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原本建在闹市之外,董司不仅只是修建了这栋楼,还将其通向繁华区的路稍稍修缮了一下。
楼体周围修了小的花坛和浅池塘,池塘里是从不远处的小河引来的水,最深处大约也不到两米,里面养着锦鲤,出入水口都用网做了隔断,避免池塘中的鱼顺着水流从池塘跑出去。
董司是真将这青楼当做自己往后重要的营生修建的,因此周边专门找人设计修建了花坛,只不过眼下天气见凉,种的都是些耐寒的植物,显得只有葱翠一片。
云荞上一世做了一辈子阮家的好女儿,齐家的好媳妇,即便从此路过,也都是匆匆一瞥便罢,未曾踏进这里一次。
如今心态变了,倒也觉得,进青楼也没什么。
或许有非议,但是说白了,只要夫家不说什么,别人再非议,也没有用。
而沈如珩向来不干涉云荞的所作所为,更何况董司还是沈如珩的朋友,她又是由他带着来的,便更不会管。
青楼正上方挂了牌匾,匾上刻着镶金的字:青舸坊。
三个字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光,梁下红色的缎带又添了些喜庆。
才踏进门内,便看到屋中是红黄色的细长的缎带交织着,虽说天色渐暗,但屋内掌灯后又在特殊的墙漆的映衬下,倒是毫无黯淡之景。
主厅的正中央是主舞台,用来给坊中的歌姬舞姬表演用的场地,顶上还悬着几根粗重的梁木,被边上的承重柱撑着,上头悬挂的粗绳被拨到一旁。
主舞台两侧还各有一个小的台子,台子不大,能容两个人在上面弹琴。
大约因新装修,装饰屋子的绢布整体用的是正红色,倒显得不像个青楼。倘若在舞台正中摆个“寿”字,都能用来当做贺寿用的场所。
他们才到,坊中的伙计便将董司从楼上叫了下来。
云荞还在四处看这里摆着的东西和雕梁画柱。
别看工期不长,但这整栋楼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该有雕刻的地方有雕刻,花瓶与桌椅都摆放地恰到好处,该有留白的地方也有适当的留白,足以见董司对这边规划的用心。
他在青楼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财力,董司的家世确实经得住他这样折腾。
她还未看完,董司就已经快步从楼上走下来,吩咐道:“快来人将沈公子扶上楼。”
因梁芯与董司的婚约,按照辈分,董司也应该随着梁芯叫沈如珩表哥。
然而他们从小便彼此熟悉,况且两人未婚配,便未改口。
伙计从两侧跑过来,搀扶着沈如珩上楼,云荞在身后跟着,明知道沈如珩无恙还需要遭受这种罪,她掩唇偷偷笑。
珠珠和飞羽见云荞笑,也跟着偷笑。
楼上的雅间里,许多公子和夫人都在。
毕竟青舸坊还未正式开放营业,为讨个热闹,添些喜气,倒是不少公子都带了夫人过来。也有还未成亲的公子,而未出阁的姑娘的父母自然是不许到这种地方来的。
云荞和沈如珩被安置的房间大多都是有些身份地位,并且与董司关系交好友人的房间,屋中的人与沈如珩也熟悉,大家打过招呼,董司便又下楼去接其他的来宾。
他们落座不久,坊中伺候的丫鬟便陆陆续续将菜肴端了上来,听其他人的意思,一楼除了主厅之外还有几个雅间,二楼一层楼的房间除了中央这十间房子是可以宴客的之外,两耳的屋子便全是姑娘们的房间了。
从三楼向上也都是姑娘们的住所。
这些姑娘已经在这里住下,只是今日董司并不要求她们下来招待客人,便全在楼上歇着。
有胆子大的姑娘,还会跑下来偷偷往房间内瞧,被发现之后便嬉笑着逃走。
董司作为东道主,在房内待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他还要看顾其他房内的来客。
一个时辰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公子们、夫人们,东家请大家下去一楼,表演即将开始了。”
云荞心下惊讶,董司竟然还安排了表演,酒已过三巡,这间屋子中的宾客除了夫人们和沈如珩未曾饮酒之外都是微醺状态。
夫人们都未被劝酒,沈如珩是众人皆知的身体原因,滴酒未沾。
大家听说有表演,便纷纷起身向外走。只留云荞与沈如珩在后面。
“若是你嫌吵,我们便回去。”沈如珩说道。
“大家都未离开,并且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演,今日遇上了便想瞧瞧。”云荞心中好奇,自然不想回去。
“你想回去便回去,让飞羽回来接我和珠珠便好。”
“我同你一起回。”沈如珩最终也没走。
董司安排的伙计来帮忙将沈如珩带下楼。
他坐在轮椅上,云荞坐在椅子上,大家纷纷看向台前。
大堂内因为人员聚集,瞬间变得吵闹起来,各自说着各自的话。像一群蜜蜂在人的脑袋周围盘旋,嗡嗡作响。
灯光突然被人熄灭,大堂漆黑一片,所有人瞬间噤声,很快便响起更大的交谈声。
一道绵长细软的声音从舞台的方向传出;“梦回莺啭——”
随着唱腔而起的是面向舞台的灯光。
而舞台下现在才算真正安静下来,纷纷望向灯光聚焦的地方。
“乱煞年光遍——”
一个身穿白色纱制衣裙的姑娘坐在秋千上,自上而下缓缓降落。她的衣裙上绣着各色的花,在追光下朵朵鲜花栩栩如生。
繁花开遍。
“人立小庭深院。”
一句结束,秋千也已经降到最低,台上姑娘的脚刚好触碰到舞台的地面。
她的正脸此时也恰好正对云荞的方向,云荞一瞬不瞬盯着她瞧,熟悉之感涌上来——是姚舒。
姚舒站在舞台正中央,口中缓缓唱着《牡丹亭》的唱词,水袖随着唱腔舞动。
她的脸上满是凄凉,和着细而悲伤的腔调,似乎将那股爱而不得之感表现地淋漓尽致。
这种唱词,在外是不许唱的,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免俗。
云荞知道这首词的故事,而台上之人的故事,她并不知。
《牡丹亭》的词很长,姚舒只将游园惊梦唱完便下了台。
台下宾客的掌声经久不息。
然而,舞台处的灯又多点燃了几盏,顷刻间便上了一群舞姬,旁边有抚琴的琴师,舞姬随着音乐起舞。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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