说了句套话,就让家属送。

    叶蔓也跟着一道告辞。

    出了医院后,孙厂长叫住了叶蔓说:“叶总,顺道送你一程吧。”

    叶蔓看了一眼旁边目光火热的萧舒阳,不想坐这个车,正想拒绝,却听孙厂长说:“舒阳,你坐前面,我跟叶总有点事要谈”

    孙厂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似乎也是真有事要跟她谈,叶蔓只犹豫了片刻,就大大方方地上了车。

    等车子启动后,她主动问道:“孙厂长,你想跟我谈什么?”

    孙厂长叹了口气:“洗衣机厂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都闹这么久了,叶蔓要说不知道,那也太假了。她笑着点头:“是听说了一些。”

    “哎。”孙厂长叹了口气说,“他们厂子里一直没谈好,还闹出了不少事,飞雪那边最近又以洗衣机厂迟迟达不到要求为由,撤回了注资的协议。”

    叶蔓惊讶地看着他:“还有这种事?”

    孙厂长说:“不然呢,你以为徐厂长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气进了医院。”

    这种上层的事,何雯的消息要慢很多。

    叶蔓点头:“难怪了,这个飞雪,还真是不厚道。”

    才多久啊,说反悔就反悔,看来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飞雪就是故意耍着洗衣机厂玩。这厂里职工闹了一二十天,停工停产,一团乱,别说是个濒临倒闭的工厂了,就是换了他们老师傅家电也得元气大伤,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飞雪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撤了,这不是让洗衣机厂毫无希望了吗?

    孙厂长显然也已经预料到了洗衣机厂的结局,他叹道:“徐厂长这一倒下,洗衣机厂更是没了主心骨,上面已经决定派调查小组进驻洗衣机厂!”

    叶蔓懂了:“洗衣机厂这是要倒闭了吗?”

    孙厂长沉重地点头:“应该是。”

    财务状况太差了,厂里也缺乏有效的组织,一团糟,银行贷不了款,也没人愿意注资,还经常有债主催债,怎么盘活这个厂子?

    如今省里有一大半的国企都处于亏损严重的状态,财政也没办法养活这么多厂子,只能看着他们倒闭。对各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很无奈却又没办法的事。

    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叶蔓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孙厂长,徐厂长如今在医院,洗衣机厂那边谁负责厂里的各项事宜?”

    孙厂长说:“应该是副厂长吧,具体是谁我也没打听。”

    叶蔓准备回头让何雯问问,她哥还是洗衣机厂的职工,肯定知道。

    “谢谢孙厂长告诉我这些。”

    孙厂长摆手:“我就随便找你聊聊,现在我能找聊这些的好像也只有叶总了。”

    他这随便可不随便,这种上面的消息,如果靠何雯告诉她,得再等好几天,调查小组进驻后才能知道。

    不过孙厂长最后一句话真的很让人唏嘘,眼睁睁地看着同行一个个倒下,难免让人伤感。

    既然孙厂长跟她分享了消息,叶蔓也就顺口简单地提了几句飞雪的状况。

    靖水跟奉河到底隔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孙厂长听到这事很意外:“言副厂长不是跟富友穿一条裤子吗?闹翻了,有意思,叶总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叶蔓摆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二厂那边有些职工是飞雪出来的,他们老家还在靖水,听了些八卦,也不一定准确,孙厂长听听就算了。”

    当然不可能听听就算了,飞雪内部出了问题,那可是他们苟一波的好机会。

    孙厂长顿时精神焕发,高兴地说:“无风不起浪,多半是真的,谢谢叶总告诉我这些。”

    两人友好地交换了信息,车子也开到了老师傅。

    叶蔓正准备下车,前面的萧舒阳先一步下去,帮她拉开了车门。

    叶蔓下车冲他笑了笑,气礼貌地说:“谢谢萧总。”

    萧舒阳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一下才说:“不气,叶总,上次的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

    叶蔓打断了他:“萧总,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谢谢你们送我一程,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再见。”

    萧舒阳只得说:“再见。”

    等叶蔓走进了老师傅,孙厂长偏头喊了他一声:“行了,别看了,赶紧上车,回去了。”

    萧舒阳坐进车里,沉默了一会儿,问孙厂长:“姐夫,你说叶蔓什么意思?”

    孙厂长头痛,赶紧哄他:“你今天这样表现就很不错,继续保持。”

    萧舒阳想到叶蔓并没有给他甩脸子,还对他笑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叶蔓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何雯打电话:“徐厂长生病住院的原因,你有听说吗?”

    何雯说:“不是很清楚,据说是气得。”

    她果然不清楚,洗衣机厂的领导肯定是怕飞雪不会注资这个事引起职工的反弹,因此还没对外公布此事。

    叶蔓也没对何雯说,而是道:“我接到消息,上面会派调查小组进驻洗衣机厂,短期内洗衣机仍然不能复工复产,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

    何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我知道,继续停工,除非是有大笔资金投入,不然洗衣机厂没法盘活。这个结局其实很多人早都已经预料到了。”

    叶蔓继续道:“洗衣机厂不出意外,应该会倒闭了,他们厂里的设备,咱们省除了我们老师傅家电应该没人要,你让你哥打听一下调查小组的成员,还有是谁代表厂里出面接待调查小组,给我搭个线,我想见对方一面。”

    何雯连忙答应:“好的,不过叶总,如果他们问起目的,咱们要说吗?”

    其实这个很明显了,问那也是明知故问,没必要藏着掖着,叶蔓说:“如实说,我们准备接纳一部分洗衣机厂的职工和设备。”

    现在洗衣机厂即将倒闭,飞雪内部出了问题,正是老师傅家电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个时候哪怕多花点钱,只要能快速扩大产能,占领市场都非常值得。而且洗衣机厂有一批设备是近几年采购的,还比较新,买回来替换掉厂里的一部分老旧生产线,提高低端产品的生产效率,也非常划算。

    “我明白了。”何雯记下挂了电话。

    两天后,也就是4月19日,调查小组正式进驻洗衣机厂。

    同时,接替徐厂长主持工作的人也浮出了水面,不是孙厂长猜测的某个副厂长,而是叶蔓的老熟人,胡厂长!

    叶蔓听说了这个消息,直呼冤家路窄,谁上马不好,怎么偏偏让胡厂长上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又得横生枝节,胡厂长心眼可不大,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如愿。

    何雯也知道老师傅家电跟胡厂长的过节,她对叶蔓说:“叶总,要不要先找胡厂长的爱人谈谈。她跟胡厂长性格很不一样,直爽大方,而且帮理不帮亲,家属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那是小事,这涉及丈夫的颜面问题时,她未必会帮自己。而且公归公,私归私,叶蔓不喜欢将私事与公事混为一谈。

    因为只犹豫了两秒,她就否决了何雯的这个提议:“不用,你将技术人员的名单和调查小组成员的名单一块儿给我拿过来,剩下的我来处理,这段时间你跟你哥辛苦了。”

    何雯忙说:“不辛苦,叶总气了。”

    放下电话,叶蔓琢磨了一会儿,打给了常安全:“常经理,在奉河吗?方便抽空到我办公室一趟,有个事要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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