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原本始终带着几分笑意的面色微僵,眸中露出几分深思。

    他倒是没想到,殷离竟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祁景川到底是在皇室中长大的,掩饰情绪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面上异样的神色不过是一瞬间,他随即便抚掌笑道:“好好,才子佳人,倒是一段佳话。若是殷兄与穆二小姐当真能成其好事,到时可别忘了本王的一杯喜酒。”

    殷离将祁景川神色间的变化看在眼中,眸中划过一丝轻蔑,听着这话,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但殷离不说,慎王却不愿就此放过他。

    “不过,这事是好事,只是……”祁景川露出些迟疑来,说道,“不知殷兄是如何与穆二小姐相识的?”

    殷离抬眸望向祁景川,不答反问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祁景川笑了笑,道:“这倒不是本王要问,而是本王着实有些担忧。殷兄不是京城人士,怕是不了解武安侯的为人。”

    他一顿,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摆摆手解释道:“本王倒不是说武安侯为人如何,只是,武安侯府并无嫡子,武安侯与夫人又素来鹣鲽情深。想要娶穆家的女儿,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话说到此,祁景川看向殷离,想要从他面容上看出些为难的神色来,却发现殷离依旧是一派从容淡然的模样,就连唇角始终挂着的笑意都没有改变分毫。

    祁景川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不甘心地又问了一次:“殷兄,本王方才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这一次,殷离索性直接起身,淡声道:“若是殿下寻殷某来,便是说这些事,那便恕殷某告辞了。”

    话音落,殷离转身便要往外间走。

    祁景川一惊,忙起身唤道:“殷兄请留步!”

    殷离脚步一顿,声色冷淡道:“殿下可知道,如今你这慎王府里里外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殿下将殷某唤来,便是为了说这等私事,那恕不奉陪。”

    殷离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祁景川却并未显出怒色,反倒是拱手作揖赔礼,话语间更多了几分敬重:“殷先生莫要动怒,实不相瞒,本王也是……有些急了。”

    他叹了口气道:“本王如今的处境,先生也是清楚的。父皇一心看重太子,这次福州之事都闹到这种地步了,父皇竟然还是……”

    一说到此处,祁景川眉眼间忍不住掠过一抹戾气,随即又隐没无踪。

    他叹息道:“朝中大臣纵使是有心入本王麾下,有父皇在,谁也不敢做的太过。只要祁景珏一日是太子,本王便只能处在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位子上。”

    他望向殷离,恳切道:“如今本王能够仰仗的,也就只有先生了。还望先生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务必帮我!”

    祁景川神色一肃,拱手便要作揖,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截住了动作。

    “殿下不必如此。”

    殷离止住祁景川的动作,面上的冷色缓和了些许。

    “殷某既然答应外祖入京,便会竭尽全力帮扶殿下。”

    祁景川闻言才露出个释然的神色来,笑道:“那本王便先谢过先生了。先生自管放心,待到本王成其大事的一日,先生便是本王的肱股之臣,与本王共治这万里江山。”

    对上祁景川这般的豪言壮语,殷离只淡淡地笑了笑,不动声色道:“殿下不必心急,如今该心急的,是东宫才是。”

    祁景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哦?此话怎讲?”

    殷离淡淡一笑,道:“殿下只看到陛下为太子压下了福州之事,可殿下难道忘了,陛下已经多少日不曾召见过太子殿下了?”

    祁景川闻言,敛眉思索着道:“本王在宫中的人回报,说是太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多日未出东宫了,难道……”

    殷离问道:“那殿下可曾听说太医院这些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祁景川蹙着眉头摇头:“这倒是没有。”

    殷离轻笑了声,道:“我倒是昨日还见到太医院的徐院正在望春楼与人饮酒。”

    若是当今太子当真身子不适到出不得东宫的地步,太医院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全都得在东宫守着,哪里还要心思去茶楼饮酒?

    祁景川显然也想通了这一点,眉目间染上喜意:“这么说来,太子是在装病?”

    “不错。”殷离淡淡颔首,道,“殿下不妨猜一猜,太子为何要装病?”

    祁景川眸光微动,随即便大笑着抚掌,连连道好。

    堂堂太子之尊,除了当今圣上,他们的父皇,还有谁能让他装病闭门不出?

    这分明是被皇上变相禁足了!

    “看来,父皇心中还是清楚的。”

    殷离闻言,唇角轻蔑的笑加深了几分,凉凉地道:“咱们的陛下,自然不凡。”

    话尾的语调微微上扬,莫名带着几分讥讽,但他随即又道:“太子论才学论谋略,无一可与殿下相提并论,唯一能胜过殿下的,唯有圣心二字。如今圣心太子已失了大半,殿下说,此时该心急的,到底是谁?”

    祁景川轻笑着抚掌:“先生说得好,是本王心急了。”

    他面上带着几分激动的潮红,激动道:“那依先生之见,本王接下来该如何做?”

    殷离垂眸沉思须臾,不答反问:“殿下可知,咱们这位陛下,最忌讳的是什么?”

    “最忌讳的……”

    祁景川蹙眉沉思着,片刻,他神色一变,“先生说的是……”

    殷离抬手,止住祁景川要出口的话,淡笑道:“既然是忌讳,就不能从殿下的口中说出。”

    “是,先生说的是。”

    “接下来的事,便无需殷某多言了吧?”

    祁景川心照不宣地一笑,点头道:“本王明白了,多谢先生提醒。太子是本王的兄长,本王自处处敬着太子才是。”

    殷离唇角微勾,狭长的眸子微眯,闪过一道寒芒。

    他可是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是慎王的主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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