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太皇太后召了各宫嫔妃巳时到仁寿宫请安,郑姑姑亲自到永和宫去请懿妃娘娘早个一时半刻过去,说是太皇太后有话要私下说与懿主子。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沈明娇掐算着时间,只早了一刻到仁寿宫。
“懿妃来了,” 太皇太后坐在妆台前,挥挥手让正在服侍梳妆的宫女退下,慈眉善目与她道:“你来帮哀家绾发吧!”
“臣妾粗手笨脚,怕弄疼了老祖宗。” 话虽这样说着,沈明娇还是上前接过木梳。
“哀家听说前几日你在御书房门前大闹了一场?”
“皇上顾及老祖宗的面子,不肯处置萧家。” 沈明娇面上挂了些许哀恸,意有所指:“事急从权,为人子女总要想法子替父亲伸冤。”
“秋节那晚,哀家与你说的话,到了今日依然有效。” 太皇太后抬手,将凤钗递给她。 “贤妃有了身孕,萧沈两家联手,将这孩子扶上皇位。你沈家到时便是从龙之功,新帝肱骨,无人可撼动。”
“贤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未知,老祖宗早早便打起了皇位的主意。” 萧家还真是不要脸,当日说放弃贤妃便放弃,见人有孕又扭过头来。沈明娇绵里藏针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是这样想的…”
“一定会是个男胎的。”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皇后保不住孩子,是因为她两面三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皇上对世家磨刀霍霍,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此时联起手来。我萧家,不计较萧岐的死,你沈家…也将你父亲这页揭过,可好?” 太皇太后说这些异想天开的话,不过是在试探沈明娇罢了,看她到底知不知道瑶招山旧事的真相。
“萧岐不过是个废物,哪里配与我父亲相提并论…老祖宗倒是越活越天真了,萧家手上沾了我沈氏的血,哪里能说揭过便揭过了。沈家,从来也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门户。” 沈明娇巧笑倩兮,声音柔柔的,却是锋芒毕露。只是…这血,是指沈庭秋,还是指瑶招山,没得让人悬心。“您好好活着,总要亲眼看着血债血偿的那一日。”
“哀家在镜中瞧着你的模样,恍然间竟以为是你姑母回来了。” 太皇太后泰然自若,专注地看着沈明娇在镜中的倒影…像!真的像!只是她的气度相较于沈英庄更加的疏朗冷硬,心…也更狠。
“老祖宗说笑了,” 沈明娇眉目含笑摆弄着太皇太后斑白的长发,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一般。“姑母若是回来了,也定是找人索命的。”
“她命好,早早去了享福。” 太皇太后拍了拍沈明娇的手,四两拨千斤道:“不像哀家命苦,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萧家、为皇上操心。”
“命苦?” 沈明娇听着她的风凉话,忽然想起前日尉迟暄与她说的那番玩弄权术、忌惮贤良的混账言辞,心火顿起。缓缓道:“将士们出师未捷身先死,可不可怜?江南学子十年寒窗,却被人顶了入试的机会,可不可怜?”
太皇太后闻言错愕极了,苍老皱褶的手指节用力泛起青白,玉篦掰断成两截。
“断玉锋利,老祖宗仔细莫要伤了手。” 沈明娇探身将她手中断了的玉篦拿起,信手仍在一旁,附耳轻声慢语道:“太皇太后高高在上一辈子,金尊玉贵地养着,却喂不饱你的野心,是可怜还是可笑?”
“禀太皇太后,前厅各宫的主子娘娘都到齐了。” 小宫女入内回话,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弭于无形。
“臣妾先去前面了。” 沈明娇见她犹未回过神来,规规矩矩曲身一礼,拂袖而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明娇到了前厅,福身,抬眼看着脸色青灰还挂着一条新伤的皇后,快人快语道:“娘娘看着,倒是比往日轻减了不少。”
“起吧!” 皇后除了脸色不大好以外,精神看着倒是与平日差不多,没了心心念念的嫡子,也未见败落颓唐。“懿妃今日来得倒是早。”
“是太皇太后,惦记着皇后在病中不能主事,德妃、慧妃姐姐又都养着孩子,贤妃姐姐又有了身孕,便想让臣妾这个最清闲的人替娘娘分担些宫务。”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诛心,挑拨了皇后与太皇太后,句句不落孩子,直戳皇后的心窝子。
“本宫很好,懿妃还是多替沈家操心吧!”
“是。” 沈明娇在慧妃身边坐定,看向对面的德妃,嘘寒问暖道:“听说大皇子前些日子受了惊,可缓过来了?”
德妃仍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听见她的话如惊弓之鸟似的,如坐针毡地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唯唯诺诺出声音:“多谢妹妹惦记,已…已经好多了。”
“要说这大皇子从树上掉下来得真是时候,偏就砸中了皇后娘娘。” 乐良人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提点着皇后。
“皇上都不计较了,哪有你在这多嘴多舌的份儿!” 许婕妤白了一眼乐良人,出言维护德妃。
“德妃可要精细地照顾着大皇子,眼下,皇上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慧妃说得对!” 太皇太后梳洗穿戴整齐,由郑姑姑扶着出来坐到主位上。看着德妃道:“近来宫里事多,如今皇上膝下只这一个皇子,更要小心照料着。”
“皇后,身子骨健壮,也还年轻。” 太皇太后安抚似的拍了拍皇后的手,郑姑姑将事先准备好的补品交给身后的沧伈。“彦儿到底是个孩子,又是无心之失,你这做嫡母的,可不能记恨。”
“老祖宗说得哪的话,没能替皇上护住嫡子,是臣妾没福。” 皇后心里虽然膈应,但漂亮话谁不会说。“臣妾是国母,彦儿也与臣妾亲生的孩子一样的。”
“到底是皇后娘娘大度!” 荣贵太妃言笑晏晏进来,福身给太皇太后见礼。长袖善舞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祖宗这真是热闹。”
“出了那样大的意外,皇后娘娘可好些了?” 荣贵太妃关切道。招手让身后的宫人将准备好的药材交到沧伈手里。“小月子也是马虎不得,好好调养者,早日再给皇上生养个嫡子。”
“多谢荣贵太妃关切。” 皇后淡淡的,收了礼。
“这两样,是我特地准备给大皇子的!” 荣贵太妃八面玲珑,说笑着将锦盒亲自递到德妃手边。“皇家的孩子金贵,小毛孩子更禁不得吓,给他压压惊。”
“臣妾谢过荣贵太妃。” 德妃受宠若惊般,接过礼盒,连连道谢。
“这有什么的!到底也算是我的孙儿!” 荣贵太妃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开朗说笑道:“旭儿的儿子,连乳母动作大些都会吓得哭闹。到底还是大皇子这样皮实淘气的孩子,招人喜欢!”
“哀家听说,皇上今日派了裕王去城外迎接北燕使臣团了?”
“正是。” 荣贵太妃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八面玲珑道:“听说这次来的是北燕王大妃之子,敖登王爷。若是只打发礼部去接人,免不得说咱们轻视北燕。若皇上亲迎,更是不成体统。旭儿作为皇室宗亲,这差事由他出面最恰当不过。”
“旭儿很好!很是长进!”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眼风扫过沈明娇,与荣贵太妃道:“哀家听说,你有意将镇远将军府家的嫡女,说与旭儿做侧妃?”
“老祖宗说笑了,秦家的女儿可是先帝金口玉言赞过的,哪能委屈给旭儿做侧妃,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儿罢了!” 荣贵太妃一改之前乐见其成的态度,矢口否认。侧身对沈明娇示好道:“秦姑娘是懿妃娘娘的嫡亲表姐,那样的门庭人物,做裕王正妃都是使得的,哪里敢让人屈居侧妃之位呢!”
“荣贵太妃抬举了!” 沈明娇笑笑,轻描淡写道:“本就是些流言罢了,当不得真。”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各宫主子请安!” 宋诚进来,传口谕道:“请太皇太后和各宫主子,酉时到长乐殿赴宴,与皇上一起为北燕使团接风。”
“皇后娘娘,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带话给您,请您为北燕的孟和公主,准备一处宽敞亮堂的宫殿,尽快差人收拾打理出来。”
皇后闻言怔了怔,还是从善如流道:“本宫知道了,请皇上放心。”
“荣贵太妃也在这儿,正好。” 宋诚面上带了几分恭敬笑意,与荣贵太妃道:“裕王殿下正在驿馆安置使臣,晚些会回宫复命。皇上请贵太妃一道留在宫中赴宴。”
“多谢皇上!”
孟和公主这阵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宋诚走后,庄修仪先是按耐不住道:“这孟和公主是何人,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安置在后宫?”
“孟和公主是北燕王宠妃所生,与如今在北燕带兵和我大周交战的查干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太皇太后扫了一眼庄修仪,出言解释道:“既是让皇后在后宫安置,那便是北燕有意联姻求和了。”
沈明娇听着太皇太后的话,心里盘算着。如此说来,带队入京的北燕大妃之子,与查干王爷是皆是北燕王储的有力人选。由敖登王爷带着孟和公主进京,想来这北燕王室也不太平。就是不知…姑母留下的玉佩,还有前些日子通过浣衣局送到她手里,写着 “玄武候启明” 的字条,是出自哪方之手。
“既是如此,便都回去准备着吧!” 太皇太后开口,散了众人。
沈明娇乘辇刚到永和宫门口,便见慈徽在门口等着,见她过来,迎道:“四表姐!”
“慈儿怎么不进去等着?” 沈明娇握着她的手,将人带进宫里。
“我想吃四表姐做的玉蔻糕便来了!” 慈徽面上笑意不改,仍是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手指轻轻在沈明娇手心写字。
沈明娇脚步微顿,压住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将人带入内室。“入画观棋,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沈明娇阖上门,茫然不知所措地背对着慈徽,仿佛是被钉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气才回过身来。目光里漾出难以置信的犹疑神气,盯着慈徽的脸,张了张嘴,好像失音麻木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唤道:“慈儿?”
“四表姐…” 慈徽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稚嫩轻盈,上前握住沈明娇的手,目光清明。“我是慈儿。”
作者有话说:
要素过多,大家慢慢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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