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首日,新娘入了新房,是不允许再出房门的。
因此,云荞与不能言语的沈如珩在一室中相处的时辰,要比其他新婚夫妇长了许久。
最后一道礼成,丫鬟们替她卸了浓妆,脱了婚服。
都弄好之后,侍候的丫鬟、小厮悉数退出新房。
沈如珩,长手长脚地躺在床边,云荞瞄了他一眼,便走到屋子正中的桌子旁,将其上放着的苹果拿起端详。
擦洗干净,咬了一口。
床箦方向传来一声响动,云荞口中咀嚼着苹果看过去,却又没见有任何风吹草动。
边走边咬苹果,云荞最终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半晌,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云荞自言自语。
吃了口苹果,云荞又惋惜道:“也不知你得了什么病。”
云荞脱了鞋,嘴里叼着苹果爬上床,顺手扒拉几下床上讨吉祥的“早”“生”“贵”“子”。
将床上几样吃食在两人之间摆了一道界限,她这才满意地继续啃苹果。
一颗苹果很快吃完,云荞想将苹果核放到床头的案几上。
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苹果梗,试探用力找角度。将扔之前的最后一次试探,苹果梗断了,整颗苹果核不小心被甩到沈如珩侧脸上。
“……”
云荞被惊到。
连忙用手将他脸上的苹果汁水抹干,嘴角抽动着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抱歉啊,我不但帮不上你的忙,还给你添堵。”
“您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将枕头旁的苹果核捡起来,云荞只能起身,半个身子悬在沈如珩上方,探着半个身子将它放到案几的托盘上。
回身时,手似乎按到沈如珩,她一慌,连人摔到沈如珩身上。
身下人似乎从嘴角溢出一声闷哼。
云荞快哭了,手忙脚乱地从他胸口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抓起他的胳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感知到脉搏的跳动之后她终于舒了口气,人也安静下来。
有些抱歉地看了眼皮肤有些发红的沈如珩,她心中一紧。
“你总不能被我压死……”
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与自己的额头进行了对比,好在不烫。
云荞盯了沈如珩好一会儿,见他肤色的潮红渐渐退却,立刻规规矩矩躺到他身侧。
再不敢乱动。
这一世的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千万不要因她的存在,惹得沈如珩早夭。
精神紧绷一整日,沾了枕头不久,云荞很快便睡着。
第二日,她被屋外的声响吵醒。
不知外头在准备什么,云荞吐了一口浊气出来,有些不高兴。今日又要去长辈那边敬茶,她只能坐起身,却仍半眯着眼醒神。
“醒了?”身边传出一声略微发哑的男声。
“嗯。”云荞淡淡应了声。
瞬间回过神,脑中的一根弦崩断,几乎立刻清醒了。
她睁大双眼,震惊地将头转向身侧。
沈如珩眉眼清明,眸色如墨,双唇抿着,一瞬不瞬看着她。
她惊讶之余,面上带了喜色,笑容满面:“你醒了?”
“你没事了吗?”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她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只要沈如珩醒了,搬出这个院子就指日可待。
她便更不用在意那些有的没有的规矩礼数。
“嗯。”沈如珩合上眼,也长长吐了口气,“你在我身下放了什么?”
云荞低头,原本被她摆的规矩的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全被挤到沈如珩的身下,乱七八糟。
忙伸手将东西往自己这边扒拉,云荞问他:“是不是要给你叫大夫?”
“让飞羽去请即可。”沈如珩回道。
“好!”云荞手脚并用,从沈如珩腿上爬过去,“我这就去叫人。”
穿上鞋,云荞跑到门口,对着屋外的众人讲:“去告诉老爷夫人,说少爷醒了。”
外面来来回回运送东西的人纷纷停下,面上全是喜悦的神情。
“飞羽!”云荞高声喊了一句。
下人复而将目光凝在她的面上。
“大少夫人!”飞羽瞬间从一旁冒出,冲到她的面前,“您可真是吉星!您来了,少爷便醒了。”
“你去请了大夫过来瞧瞧。”云荞喜悦过后便是冷静,在下人面前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稳重一些,面上并没有表现多少高兴的神情。
“你们当中谁伺候过大少爷?”云荞扫了院中的丫鬟一眼。
总共只有七八个,有两个举了胳膊,云荞招手让人过来。
“他病中吃的什么,你们让厨房将备好的送来吧。”吩咐好后,云荞才回了屋内。
沈如珩已经坐起,背靠着枕头,她进门时,他刚好看过来。
“你怎么起身了?”云荞快步过去。
“我只是病了。”沈如珩语气中仍透露着几分虚弱。
云荞点头。
沈如珩坐在床上,云荞搬了凳子,坐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相顾无言。
“你之前未曾如此拘谨。”沈如珩低咳两声,“帮我倒一杯水。”
云荞立刻起身,帮他倒了杯水回来,递到他手中。
“别呛着。”云荞出声提醒,说完自己便沉默了。
她想起昨日,自己自告奋勇喂人喝水,却把重病之人喂得咳嗽起来。
沈如珩只掀起眼皮回望她一眼,接过杯子,轻抿一口,才道:“不会。”
沈橪与陆兰槿很快便过来,云荞给长辈腾了位置,陆兰槿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欣喜与担忧之情。
沈橪不苟言笑,面上极为严肃,见他没事,便从房间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还多望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云荞心中一虚。
飞羽将大夫带进房间,陆兰槿才擦擦眼泪,红着眼眶等在旁边,还想拉上云荞的手。
“母亲回去吧,”沈如珩出声,陆兰槿到底没有摸到云荞的手,“云荞留下陪我便可,有事便让她去知会父亲母亲。”
“也好。”陆兰槿声音仍旧带了哭腔,“现在娶了亲,你们夫妇以后便互相扶持……”
说着又要落泪。
犹豫半晌,云荞还是开口:“母亲。”
陆兰槿转过身来,手帕还虚掩在她的眼角。
她继续道:“如今如珩这般,敬茶可能要晚些过去了。”
陆兰槿微微一笑:“不妨事。”
陆兰槿一走,云荞便遣散下人,将房门关上。
沈如珩抬手解衣衫,见她站在远处看着,叫她:“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云荞问。
沈如珩手仍在解衣扣,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大夫开口:“方才已诊过脉了,沈公子已无大碍,施针之后按剂熬药服药便可。施针需要将衣服除去,沈公子昏迷时日过久,手上无力,约莫是需要夫人的帮忙。”
云荞:“……”
她退却。
对上沈如珩坦率的双眸,倒是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便咬牙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衣带上。
云荞从未解过男人的衣衫,因心中紧张,手指有些用不上力,解了好久才将他的长衫解开。她清晰地听到他口中溢出的一声淡笑。
她有些恼,却只低头撇了撇嘴。
衣带被解开,沈如珩倒底没再难为她,自己将亵衣褪去,露出精瘦的胸膛。锁骨突出,颈窝明显。
他的身形并不虚瘦,一眼望去,反而让她觉得果真如昨天手中的触感一样。线条紧致细腻,小麦色的肤色毫不显病态。
云荞忍不住又将视线落回他的脸上,他的身体与他的病态样貌丝毫不搭。
沈如珩翻身趴在床上,脊柱沟性感明显,云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心猿意马。
又悄悄移回。
大夫是之前那家药铺的,他将细针在火上烧过,拇指与食指、中指并用,轻捻着下针。
银针只没入他肌肤少许,大部分仍暴露在空气中。
大夫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就下了许多针。下完针后,还会时不时捻一捻之前下过的针。
云荞瞧着沈如珩在床箦上趴着,有些像她从前见过的小刺猬。
只不过,刺猬的刺要比他这个粗些。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笑什么。”沈如珩的头正巧转过来,便见她笑得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
“夫君病症转轻,我高兴。”云荞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面上顺遂乖巧。
约莫一个时辰,大夫才将用具收入自己医药箱中,将医药箱背到肩上:“先前我也提过,只要沈公子能醒过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能清醒便是吉兆。”
“针灸过后,按药方去药房抓药便可。”
他递给云荞一张写了药剂的药方。
“我夫君他,病了如此之久,究竟是什么病症,可能治好?”云荞问道。
“沈公子这是自小引下的根,气血受阻,五脏六腑都因此虚乏无力,因而才会久病难愈。”大夫轻微摇头,“沈公子的病症虽不致命,却也难以治愈。”
云荞忍不住看向沈如珩,又问道:“那此次病得如此重,又因何而起?”
听起来明明很严重,那么未来他会不会三天两头大病一场。
“前几日落水,因沈公子双肺疲弱才致昏迷。”大夫回道。
“……”她懂了。
将大夫送出门,云荞回来时,沈如珩的衣服只套上,胸前皮肤还袒露着。
她只能走过去,帮他将衣服穿好,并随意在他腰间打了个难看的结。
“珠珠。”云荞将人叫进屋内,“去打盆热水来,替大少爷梳洗。”
“是,小姐。”
她又转身对沈如珩说道:“你在屋中好生休息,我去父亲母亲那里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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