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笙小禾回到了市局。

    李成文坐在那儿,整个人半趴在桌上,双手死死地握成拳,“上次方秋的事之后,雪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我当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九月底她实习结束,说要出去旅游,自己一个人。”

    笙小禾想起在寝室最后看到毛雪雁的那个眼神,很平静,平静中又藏着一丝压抑,在眼中漫开浅浅的一层红雾,让她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李成文垂着头,嗓音沙哑,“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我、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怎么能那样对她!”

    笙小禾对他这种马后炮的人完全给不了好脸色,但职责所在,她还得耐心问:“她出去的那段时间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但我前两次给她打电话,她都接了。”李成文抹了把脸,满脸的懊悔,“一次是她下飞机之后,还有就是在兰山山脚,再之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笙小禾看着电脑里刚收到的资料,机场外,毛雪雁接到李成文电话的时候,她刚刚上了周志年的车。而兰山山脚,毛雪雁再接到李成文电话的时候,周志年就在她身边。

    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

    笙小禾抬眼,看向李成文:“你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李成文心不在焉地说:“就是简单地说了几句。”

    笙小禾屈指扣扣桌面,解释说:“毛雪雁两次和你通话,旁边都有同一个人。警方现在怀疑她的失联可能跟那个人有关,所以你一定要仔细回想,你们最后两通电话,到底都说了什么?”

    李成文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问:“发生了什么,你们查到了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们也是刚刚才接到春云省那边传来的消息,人还没找到,但已经通知毛雪雁的家属了,她妈妈应该快要到了。”

    笙小禾一句话把李成文尖锐的指责堵了回去,“李医生,你们的通话内容很关键,请你配合。”

    李成文红着眼抓着头发使劲儿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在机场那次,我叫她把车牌号发给我,她不愿意,我又让她把酒店的名字告诉我,她也不说。不管我问她什么,她都是冷漠拒绝,我也觉得没意思,就把电话挂了。”

    “算是冷战吧,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单方面这样认为的。”李成文自嘲一笑,“一连三天,她连只言片语的信息都不发给我,还是她妈妈给我发信息叫我们爬山注意安全我才知道她已经把我拉黑了。”

    他继续说:“然后我们就在电话里吵起来了。第一次,我跟她认识那么久,不管是恋爱前还是恋爱后,我是第一次听到她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语气跟我说话。”

    笙小禾诧异地看了李成文一眼,没有开口。

    李成文又道:“她在哭,一直在哭,反复问我为什么要劈腿。”他顿了顿,用手抵住额头,再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哽咽,“我不知道她竟然自己憋在心里那么久,我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偷偷哭,我不知道她原来那么喜欢我……”

    笙小禾卷着手中纸质档案的边角,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悲凉。

    毛雪雁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家暴中的孩子,童年的阴影免不了让她性格和常人有些差异。但她很乖的长大,没有叛逆,没有堕落,努力学习摆脱了恶习满满的父亲,只除了个性稍显冷淡。

    这几乎是所有认识毛雪雁的同学、朋友的共同评价,但大家都会在后面加上一句:“可虽然这样,但你认真去体会,你就能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温暖很体贴的女孩子。”

    李成文追她之前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里,他非但没有半点去包容理解毛雪雁,还反过来责怪她不曾为自己改变哪怕一丁点。

    笙小禾在心里暗暗骂了三个字,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快被她揉烂的边角轻轻撑平压好,这才问:“她跟你提分手了?”

    李成文还在陷在自己的深情里,吸了吸鼻子,说:“嗯,我没同意,但她说完就挂了,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我再打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以为她只是把我拉黑了,可等第二天她妈妈也联系不上她时,我们才觉得可能是出事了。”

    资料显示毛雪雁在跟他通话后的两个小时内还和妈妈及朋友打过视频电话,但这种时候,笙小禾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扯这些了。

    她站起身,看向门外面被同事搀扶着走过来的毛雪雁妈妈,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阿姨,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李成文见状立刻走过去扶着她的另一只手,低低地喊了声:“余阿姨。”

    余衣敏悲怆地看着李成文,“他们说,雁雁,可能是没了……”

    李成文倒吸一口气,抬眼看着笙小禾。

    笙小禾没理会他,走到余衣敏身边,轻声安抚:“阿姨,我们正在全力侦查,您……请您再等一等。”

    余衣敏反手抓住笙小禾放在她手背上的手,难过得不能自已,她问:“如果……如果……能不能,把她带回来?”

    笙小禾艰难地开口:“我们会尽力的。”

    李成文带着余衣敏走了,笙小禾站在窗户边看着车辆越来越小的背影,猜测毛雪雁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自己被背叛的事,现在她出了事,李成文竟然成了余衣敏的依靠。

    她想,毛雪雁一定跟她妈妈说过很多次,她很爱李成文。

    笙小禾双手紧紧地抓在窗框上,指尖都被冻成了青白色,但她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地面,把呼吸调整得缓慢平静。

    最近接触到的负面信息像艳阳高照的天气里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让她连撑伞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淋得彻彻底底,浑身冰凉。

    这种感觉很难受,像是在胸口处有什么东西似的,直直向上堵在喉咙处,连呼吸都觉得很疲惫。

    她闭着眼正在想要不要先回家,身后传来动静,是刚跟局长汇报完工作的南荣回来了。

    刚刚还在各忙各的同事们都整理好自己的资料去隔壁办公室准备开会,南荣这才看到被遮在后面的笙小禾。

    他走过去,被窗户边吹进来的冷风冻得一激灵,“干嘛呢?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跑来了?”

    南荣把窗户关上,目光扫过笙小禾被冻得都有些发白的嘴,柔声问:“过敏好些了吗?”

    “好多了。”笙小禾点点头,眼神有些闪躲地转身往自己座位上走去,“宋余说你的电话打不通,就打到我这里了。”

    她把桌上的资料和电脑叠起来,说:“毛雪雁的失联可能也和阴婚案有关。”

    南荣扬扬眉,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上午那会儿去带彭秀回来,她反抗得很厉害,不小心把手机摔了还没来得及换。”

    笙小禾讶然,面露喜色:“查到了?”

    南荣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叹了声:“有新线索,但还没查到。走吧,开会。”

    南荣走在前面,进门时顺手打开了墙上的暖气开关。

    刑侦支队除了笙小禾,一水的全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体素质一个赛一个好,大冬天的也没见穿多厚的衣服,寒冬腊月的季节里,办公室连暖气都不曾开过。

    为了照顾到所有人,南荣在入冬后打着公家的名义,私人给笙小禾的座位上配备了从上到下全套的保暖物资,绝不让心尖上的人被冷到哪怕一点点。

    但刚刚笙小禾在窗户边被冻成那样了,他这原本就不怎么平衡的平衡木瞬间就倾斜到底,睁着眼睛说瞎话:“去了外面一趟脑子都给我冻僵了,让我回回暖,麻烦大家伙儿先陪我闷一闷哈!”

    其他人当然没什么意见,笙小禾坐到斜对面,看着南荣坚毅的侧脸,感觉暖气暖得特别快,就这前后还没有一分钟的功夫,她刚刚还冰凉的指尖立马就热乎了。

    南荣跟远程视频里的宋余和贾靖冬闲聊了几句,察觉到笙小禾的注视,转头看向她。

    笙小禾来不及收回视线,心中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慌乱感,但随即就见南荣朝她笑了笑,带着他独有的那份温柔,“开始吧,小禾先说。”

    笙小禾把所有情况都详尽地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毛雪雁不是本地人,和周志年的见面应该只是偶然。但如果仅仅只是一面就促成他想要对她下手的想法,那必然是她在挂掉李成文的电话后,两人在车里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宋余点点头,说:“路线行驶正常,毛雪雁下车时情绪也很正常,大概率可以排除‘骚扰’之类的事情。”

    南荣问:“周志年怎么说?”

    贾靖冬扶了扶下滑的眼镜,沉声道:“不记得,偶遇。”

    宋余头疼地咧咧嘴:“取证太难了,他和石玉芬的共同通话记录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同事说:“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联系电话,现在已经注销了。已经证实是原主身份证遗失,被人偷偷开的户。不过我们用大数据还原,发现该电话在和周志年与石玉芬联系期间,活动范围基本上都在大学城。”

    宋余脑子转得极快,立刻脱口而出,“是不是和彭秀所在的区域高度重合?”

    南荣点头,面沉如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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