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后思女心切,皇上很快就命接长公主的队伍出发了。

    姜却第一回要离开师父的跟前,独自去照料病人,还有几分忐忑。林姜便安慰她道:“马院副千金科极为通,凡事你请教他也一样。”

    林姜觉得小徒弟出去走这一趟也是好事,在太后与两位长公主面前挂了名,有了这个功劳,将来可以早早替她求情,不用等到三十岁再按例出宫了。

    此番齐阳长公主不但让儿子亲去,还让高齐宇带着夫人一并前往福建:她觉得儿子粗枝大叶的,儿媳妇细致,一路上可以照顾妹妹和儿子。

    齐阳长公主若能预料后情,是绝不肯让儿子走这一趟的。

    还没出正月,福建就送来了急报:有一帮训练有素的海匪(是否匪类尚且存疑)从荒海海域摸上大周土地来,不但烧毁了海边的几处渔村渔船,更摸上了官道埋伏击杀大周商队劫掠财物。

    按说这本不是件大事,福建当地官员就可处置。但好巧不巧,那一日官路上,就有到处逛游的高齐宇同学。

    其实在沿海,海边小村落时不时被海匪摸上岸,不是罕有的事儿,就像西北边境的居民,时常要被北戎骑兵突袭抢一波一样。

    但这回事儿不同:一来这回‘海匪’非常有组织,看起来都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造成的破坏比以往都要大,二来高齐宇这位仇恨吸引体又正好在案发现场,偏生左右护卫都没事,就他还左臂受了一箭暗箭。

    想想这位的身份,看看这位手上的箭伤,当地官员就想哭。但再想哭再不想面对现实,做官的警觉性告诉他们若是敢瞒报此事,自己脑袋要不保。

    消息传到京城,齐阳长公主又急哭了一回:妹妹还没接回来,儿子倒是被贼匪射了一箭不知伤势如何。

    于是一闻此事就进宫去问皇上详情,那五百兵士都去哪儿了,怎么偏偏高齐宇受了伤。

    后续详细奏报也一份份追加送入京城。

    原来是旬阳长公主精神有些欠佳,马院副诊了这病不是急症。与其让长公主病痛劳累中赶回京城,不如先在府邸内治疗几日,养养气血精力,再请长公主启程回京。

    这不高齐宇就在福建闲了下来。

    他那个脾气,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往外纵马游玩,出了京城更是看什么都新鲜。因惦记姨母,路上拘束了一路没有乱跑只闷头赶路。如今到了海边城市,风物大不一样,自然兴奋不得了。

    给旬阳长公主请过安后,其妻带着姜却守在长公主身边陪伴,高齐宇虽是亲外甥,但是个男人凑不上去,就只好闲了下来。

    这一闲,就天天带着两个亲兵就到处去玩,结果就撞上了海匪。

    人家海匪抢劫也是要看人的:高齐宇一看就是身份不同,能抢到东西的世家公子,当时他身边带的侍卫又不多,不抢他抢谁。

    好在高齐宇出行,虽然带的人少,但当地官员还是非常注意他的动向,时刻暗中保护。故而意外发生后,当地兵士很快就驰援了去,高齐宇除了身中最开始一箭暗算,并没有什么大伤,甚至在官兵到了后,还一鼓作气整顿了官兵,去追杀海贼,最后还真让高齐宇率众俘虏两人,可以说是报仇不过夜了。

    这折子最后就禀明,此案尚且在审理,福州府尹务必会将这批突然冒出来的数量质量都比原来庞大的‘海贼’出处与意图都审的明白,再上报陛下。

    皇上就拿此折子安慰齐阳长公主:“旬阳妹妹无事,孩子也没大碍,还立了功呢,等回头朕赏他。”

    齐阳长公主哭道:“我不要他立功,我要他好好的呆着,他偏就是不肯听!”

    说来也是令人无语,高齐宇的体质特别招仇恨,一只鹰飞过来,周围那么多世家公子和侍卫,鹰就非认准了要呼他一巴掌;而这回海匪也是,路上过去了几队商队,都没动手,最后就看上了高齐宇,也是一种孽缘了。

    送走了焦虑的长公主,皇上才沉了脸,其实方才折子上还有重要情报。

    还是高齐宇特意命人带回来的,以他多年在京中的眼光来看,那些海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毛贼,真的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海外国家的兵士,穿着那叫一个整齐划一。

    而他们看中高齐宇故意暗算,好似也不单纯是为了钱。高齐宇对自己舅舅提了个观点:听闻海上的国家彼此不怎么和睦,斗的厉害,会不会是去岁来大周朝贡的国家,与旁国发生了冲突,以至于这些国家来报复大周呢。

    同时高齐宇还特别细心留意了这些海匪身上纹着的纹路,画了下来给皇上。

    皇上觉得外甥提的很有道理。

    正巧林长洲回到了京城过年,此时还未离开,皇上就把他叫了来,一并参看高齐宇画的纹身图案。

    论起对海外国家的了解,可没人比林长洲更熟了。

    果然林长洲贡献了非常重要的信息:“这纹身倒像是弗朗吉国纹身的一种。这个国家地处炎热之地,衣裳多是裸露胳膊,当地人也常用肩膀和手臂上的纹身分辨彼此的家族。”

    “弗朗吉国是个岛国,本土面积不大,但国人好战,男儿几乎各个都从小拿着鱼叉在岸边学着游水,基本上是会走路的人都会下水。且他们国家极为崇尚武力,以抢得到旁国的东西为荣。周围许多国家都要给他们上贡才免于一抢。”

    皇上蹙眉:“大周的船队他们也敢抢?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林长洲摇头:“这种强盗的民族,最是欺软怕硬,大周的国力强盛,哪怕平时臣带着的兵士并不多,他们也未敢抢过挂着大周旗子的商队。他们从来只对着弱者下手,专抢那些小国的船队,甚至坐船去旁人国家的国土上劫掠。”

    “只是这两年有不少海上小国陆续做了大周的属国,海船上都可以插大周的旗子,只怕也不肯再纳贡给他。况且陛下的皇家海船既然准备要出海,那几条商道就都是有福建的水军一路清扫守护,想来是搅了他们海上劫匪的生意?让他们损失太大,以至于要冒险装作海匪摸上来咬一口大周?”

    林长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弗朗吉国再善战,哪怕人人都出门争做海贼王,国家体量也摆在这里,总不会有大周的兵强马壮。

    哪怕大周的水师,比起陆上铁骑和步兵都是最弱的了,却也能把他们扫开。

    就像是一只巨龙,游走过去,就算是没有故意伸爪子去捕猎,荡起的水波也足够搅得其余鱼类不得安宁。

    皇上闻言,对这弗朗吉国印象就极差:“既如此,你便同齐宇一起查查这件事吧。朕已然命兵部拟折子上来了。”若是普通水贼如何剿灭,若是其余国家作乱有意犯大周边境如何镇压,总之此事水落石出后,总要有个解决法子。

    对皇上来说,让林长洲这种非军伍出身,本身是商人的人,去调查此事,还是觉得有点替他担忧的:毕竟游弈使的本职是户部官员,并不是作战专人。

    只是论起对海路的熟悉,对海外各国各族的了解,无人出其右者,只好让林长洲铁肩挑重担了。

    而在高齐宇都遇到危险后,皇上还真怕林长洲出点什么事,让林姜仅剩的一个亲人也没了。

    毕竟朝廷征兵都是有法外容情的:一户里若有兄弟两人,就只征一个,若只有一个男丁,可免于征用上战场。

    那林家这种情况,让林长洲去处理此番危险,实在是有点难为林家了。

    为此,皇上还把林姜叫了来安慰了两句。

    林姜低头,表示一切服从陛下的安排。

    皇上就命皇后在接下来的一年,逢年过节给诰命恩赏时,记得林姜这里要加厚一倍。

    其实于林长洲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不怕危险的。

    而且现在林姜已经在这大周站稳了脚,也在向着最终目标稳步前进,那他这副身体死了也没什么,他回到系统换个皮肤出来就是了。

    说来给人当爹的兴奋劲儿过去后,林长洲还挺想再当只猫的,再过一过每天就是玩球儿和晒太阳的日子——就是现在皇甫都都猫咪正过的日子。

    于是在跟林姜告别,临去福建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这件事。

    林姜笑眯眯道:“都可以啊,如果父亲累了,就歇歇吧。”正好都都也在旁边,林姜就一把捞起它,抱在膝上揉着它的胖脸:“一只也是养,两只也是养呢。而且若是父亲……还不用绝育。”

    林长洲看着原本睡在榻上正香的猫,被抱过来揉脸,一脸‘为了吃的我屈服了卖身了我都可以’的表情,就觉得再缓缓吧,给人当宠物,不如给人当爹好。

    很快距离林长洲离开京城,就过去了近两个月,京城春光也渐次明媚起来。

    这日绍王府中,世子的院落中立起了几个画着同心圆的箭靶子。

    “砰、砰”几声响动后,鹦鹉就从架子上跳了起来。

    “吓死鸟了,吓死鸟了!”

    林姜和黛玉本并肩站在廊下,听此话,不由看向翠绿的大鹦鹉笑道:“妹妹的鹦鹉是越来越聪明了。”它这都不是学人说话,而是自己有了思维啊。

    怪不得这种鹦鹉在大周卖的极贵,卖鸟的人还说什么绝对物有所值,极力保证这种鹦鹉聪明如孩童,且还长寿,能活好几十岁,与人的寿命相比也不差什么了。[2]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是在看着院中周黎蘅和卫刃练习手枪的使用,也正是这两声响动吓了鹦鹉一大跳。

    这是今年林长洲过年时,从西洋带回来的最新最小巧的手/枪,弹/子都是特制的。杀伤力虽然不如大的火器,但因其本体小巧,故而隐蔽性很好,这样的小东西别在身上,大周的衣袍又宽大,很难被人发觉。

    林姜觉得,这就像是武侠世界里的暴雨梨花针,要是短距离之内拿出来出其不意打在人身上,就是武林高手也难避开。

    “箭法和火器果然不是一回事。”平素箭法十分准,备受骑射师傅赞扬的世子,对自己总是掌握不好的枪法有些郁闷。

    而卫刃则是特殊,他似乎天生就精通跟武道相关的各种器械,火器也不例外。

    不过对他来说,这个小火器就有点不够用了:就这射程来看,与他用内息用力掷出的暗器距离差不多。

    他还是喜欢那种像是炮一样,却可以抗在肩上,一下子就轰出去能够夷平一座小房子的‘火、枪’。

    寻常人受不住这种火、炮的后坐力,只好安放在地上使用,就失于不够便携。但对卫刃来说,拎着它到处走,扛着发射,都很顺手,一般的火器他还嫌轻。

    这会子看周黎蘅练习这种小巧的火器不顺手,就道:“这些原也不适合咱们,你用惯了弓箭的重量,用这个自然是觉得轻飘飘的不好着力。该让她们姑娘家拿着防身。”

    林姜闻言就招呼黛玉一起试试:“我在家也练过两回,确实适合咱们。就是若不带着护具,弄得虎口疼。妹妹若是不习惯,可能还伤了手呢。”

    说着就让宝石把她带来给黛玉的一副手套护腕并护目镜拿出来,让黛玉先装备上。

    黛玉见那小巧的火器线条利落优美,颜色也是清亮的银色,心里也很喜欢,就随着林姜一起到庭院中来。

    周黎蘅却不肯递给她:“不行,容易伤着你。”在小的火器,后坐力对女子来说也是不可忽视。

    而那边,卫刃则是立刻缴械,把银色小枪递给林姜后,人都退到廊下去了。林姜在家里也试过,他并不担心。

    黛玉见此就嗔了一声:“要你这样小心,姐姐会教我的。”

    林姜却是在旁笑着立刻摇头:“我自己也是才会呢,还是让世子爷教吧。”

    果然周黎蘅在一旁手把手教了黛玉半日,才肯交给她,之后仍旧一步三回头的到了廊下,跟卫刃站在一处,眼睛仍旧眨也不眨看着黛玉。

    谁知黛玉扣了两枪,虽未中靶心,但竟是俱落在靶上。

    以至于林姜回头对周黎蘅笑道:“世子爷,现在你的枪法在这个院子里,已经排第四了。”

    周黎蘅:……

    又听卫刃在旁边闷笑了一声,他不由转头对他道:“我还是习惯弓箭些。”

    卫刃收了笑,转头严肃道:“回头,你还是与我一起去该练练趁手的火器才是。听岳父大人说起,剿灭海匪,多靠装了火器的船只,若是弓箭射程和强度却不够。”

    周黎蘅点头:“我也收到过齐宇的信函,经过这一回,他也是极推崇火器的。”

    且说距离当日之事已经过去了两月,如今旬阳长公主等人已经在护送下回到了京城。

    谁知高齐宇先斩后奏,居然自己留在了福建。齐阳长公主是先抱着妹妹哭了一会儿,转头才发现:儿子没了!

    听闻高齐宇要去海上剿匪,险些给长公主气晕过去,连太后都急的不得了:她老人家只两个女儿,旬阳长公主又婚事坎坷,与夫君不过是相敬如宾,常年见面都少,一人住参将府,一人住福建的公主府。

    故而太后这辈子统共只有一个外孙子。

    听闻高齐宇竟然自作主张留在了福建,太后便想去寻皇上,请皇上下圣旨让高齐宇回京。

    倒是旬阳长公主为他说情,劝了太后又对齐阳长公主道:“姐姐,我观齐宇,是个胸有大志的好孩子,他既然有一腔抱负,姐姐该成全他。你放心,驸马在福建也熟谙海事,不会让齐宇出事的。”

    齐阳长公主气过也只好罢了,山高皇帝远,若高齐宇执意不回,又抓不回来。

    而高齐宇就这样加入了大周的水军,皇上还遥遥封了个四品的副参将给外甥。顺便把旬阳长公主驸马的官位提升到正三品督军,让他主管此次战事。

    于是这些日子,高齐宇在福建待得乐不思蜀,还常写信回来给卫刃与周黎蘅,说说自己近来又学到了什么,尤其是又建立了什么功劳。

    反正他的功劳是再没人敢抢的,一分一毫都要记在他身上。

    听卫刃严肃一说,周黎蘅倒是微微一愕:“福建海上难道不是癣疥之疾?你这般郑重,可是觉得以后会酿成大祸?”

    卫刃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不是这弗朗吉国能酿成大患,而是这海域广阔,无数的其余国家,暗藏祸患。”

    “从前没有人来犯大周,是隔着重洋他们过不来。可如今,海运越来越多,俱岳父大人说,西洋各国的海船也越来越规模庞大,利于远航。他们执着于远航是要做什么?只怕不得不防。”

    周黎蘅好看的眉皱起来。

    卫刃又道:“若说这些还是远的,那么离得最近,中原数百年的狄戎之患可就在关外。在陆地之上,论起军伍行动的迅猛来,北戎骑兵可比海上那些船跑还快,说要进大周劫掠就冲进来,不等官府围剿,呼啸打马又走了。”

    卫刃想的是日后:“这种小打小闹抓不住他们的人影,但只怕他们日后要作大乱,这火器极克制骑兵。”

    周黎蘅闻言深深点头。

    “说来,现在陛下命恒亲王入工部督造海船、海防等事,这些话我也该去与恒亲王说说。”五皇子在皇上‘病重’那大半月,因没有拉拢朝臣专注工作,再次给皇上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些日子,皇上给他的差事就比其余皇子更多。

    卫刃听他说起五皇子,不免又问周黎蘅:“如今你也大婚半年了,也该彻底离了上书房——陛下可安排你去哪个部呢?”

    说来周黎蘅这个皇二代去哪儿都很便宜,户部尚书魏谦大人是亲舅舅,礼部尚书林如海是他岳父,这六部里两部都是实在亲戚。

    周黎蘅思忖了下皇上素日的言辞:“我观陛下的意思,想让我去户部。”

    两人就国事说了半晌,黛玉和林姜也就累了,自有身强力壮的嬷嬷来收了靶子。

    林姜与黛玉把枪放到匣子里去,然后各自摘了护套。

    “妹妹的手没事儿吧。”有些人初次握枪,真是会把虎口都崩开。

    黛玉笑着摇头,然后摇了摇手腕:“就是有些酸痛,回去敷一敷姐姐给的药就好了。”

    她常年练字镇日提笔写诗文,林姜就给她配了专门活血化瘀保养筋骨的药膏。

    雪雁来的就刚刚好:“姑娘,烤肉的炉子都备好了。”

    林姜欢喜道:“正好再吃这最后一顿。如今的天就不冻人了,只有些寒意,之后一日比一日暖和,再吃烤肉可就嫌热了。”

    待用过了一顿烤肉,月色初上时分,卫刃和林姜才告辞出门。

    黛玉一路送到二门才与林姜依依惜别。而周黎蘅更是跟着两人出来,直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才站在下头挥手,跟着黛玉的称呼道:“姐姐、姐夫再会。”

    虽则周黎蘅改口半年了,但卫刃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有点想笑的意味:之前我还是你的好友,从来以名字相称,现在就成了姐夫。

    其实要按照两人的朋友关系来叫,周黎蘅该称林姜一声嫂夫人。

    用过一顿美食后,马车轱辘规律的声音,就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

    卫刃见她有点疲倦之色,就轻声道:“你困了就睡一会儿。”

    林姜摇头,自己坐了一会儿,却忽然笑了起来。

    卫刃侧首看她。

    林姜笑容里带着一种猫科动物吃饱后的满足:“我是在笑,这样的日子,真的很舒服。”

    上班的时候忙事业,下了班与至交好友一起吃饭说话,谈讲彼此近况,似乎一日也没有分别。

    这样的幸福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

    卫刃伸手握住她的手:“咱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

    -

    林姜后来想,不知道卫刃是不是有什么乌鸦嘴潜质。

    很快,这朝上的平静就再次被打破了。

    在弗朗吉国之事还未彻底平息之时,西北忽然又出了事,时隔二十年,北戎再次大军压境,突袭大周西北边境,十日内连下三城。

    要不是两边隔着山隔着海,还隔着一整个大周,皇上简直怀疑弗朗吉国跟北戎是商量好的。

    且说西宁郡王,作为开国的老牌异姓王,一直镇守在西北要塞通城。

    不知是廉颇老矣,还是这次北戎大军实在是来势汹汹,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居然被打的那叫一个节节败退。

    其实打仗没有谁保证一定能赢,西宁郡王若只是一时措手不及被打败,皇上也不至于拿他如何。皇上最气恼的是他丢盔弃甲,一路败逃,居然拱手丢掉了西北咽喉之地通城。

    通城是西北重地,按说易守难攻,两边又都是天然绝地,说是大周守卫内陆的咽喉绝不为过。

    如今算是让北戎把剑架在了大周的喉管上。

    故而听说西宁郡王不但败了,还把通城都丢了,皇上气的罕见失去了帝王言辞体面,直接在朝上痛骂讽刺道:什么西宁郡王,朕看他是西逃郡王!让他给朕滚回来,若迟半步,便按叛国通敌罪论处!

    其实皇上这些年一直没有放松对北戎的警惕。

    甚至上一回他劳累过度生病,也有北戎的一重缘故。这些年北戎的发展,实在是不容小觑。

    大周在往前走,北戎亦是如此。

    俱各项情报来看,北戎可谓出了百年来最厉害的一个英主,这些年来把各个散在的部落都挨个驯服的明明白白,凝成了一股绳。这二十年未起的国战,不是北戎弱了,而是他们终于集结了起来,准备一起来抢繁华如锦的大周。

    对北戎各部族来说,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我没钱,也没啥基建,就是草原、荒地和羊毛毡帐篷,你们要打我,我就卷起我的羊毛毡房上马跑路——要是来不及,直接‘房子’不要了跑路也是可以的。

    而你们要是不打我就最好了,我好放开手脚抢劫。

    而皇上的态度也很坚决:就是打,打服为止。

    如今虽然失了先手,西宁王溃逃,甚至连通城都丢了,但皇上其实是有信心的。

    打仗最要紧的是钱粮与兵士,这些大周都不缺。海运发展已然三年有余,单这一项国库就丰盈不少,更别提自打太上皇驾崩后,皇上其余的各项改革了。

    其实这几年皇上本人并没有享受到什么,国家也算是轻徭薄赋。

    大周已经二十年未动兵戈了,如今束载厉兵秣马,一场大仗是打得起的。最要紧的是,比起北戎,大周拖得起。

    北戎要是想跑,一到草原上,像游鱼入水,大周或许真的追不上。但他们要想长久的占领大周的地盘,也是做梦!

    一旦有战事,朝廷上下都是加班加点。

    兵部更是推演了无数的排兵布阵,将推演战局的结果上报皇上。

    大周当年就打过北戎的老牌将领尚有不少健在,这一代的西宁郡王不行了,还是有不少家族子孙后代是行的。

    比如理国公柳家。

    其实当年,开国皇帝曾想过赐他家‘彪国公’的,只因‘彪’字不算佳号才作罢。

    但只看这个差点荣获的彪国公封号,就知道当年初代国公何等悍勇,如今子孙也不失先祖志向。

    虽然是四王八公之一,但柳家素来低调的很,除了逢年过节走动,也从不搭帮结派。

    最难得是柳家子孙后代全都挨个扔进军营里去摔打,想在他们家寻出一个吃胭脂的公子哥,才是比登天还难。

    老理国公年过六十,成帝爷的时候他就跟着祖辈出过兵与北戎打过仗,后来先帝手里与北戎作战的那一回,也有他的身影。

    这次他老人家还想披挂上阵,不肯认自己年老。

    还是皇上安抚道:如今战局并没有溃败到不可收拾,您老就在京城兵部坐镇吧,让现任理国公柳永振任大提督,负责此次抗击北戎之战。

    除了提督外,大军中还设有总兵、参将、副将等,俱是人数不等,不必详叙。

    -

    大军安排停妥后,皇上却还有一事犹豫不决。

    俱西北的军机探子回禀,有一事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现任北戎王是个能举数百斤铜鼎的大力士。不但如此,据传其人还弓马娴熟,什么百步穿杨都是基本操作。

    北戎人形容他是天神下凡,以夸耀其王的高大勇猛。

    而这位北戎王凡事还好身先士卒,从来不坐镇王帐,那都是率领先锋部队一路冲锋,表现出来一种万军之中斩对方将领头颅的气势,激励兵士。

    而且这位北戎王不是只有气势,还却有战绩。之前他率众攻城的时候,确实把几个大周的官员砍成了血葫芦。

    皇上听闻此事后,还私下对着画眉公公吐槽过一句:怎么,难道是父皇转世过去了,那么爱拿刀砍人。

    当然,牢骚是牢骚,大周这边还是要思对策的。

    一个武力值超高的王,会带给自己的士兵超乎寻常的士气和血勇。而相对的,大周这边的领兵先锋,若是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砍了,大周的士气估计就要折腰。更何况,原本西北军就败过了,实在经不起再摧残军心。

    故而兵部对此的提议是,大周同样派一个单人武力值高的先锋将领过去。

    林姜是听卫刃说起兵部的主意的,一听不免道:“哦,这是要中门对狙啊。”笑完忽然反应过来:“怎么,难道你要去吗?”

    卫刃沉默片刻:“只怕可能性很大。”

    若论单人武力值,在江湖之远或许有高人异士,但在军伍之中,他便是凤头上的翎毛。

    林姜也跟着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便等陛下的意思吧。”

    两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是在太医院,两人都穿着大周的官服。

    卫刃就抬手替林姜理了理冠上垂下来的玄色绦子:“我……其实有请命出征的意思。”

    “大周已然先失三城,尤其是通城之失,实在要紧。现如今西北边境不少城镇也只好坚壁清野,让百姓们不断后撤。”

    “这还可以说是北戎偷袭以及西宁郡王守卫不当的罪过,可若是朝廷派去的大军再次战败,只怕西北民心不定。”

    “这是陛下登基来,第一次国战。也是大周二十年后又一次国战,若是赢了把敌寇打怕,便是几十年的边关安定,若是战事不利,一直拖下去,也会拖得大周国力渐弱……”

    林姜打断他:“我都知道。”

    在现代生活不代表就活在童话里,这世界上的纷争永远没有彻底平息过,和平是因为生活在强大的国家,而不是书本上一句‘世界人民是一家,大家要和平友爱’。

    国家,先有国才有家。

    卫刃看着她问道:“那你不反对?”

    林姜也回望,眼睛里倒映出一片澄澈的影子。

    “我支持。”她说完后嫣然一笑:“何况那边拿着大刀,你这边架着炮,中门对狙,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卫刃听她这么说,就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是啊,多亏了岳父大人,西洋的火器杀伤力实在不容小觑。”

    而就算抛掉□□,两军对垒,彼此用冷兵器之战,卫刃也从不觉得他会输给任何人。

    当年,皇上把他从灾荒之地捡走。

    但一开始,他也只是王府里一个普通孤儿罢了。他的成长过程,就是在不断的斗争和胜利,在习武的过程中打败了无数的队友,最终被皇上看到他的本事,带在了身边,从护卫做了龙禁尉,之后做了京营节度使。

    这一路的胜利,走到皇上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他赢的都是同胞队友,但这一回,他要真正赢的一场仗,是敌人。

    卫刃的请命正合了皇上的心思。

    他也有此意,一直未提,还是因林长洲此时就在海外的另一个战场上。哪怕是皇上一颗帝王心,也有点不好开口,让林姜再奉献一下,让卫刃去更危险的战场。

    见卫刃自己来请命,皇上在了了心事后,倒是十分感喟。

    两个人才成婚一年,卫刃就要去西北战场,皇上还是有点不落忍的,为此,接了卫刃的请命折子,不但把他叫到御前来,更让画眉公公去叫林姜过来,准备在这明正宫对两人安慰嘉奖一二。

    林姜听闻此事尘埃落定,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在御前,面对卫刃担忧的眼神,林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当日他浑身浴血回家的时候,给林姜留下了一定的阴影。卫刃担忧的是,自己这回要上战场,还是作为先锋将,要去面对传说中的北戎王,必是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心里负担。

    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在西北军中,说不得那边有什么变动,京城御史就要弹劾,那压力还是落在林姜身上。

    他的种种担忧,却难说出口。

    林姜看着他,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回来。只要你能活着,无论是受了多重的伤,什么断胳膊短腿,破相都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了,我都会给你治病的。”

    皇上在旁听着都无言了:……这真不愧是朕的太医院正,夫君要出征了,一句吉利话也没有啊。

    卫刃听这话却放心了,只点头:“我一定活着回来。”

    林姜垂了垂眼眸:“皇上,若无旁事,臣就告退了。听闻西北那边将士受伤的不少,臣还要回太医院与太医们一起日夜轮值,争取在大军出征前,备出更多的金疮药、冻伤膏等药物来。”

    为了保证药效最佳,林姜是负责最后的验收工作。

    经过她手的药,虽然因药量庞大,功效会被均摊,到不了立竿见影‘愈合祛疤’那么好的药效,但还是能够增加外伤的愈合速度的。

    林姜算了算,自己最后再上手,一盒盒药验过去,是收益最大化。

    毕竟她要做的事儿还很多,不可能一天到晚坐在那里研磨药草做外伤药膏。

    皇上见她不但没有小儿女之态,反而立刻就要投身于工作,为大军准备药材,不免越加赞赏,还准备给林姜一块巾帼诰命的牌坊。

    林姜心道:倒也不必,总觉得什么牌坊都是给寡妇的,有点不吉利。

    -

    林姜进入系统第六层商店。

    她攒着许多声望值,也是从前喜欢囤币惯了,总觉得有备无患,也就没怎么再花过。

    时常还会习惯性的依旧去模拟手术室挣一波。

    但现在,林姜准备再来一次报复性消费。

    林姜的第五层商店,从来没有什么适合卫刃的东西。

    一来绝大部分东西只有她用才有效果,二来卫刃在吃过一朵神奇的花后,经过一年,内力已经很深了,普通丹药对他来说也没用。

    比如寻常人要吃的保心丹,卫刃可以自己就达到这个效果,能护住心脉。

    至于什么假死药更是没用的,各种龟息丹林姜不知道有多少,但问题那是战场啊,假死不会被人好生收敛尸身,只会被人砍掉脑袋,确定下你真的死了,再也接不上了。

    于是林姜依旧进入了第六层商店欧皇还是非酋。

    她准备先去黄金指针那里,随便抽几把热热身,要是像上次一样,一开始就是五百声望值一次,她真有点承受不住心痛。

    黄金指针停下,她连忙去看自己抽到的第一件商品,居然还是熟悉的毒王出品。

    情花(毒王升级版)在《神雕侠侣》的世界里,一朵情花还不足以造成伤害,须得一片情花才能中情花毒。毒王觉得,节约是人类的美德。为此他精心改良情花品种,达到了一朵顶一片花海的药效,只需轻轻扎一下手指,让人肝肠寸断的爱情就会拥抱你!

    林姜:……这个商品她要永远寄存在系统商店里,免得放在外头万一哪一天扎到人。

    之后林姜又抽出两瓶治病良丹,只是也不适用战场,她就先收着,准备最后抽一次黄金指针。

    这回抽出来的是一件大氅。林姜在没看介绍前,还以为是金丝甲之类的东西,觉得这起码是实用品。

    结果看过之后又郁闷了。

    虞姬自刎前披着的衣服:穿上这件大氅站在战场上,只要你高歌一曲,会有百分之二十概率激发对方‘霸王’产生绝望之情,自刎而死。使用次数:一次。

    林姜:……她不能想象卫刃穿着这件虞姬的衣裳,在战场上唱歌,让北戎王自尽这个画面。

    她倒是更能想象,卫刃扛着火炮,或是提刀上马,把对方斩于马下的情景。

    不过她还是留着这件衣裳,万一将来有用呢,反正就是找个人穿上去战场上唱唱歌,没激活也就算了。

    之后林姜又换了钻石星芒,抽取了几次,却连一朵神奇的花之类的商品也没出现。

    她叹口气,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

    而这一夜,林姜为了安心‘拆盲盒’,就与卫刃说自己不太舒服,要独自睡,让卫刃去睡了前院。

    卫刃就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男儿为保家为志向为报国,上了战场,但身后总会有担心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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