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女生叫梁钿钿,是刑侦专业大四学生,先后在村镇区的派出所和公安局都有过实习经历,虽然从整体成绩上来看并不足以拔尖到可以分派到市局,但实习评价都还不错,并不是传统意义里不学无术,纯靠父辈关系来混资历的关系户。
这一点让曾经被愚蠢又无知的关系户连累得差点违纪的南副支队放下心来。
他拿着薄薄的两页实习推荐表回到办公室,发现大家都三三两两围在笙小禾桌边,正在讨论今天早上那场突如其来的舆情。
南荣站在门边,举起手叩了叩,懒洋洋地开口,“八卦等以后有空再聊吧同志们,该干活了!”
他走过去,靠在笙小禾桌沿边,简单地把对陈冲和蒋芸的分析说了说,而后道:“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失踪女性重新进行数据比对,这次时间比较短,后天下班前给我结果。”
案子再查并不是好事,虽然也是一种谨慎的表现,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表示之前的调查结果可能存在问题。
一众老刑警们当然知道这个“可能”的严重性,话不多说,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笙小禾也站起来,刚打算离开,就被南荣拉住手腕,他顺势滑下去,把她的手拢进掌心,轻轻一扯,笙小禾没防备地就踉跄一步朝他倚去——看起来更像是犯低血糖头晕的样子。
南荣抱着笙小禾不过眨眼的瞬间就分开了,把卷成细圆筒的推荐表在她肩上轻轻敲了敲,嘴角噙着得逞后的笑,稍微提高了音量说:“小禾留下值班,另外有工作安排。”
笙小禾接过推荐表,低下头心照不宣地也跟着笑起来,想到两人之前确定关系后去上班时,南荣也总是这样借着工作的事由对她“上下其手”,时过境迁到了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实习生?”
“嗯。”
南荣指指墙上的钟,“我马上去开会,等会儿新人来了你带她去领办公用品和制服,要是交警那边的陈队长找过来,你就先去把视频资料拿回来。”
交代完,南荣趁这会儿办公室的人都走完了,这才躬身凑到笙小禾面前,和她接了一个短促而轻快的吻,捏着她的指尖柔声道:“会可能得开一段时间,中午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好。”
温热的气息散在耳边,笙小禾感觉有些痒,忍不住歪了歪头,侧过脸问:“那晚上呢?”
南荣看着她悄然爬上红晕的脸颊,心下微动,又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趁着笙小禾没反应过来前随手抓起她桌上的一本笔记本就跑开了。
“晚饭你决定,下班就去超市买菜。”
南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笙小禾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打开昨晚还没有完成的报告摸上侧脸,好半天都打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能把脸埋进双手,满是甜蜜地抱怨,“办公室恋情真的很影响工作啊!”
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是交警支队那边把视频找出来了。
笙小禾这才拍拍脸,朝外面走去。
回来的时候刚好在楼梯转角遇上政治部人事处的领导往各队送新人,于是她又带着梁钿钿去库房领东西。
梁钿钿留着短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是个可爱的女生。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笙小禾的对面,经过笙小禾位置的时候无意识地往电脑上看了眼,突然就顿住脚步。
“市局也在查新渡村女高中生分尸案?我能申请跟进吗?我对这个案子还蛮熟悉的。”
“熟悉?”笙小禾想起来梁钿钿是从一直实习的东南区分局调过来的,忙问:“分局那边是有什么新的进展了吗?”
“呃……也不算。”梁钿钿拆掉包装,开始组装电脑,“其实这样的,这个案子以前我爸经手过,但一直没能找到凶手。他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妈念叨,后来我也去了东南分局,就想重新调查,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
笙小禾并不知道梁钿钿的身份,只觉得她们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有共同的目标,不由得有些唏嘘。
她说:“抱歉。”
“都过去了。”梁钿钿摆摆手,面上神色淡然,“分局那边虽然也一直在查这起案子,但总是没什么新的进展。不过过年那几天我在家整理旧物件时,翻到我爸曾经的工作笔记本,那上面提到当时分局收到一封匿名信,自称目睹了包娉婷被杀的整个过程,如果警方愿意把悬赏额从一万调整到五万,可以配合破案。”
笙小禾从上往下把线头递给梁钿钿,闻言眉头微皱,“五万?以当时的经济水平,一万块已经很高了。”
“对啊,这个要价很不正常。”她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就……从来也没人会跟公安局提这种要求,太离谱了。”
梁钿钿通上电开机,拉过椅子坐下来,继续说:“但分局也担心万一真的有线索会被错过,所以连夜开会把悬赏额度调高,就等着人来检举揭发,可一连过去五天,鬼影子都没见着。”
“那个年代又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当时除了查案的骨干力量,分局还派了很多人去找这个寄信的人,但都没找到,所以后来这条线索就断了。我看到笔记本的时候就在想,能不能通过笔记对比鉴定从大数据里锁定到这个人?”
笙小禾思索片刻,不否认梁钿钿的提议,“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梁钿钿说:“在我家。这种东西连有关物证都算不上,没有进档案,我爸当时就留在自己手里了。不过这么多年,纸张已经泛黄老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识别得出来。”
“先试试吧。”笙小禾沉吟一会儿,说:“你现在就回去把笔记本和信都拿过来,待会儿副队开完会再跟他汇报情况。”
“好。”
梁钿钿动作干脆利落,立刻起身往家里赶去。
笙小禾回过头,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心里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像是在无垠沙漠中茫然前行数天快要坚持不住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簇小小的绿色,使原本已经快要完全瘫软的身体又重新找到了动力。
总算是看到一点希望了。
与此同时,同层走廊最角落的会议室。
“我们综合比对了近期抓到的所有毒贩常出没的地方,也提取了手机信号的重合行动轨迹,筛查出这个人。”
许昌旗在屏幕上投放出一张证件照,是一个长相普通,没有太大辨识度的男人。
他嘴角微扬,面部肌肉没有任何变化,笑意不入眼,仿佛还带着一丝轻蔑,如同看见什么极其低贱的事物一般。
莫名让人生出被冒犯的感觉。
许昌旗说:“他叫魏聪,四十岁,中越混血,现在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也没结婚,在北区一所职高门口经营小超市。平时爱去酒吧街喝点小酒,和很多毒贩都打过交道,昨晚抓回来的有几个都承认他们的货大多都是经魏聪的手送来的,但毒贩们并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
经侦的队长李间也把这段时间调查的资料投到另一块大屏上,“离岸账户能查的信息比较有限,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我们追踪到他们的开户地是在越南的一个海岛,在二十年前是出了名的罂粟种植地,不过后来被当地政府强势清缴,打造成了现在的金融中心。”
许昌旗接过话头:“巧的是,这个叫魏聪的人,在没有回国之前,一直在那个岛上生活。”
未尽之言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魏聪是重点突破口——巧合太多,就不是偶然了。
孙尧祥坐在长桌中间,看着他对面坐着的自己所分管的禁毒、刑侦和经侦三个支队的负责人,说:“在没有排除魏聪贩毒嫌疑前,刑侦和禁毒两队并案调查,昌旗总指挥,南荣副指,李间你们从旁协助提供相关情报,所有的进度第一时间汇报给我,不论早晚!”
三人同时应好。
“证据还不够实,现在抓回来可能不会老实交代,甚至还会打草惊蛇。”南荣停下一直记录的笔,放在手上来回转,“我建议先盯几天观察观察。”
许昌旗点头道:“同意,安排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按照他三天送一次货的规律,足够我们顺藤摸瓜的了。”
孙尧祥说:“可以,具体行动你们商量着安排,人手不够我去调。这么大批量的泰瑟枪流到市面,不管是暴露在群众面前还是在各种抓捕一线,都百害而无一利。要快,知道吗?”
南荣目光沉沉地和许昌旗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屏幕上的面相极其不友善的人,应道:“明白。”
……
孙尧祥下午还要去市委开会,不一会儿就走了,剩下南荣和其他两个队长留在会议室里继续交换彼此的情报,分析讨论,三人一直待到下午两点半才散了会。
这边他刚回到办公室听完笙小禾和梁钿钿最新的汇报,下一秒就接到东区分局刑侦大队队长周远的电话:
“蒋芸和陈冲很有可能真的死于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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