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注定是不同于以往的。

    笙小禾终于愿意放过自己,圆了几年来无数个午夜梦回间的期待。

    长期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倏然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直接导致这原本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反复发作,直到上班前一天晚上才终于稳定下来。

    浑身酸软地被南荣带回家躺上床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并不是她租的那套房子。

    笙小禾翻身看着旁边的另一个枕头,裹着被子挪了挪,把脑袋放到上面,整个人斜歪着,像极了车库里不太熟练的司机把一辆车停在两个车位上的蛮横样。

    但两个车位都是人家自己的,谁都不能说她这样做不行。

    南荣进屋时正在接电话,看到笙小禾的姿势没忍住笑出声,话筒对面的宋余茫然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没打错,这才幽幽地问:“不就是去砍青菜头,有那么高兴嘛?”

    南荣清清嗓,掩饰性地咳了声,坐到床边把热水和药递给笙小禾,边说:“嗯,大丰收可不得替农民伯伯们高兴嘛!车安排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发?”

    笙小禾吃完药,听着他在旁边说留两人值班,剩下的除了自己之外全部去帮忙,立刻不满地晃着他的手,示意自己可以去。

    南荣瞥了她一眼,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对宋余说:“嗯,小禾生病给她放一天假……行,到时候刚好可以跟交警队坐一辆车走。”

    这边结束通话后,笙小禾才开口:“我已经没事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以为是去玩儿呢?”南荣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又把被子扯到笙小禾后背围起来,“今年青菜头丰收,几十亩地等着人收砍,又忙又累,大冷天的到时候出一身汗又吹风,你这感冒还没好彻底又想发烧啊?乖乖在家休息,别乱跑。”

    难得的假期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这么没了,笙小禾本就惋惜不已,没成想新年开工第一天还有下乡助农的志愿活动,她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可以偷偷公费约会的机会。

    “我已经好了,真的!你就让我去嘛,我在医院这几天都快闷死了,我保证,一定不会生病!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师兄——”

    南荣哪里扛得住笙小禾全开的撒娇攻势,连忙起身想往外走,但笙小禾动作更快,直接借着拉手的力道扑到南荣背上,被子一掀将彼此都罩起来。

    眼前忽然就黑了下来,只剩脚下透进来些微的光亮。

    笙小禾搂着南荣的脖子,靠在他脑袋旁小声说:“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一直这么贴着你,你走哪儿都得带上我。”

    温热的气息直直拂过耳边,南荣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清心咒瞬间忘到九霄云外,他感觉头顶这床鹅绒被实在是太厚了,又重又闷,热得人难受。

    他闭闭眼,不动声色地放缓呼吸,拍拍笙小禾的手,“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再不睡,小心明天起不来。我可不等你。”

    笙小禾似是完全没察觉到南荣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的异常,她略微收紧手臂,贴得更近了,埋着头在他颈边胡乱蹭,模糊地嘟囔:“嗯,睡吧。”

    南荣被这拱火的动作撩得热血沸腾,在几乎快要把持不住的前一秒拉开笙小禾的双手,将她整个人用被子团团包裹起来,躬身在她嘴角边亲了亲,笑着说了声“晚安”就迅速离开房间,好像身后有吃人的怪物似的。

    笙小禾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也许、应该是……被拒绝了。

    她倒回到枕头上,看着天花板思索了良久,然后摸上凸出的两肋和稍显平坦的前胸,惆怅地想:他该不会觉得我像个男人吧?

    这个想法太过于荒诞恐怖,笙小禾赶紧摇摇头将它扔出脑海,转身把另一个枕头抱进怀里,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还想着确实是瘦过头了,自己摸着都嫌硌得慌。

    而屋子另一侧的客房里,南荣站在温凉的花洒下淋了差不多大半个钟头才走出浴室,临睡前也在想,明天一定要抽空把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齐全。

    第二天,笙小禾如愿以偿地上了车。

    由于活动人数已经确定,也分配好车辆,全局刚好四辆大巴车坐满,现在临时增加人肯定是来不及的——

    南荣只能私车公用,心甘情愿地载着女朋友一路向东,迎着新年的第一轮艳阳,奔往乡间小道,开启了俩人复合之后的首次“约会”之旅。

    这次要去地方的离主城区很近,高速四十分钟直达的东南区,是南渝市出了名的青菜头产出地,每年新年伊始收割之际都会吸引全市无数志愿队去帮忙砍收,市局也把这项活动拟为每年“新时代文明实践”以及“我为群众办实事”的固定内容之一。

    刑侦支队和交警支队被分配到的地方离城区最近,出城再开二十分钟就到了,叫新渡村。

    南荣和大巴车同时抵达村口,所有人刚下车,入眼皆是绿油油的大叶子,重重叠叠地铺展在道路两旁的起起伏伏的土坡上,深深浅浅的一直延展到路口的拐弯处,场面颇为壮观。

    土坡上已经有很多穿着红马甲的人在开始劳作了,南荣和交警支队的队长老陈一起跟村长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叫自己队里的人拿上东西开始干活。

    宋余看着笙小禾那明显又清减不少的身形啧啧心疼,直说:“就你这小身板,一刀砍下去我还怕把你腰给扭了。”

    他把相机递给笙小禾,“你也别去地里帮倒忙了,还是老样子,帮我多拍点照回去写简报,行不行?”

    笙小禾知道宋余照顾自己,于是也不多说,把相机挂到脖子上,笑盈盈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末了还不忘说:“把你拍帅点,回头简报上就用你的照片。”

    宋余套上围裙和袖套,左手拖尼龙口袋右手拎镰刀,闻言转身笙小禾摇摇一指,高挑着眉朝她眨眨眼,“懂事!没白疼你!”

    刑侦支队只有笙小禾一个女生,虽然不是特别热情外向的性格,但做事踏实,也不作妖,外加人也长得好看,年纪又最小,除了南荣从始至终都怀揣着别的心思外,其他人在工作中都会下意识地照顾这个妹妹。

    短短的半年时间,笙小禾俨然已经从陌生的新人摇身一变成了队宠。

    她想起队里那一群已婚的未婚的都自诩是自己娘家人的男人们,没事就会说以后找男朋友必须带去见他们给把把关,心想不知道他们得知是南荣后,还能不能客观地评价这位上级妹夫了。

    南荣也全副武装地往土坡上走,到笙小禾身边时又停下来,“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笙小禾转过头看着他,后退几步给南荣拍了张人像特写,看完成像后才满意地说:“我在想,我们的事要不要跟他们说?”

    “看你,你想说我们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南荣左右看了看,划分给他们队的这片地离大部队比较远,而队里的人都在埋头苦干,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后,他凑上去在笙小禾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啄,“公开了更好,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时时顾忌着他们了。”

    他站直身体,把小红帽扣在头上,说出来的话有些猖狂,“明目张胆地对你好。”

    笙小禾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秀恩爱会被投诉的。”

    南荣抬抬帽檐儿,笑出一口白牙,“越级投诉不予受理,他们只能受着。”

    “那……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吧。”

    南荣挑挑眉,以为笙小禾暂时不打算公开,刚想说好,就听见她清浅的声音说出最扎心的话:“找个时间请大家吃顿饭吧!”

    南荣乐得没边了,反复叮嘱笙小禾注意脚下的路后,喜笑颜开地去劳动了。

    笙小禾站在路边,跑来跑去找角度给南荣拍了好多张私人珍藏照后才收手专心工作起来。

    她的摄像技术好,一个古早的数码相机也能拍出好片,虽然比不上单反,但工作宣传以及存档足够令各级审阅的领导都满意了。

    不多时,原本只有刑侦支队的这块地上陆陆续续又来了其他几波志愿者,红马甲所在的场面越来越大,遥遥望去,土坡上尽是红绿相间,在后面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掩映下显得特别和谐,充满了新时代的正能量。

    笙小禾被眼前这景象所感动,跑到村口马路的尽头处想要拍大全景。

    没成想那块地下面已经塌陷了,刚站上去脚下一崴差点仰身摔到下面,还好临近有位村民大姐手脚麻利,立刻赶过来托住她的手,才幸免于难。

    “哎哟,小姑娘可得注意脚下安全哈,我们这农村不比城里,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很容易摔跤的。”

    笙小禾站稳身子,见南荣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放心下来,她朝大姐道过谢,在原地挪了几步找好角度就准备照相。

    刚把相机举起来,那大姐就叫了一声:“妹儿啊,你这是要给我们照相吗?”

    笙小禾点点头,把相机放回胸前,说:“对,您放轻松,刚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就好,我们不是摆拍,没那么讲究。”

    大姐闻言笑着挥挥手,“诶,每年都有人拍照,我们都习惯了。不过,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可别把后面那片林子拍进去啦!”

    那片密林是笙小禾酝酿的大片里必不可少的一个点,自然不能轻易放弃,她看了看林子,又看看大姐,疑惑地问:“为什么呀?是有什么规定吗?”

    大姐大概是砍菜头累着了,闻言径直坐在地上,打开水壶大喝了几口,才摇头说:“这能有啥规矩?主要是啊,那处……犯忌讳。”

    笙小禾知道乡下往往都有很多流传的恐怖故事,便走到大姐身边蹲下身,“有什么说法吗?”

    虽说冬天的太阳并不会太热,但紫外线一点不差,大姐干了一上午,这会儿脸上已经隐隐起了两坨高原红,她转头看着笙小禾,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那林子以前死过人,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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