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说话算话,没过两天,就带着小姑到木器厂交流来了。
他跟小姑说的很明白,就是让她来看看企业承包的反面教材。
看看有的人,是怎样把一个原本好好的企业给搞死的。
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木器厂为镜,可以知盈亏。
小姑上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木器厂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也学习了木器厂的一些先进经验。
那么这一次来,看看木器厂有哪些改变。
让小姑思考一下这些改变会对厂子产生什么影响。
等下一次来,再看到厂子的状况,就能印证小姑这次的预测是否正确。
这样一来,木器厂这面镜子就能给小姑提供一定的借鉴了。
当然,小姑此来,对木器厂现在的当家人,也是送福利来了。
因为小姑传授给他们的经验,能够帮助木器厂解决找不到司机,无法送货的难题。
在路上,大侄子跟小姑大致介绍了一下木器厂现在的领导结构。
基本情况就是真正管事,说了算的,是副厂长,儿媳妇黄秋艳。
她公公,厂长吴光荣只能算是二把手。
三把手吴新刚,就是冲在一线的干活的。
介绍完了组织结构,大侄子不禁感慨地说:
“古人云,牝鸡司晨,家之穷也。
用咱们庄户地里老俗话说,女人当家,墙倒屋塌。
亏了吴光荣也是干了多年的厂长,怎么能轻易放权给没有任何经验的儿媳妇呢!”
小姑照他脑勺一巴掌:“嗨你个小兔崽子,你小姑不是女人,是不是一网打了满河鱼,连你小姑也成老母鸡了?”
大侄子摸摸脑袋,干笑:
“嗨嗨,说错话了,我可不敢说俺姑。
我的意思是,男人,老公公都成了黄秋艳的手下,都得听她的,女人当家,这就是牝鸡司晨。
俺小姑父可没在你手底下干。
你们家也不是你当家。
俺小姑父可是国家干部,比你强多了。”
“哼,那可不一定!”小姑撇撇嘴,“他那破单位,当初是让人坑了才塞到那里去的,我看过两年混不下去了,逼急了也得跟着我干呢!”
“没有不一定,那是一定的。”
“唔?”小姑诧异地盯着侄子。
侄子说道:“我意思是,俺小姑父一定不会混不下去,也一定不会在你手底下干。
你没看社会发展越来越快,电器越来越多,功率越来越大,用电的地方越来越多。
就拿你们农修厂来说吧,离开电你们寸步难行。
其实你就是给任何一个企业拉了闸,他也得停摆。
那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那是电老虎啊,谁也惹不起的单位。
你就别想着等俺小姑父跟你干了,还是从现在开始好好巴结他吧。
万一到时候电力供应不足,缺电限电的时候,他能给你开个后门。”
“哎俺的侄儿,眼光挺长远的嘛,还真是那么回事。”
“眼光长远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子,咱们老梁家的人都聪明嘛。”
这马屁拍的,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学得这么会说了!”
娘俩到了木器厂,因为早就打过电话说要过来的,吴厂长和黄秋艳居然很隆重地在厂门口接着。
看来在情商方面,黄秋艳是完全超越了她的身份,以及人生经验和阅历的。
现在有求于梁进仓,而且还要跟他小姑学习经验,那就表现得相当会来事。
看到梁进仓开着大解放,拉着他的小姑,虽然黄秋艳现在已经是副厂长,厂里也有一辆大解放。
但她看到梁进仓威风凛凛地坐在驾驶室里,心里还是闪过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毕竟她的男人吴新刚跟在车上学了好长时间,愣是证明不是开车的料。
而她那个一直以来的少女梦,嫁个国家干部或者司机,可能永远是个挥之不去的情结吧!
梁进仓现在狡兔三窟。
承包了小姑的农修厂的大解放,车到了县城的时候,可以停在农修厂。
到了夏山镇,可以停在镇政府大院里。
这可是郑镇长特许的。
就是提供方便停一辆车而已,这不算以权谋私吧?
至于开着回村,那就停在村委的院子里。
三叔家门前十分宽敞,其实完全可以停车的。
只是这年头车辆太稀缺,你开一辆车回村,车厢里,驾驶楼上边,就像爬满了蚂蚁一样全是孩子。
而且孩子们还喜欢用粉笔,小石头在车上乱写乱刻,这个实在受不了这个。
而村委的院子历来是孩子们敬畏的地方,车辆停在里面也就变得很神圣,没有孩子敢进来爬车。
小姑把农修厂承包过来以后,首先做的就是要把厂里这辆大解放包出去,这是让大侄子最佩服的地方。
对于农修厂来说,业务主要针对的就是农机的修理和配件。
不是大宗货物进出频繁的企业。
至于去拉点钢材什么的,那都是偶尔的事儿。
其他就是送点货,拖个车什么的,实在有点大材小用。
小姑看明白了大解放对于农修厂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拿着很高的各种费用,养着一个最高工资的司机,烧着油,其实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没大用,却是个烧钱的货,所以决定把它包出去。
真要用着车的时候,可以去运输公司租车,那只是偶尔的事,租车费比起自己养一辆车的费用,实在是不值一提。
厂里的司机一听要把车包出去,他既不要包车,也不想跟着包车人干,就离开了农修厂,另谋高就去了。
这辆车就被大侄子给包下来了。
亲兄弟——不,亲娘俩明算账,大侄子跟小姑签订了明确的包车合同,一条一款约定得十分清楚。
这叫有法可依,有什么问题按照条款办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小姑刚包下农修厂,其实是捡了一个烂摊子,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可谓百废待兴,确实也够她操心的。
幸亏有大侄子这个狗头军师,帮着小姑制定规章制度,整顿工作作风。
实行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工资跟劳动付出直接挂钩,调动工人的工作积极性。
还有开源节流。
开源方面,发挥城关镇农修厂在全县所有农修厂中的规模优势,加工各种农机配件供应下边乡镇农修厂。
现在的农机修理,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修理”。
现在的人,只要能修的东西,修修补补,点点焊焊,哪怕今天焊上了明天还断,他也要坚持修补,说白了就是为了省钱。
其实算算比直接更换配件更费钱。
另一个原因就是农机配件不是应有尽有。
乡镇上现在还没有配件门市,乡镇农修厂兼卖配件。
可是你想,有的偏远乡镇所谓的农修厂,就是一台电焊机两把锤子三个螺丝刀,还有厂长副厂长加上会计三位领导就是一个厂。
他能有什么配件?
往往下边乡村的农机坏了,只好跑到城关镇农修厂来求助。
城关镇农修厂规模大,设备齐全、先进,下边的农机拖来修,如果缺什么买不到的配件,那就现场加工。
不过这样的干法,缺什么加工什么,那在后世可是属于定制加工,这个造价和成本太高了。
基本就是生产一套模具的成本。
城关镇农修厂的亏损就在于此,那就是太懒了,守着这么齐全,这么先进的设备,以及娴熟的操作工人。
却整天干着定制活,收着普通配件的钱。
这怎么可能赚钱。
梁进仓借给小姑五万块钱,帮她从省城进了一批优质钢材。
——当然,这年头钢材是紧缺物资,幸亏她侄子在钢厂有人,直接找的副厂长兼销售科长给批的,因为大侄子救过那个副厂长一命,一直都联系着呢。
用这批优质钢材,农修厂开始生产农机配件。
把这些配件分送到下边乡镇的农修厂,让他们代卖。
梁进仓给小姑算了一笔账,虽然咱们叫农修厂,但是修理农机,修修补补这些活儿,去了工人工资,利润极低。
真正赚钱的,还是生产农机配件。
也就是说,他就是想让小姑把农修厂变成一个生产农机配件的机械厂。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开源。
节流方面,那就是把小姑的两个哥哥安排在大门口,对每一个下班的工人进行检查。
不这样不行,农修厂都是金属,另外还有成品的配件,全是值钱东西。
随便踹兜里俩轴承,就顶上一天的工资了。
还有平常上班的时候,兄弟俩一个墙里,一个墙外巡逻。
总能捉到假装上厕所,把配件,钢锭什么的隔着院墙扔到墙外,而外边有家属在等着接收。
其实这都是以前的老习惯了。
只不过那时候偷的是公家的,可现在你往外扔十斤铁块,相当于从梁秀香兜里掏这十斤铁的钱。
对这样的事,新制度规定,第一次抓住没收赃物,给予记过处分。
第二次抓住两倍罚款,全厂通报。
第三次抓住,开除。
农修厂的工人确实有点积习难改,光是治理这个跑冒滴漏,梁秀香就付出了相当大的精力。
不管怎么说吧,农修厂这个烂摊子,到现在为止,已经被梁秀香给基本收拾出来。
进入正轨,开始盈利了。
农修厂的这些情况,和经验,以及把大解放承包出去,其实是甩掉了一个烧钱的大包袱,所有这些,都给吴氏父子和黄秋艳做了介绍。
黄秋艳也洋洋得意地介绍了自从承包过来,木器厂深化开源节流的“成功经验”。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