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龙须崖下,钟然被一群人围攻,敌众她寡,根本招架不过来。
钟然穿着男装,众人以为她是男人,对她毫不怜香惜玉,刀剑全往她身上招呼。钟然手臂、大腿都中了招,露出血红血红的肉来。
钟然的手臂像注了铅一样沉,动一下身上的伤就钻心刺骨地疼。这时不知道是哪个使长棍的人,一招棍子招呼过来,那么粗的棍子用足了劲儿打在钟然的小臂上,钟然发出一声惨叫,痛得眼前一黑。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右手臂骨折的声音,手一软,大刀甩出去好远。
这一棍下来,钟然用刀的右手算是废了。
钟然倒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想:我钟然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突然,剑气扫过,离钟然最近的那一圈人的脖颈上齐刷刷地出现深深的血痕,这些人喉咙被割破,都瞪大了眼睛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一个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挡在钟然面前,他约莫十八九岁,一张脸俊得很,只可惜双眼被黑布蒙上,看样子是瞎了。男子身边跟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形怪物,很像传说中的魑魅蛇。来人正是祁冬音。
钟然睁开眼睛,喜道:“祁兄,你来啦!”
祁冬音手握蛟龙剑,嘴角噤着冷笑,他再次挥剑一斩,剑气再杀十人。
祁冬音吃了魔灵,体内生发出大魔的力量,他的剑气带着魔性,威力无穷,这些人哪里见过,纷纷后退。
有人认出祁冬音和他身边的魑魅蛇,大声道:“这是祁冬音和他养的魑魅蛇!奇怪,轩辕派不是把他逐出师门,罚他二十七铁钉之刑,把他变成废人了吗?他现在怎么活蹦乱跳的?”
祁冬音冷笑道:“我确实被逐出轩辕派,还被二十七铁钉之刑变成了一个废人。不过老子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的祁冬音,你们一个个全都招惹不起。不想死的话,趁着我还没发怒,赶紧给我滚。”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被周身散发着魔气的祁冬音和魑魅蛇的气势震慑住,转身拔腿就跑。祁冬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地说:“对了,你们别想去找轩辕派对付我,我已经不是轩辕派弟子,不受轩辕派管束,轩辕派没有资格再动我一根汗毛!”
所有人跑得影都没有,只剩下祁冬音和钟然。钟然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痛苦地捂着右臂。祁冬音担心道:“钟姑娘,你的手……”
钟然逞强,摇头道:“没事,我们快去找阿颜和端木公子。”
守在半山腰关卡的两个人目睹了一切,知道祁冬音和钟然是自己人,连忙领着祁冬音和钟然上崖去。
龙须崖崖顶。
端木颜见到了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端木寻,眼泪当场就止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扑到端木寻怀里。
端木寻看见端木颜,喜极而泣,两人相拥在一起。
端木寻抚摸着端木颜的脸,白玉似的面庞露出幸福的笑。“阿颜,我能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死也无憾了。”他笑着说。
“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端木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端木寻却清楚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转头向顾东流交代道:“二哥,我死后,把我的尸身就地葬了吧。”
一旁的彪形大汉急道:“这怎么行。端木公子,按照规矩,你是要葬入端木家墓园的!”
端木寻摇了摇头,说:“世间总是有很多这个规矩、那个礼法的,我死后,偏不想守这些虚礼。端木这个姓氏,给了我荣耀,也给了我束缚,到最后,我不想再顾忌那么多。二哥,我看这里风景极好,我很喜欢,就葬在这里吧,不挑了。”
顾东流忍着泪,点了点头。
端木寻深深地望着端木颜,对她说:“阿颜,你以后,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端木颜哭得跟泪人似的,边哭边摇头。
端木寻轻轻擦掉端木颜脸上的眼泪,见端木颜的发髻有些乱了,他用尽全力坐起来,温柔地说:“阿颜,你转过身去,我再帮你梳一次头。”
端木颜泣不成声。她转过身,坐在端木寻面前,背对着端木寻。
没有梳子不要紧,端木寻可以用五指做梳子。帮端木颜梳头,他已经非常熟练。
当端木寻认认真真帮端木颜梳完最后一个发髻,对端木颜说了最后一声“好了”之后,他的头沉沉地垂了下去。端木寻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睛闭上,头垂着,并且再也抬不起来了。
端木颜回头,颤抖着用手去探端木寻的鼻息,没有鼻息了。
白鹮飞于天际,白玉碎于山间。端木寻死了。
端木颜惨叫一声,扑倒端木寻怀中,边哭边说:“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好好活吗?这么多年,都是我俩相依相伴走过来的,你死了,我还怎么活啊?”
突然,血光一现,端木颜软绵绵地倒在端木寻怀里——她用藏着的一把匕首自尽了。
端木颜把头靠在端木寻肩膀上,闭上双眼,脸上的笑容很安详。
顾东流大喊:“不!”其他两位勇士则跪在端木兄妹面前,哭着喊“端木公子”、“端木小姐”。
这悲伤的一幕被系统用光影投射在轩辕派掌门寝殿的白墙上,解青舟站在投影前,看得一清二楚。
解青舟估计差不多到了书中端木寻的死期,死皮赖脸要系统放投影给她看。系统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弄来投影,让她全程看完端木寻之死。
看完之后,解青舟心里难受。她缓缓在美人榻上坐下,双眼没有焦点。
“我就说你别看了。”系统冷冰冰地说,“你跟端木兄妹有交情,看了,肯定要难受,何必折磨自己?”
“朋友一场,就当用这种方式送送他们吧。”解青舟呆呆地说。她失魂落魄,问系统道:“我真的无法改变这本书里所有人的既定命运吗?”
“除了你自己的,宿主。”
“我唯一可以跟命运争上一争的,就是赌解青舟能不能活?”
“是。”
解青舟从美人榻上走下来,走到投影前,看着上面的几个人,喃喃道:“这回,祁冬音该发疯了吧。”
龙须崖,崖顶。
祁冬音和钟然以及剩下的两位勇士狂奔到崖顶,见到的却是已经死去的端木兄妹。
钟然大喊一声“阿颜”;祁冬音跪在端木兄妹尸体旁,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顾东流看到他眼睛上蒙着黑布,问他:“四弟,你的眼睛怎么了?”
“二哥,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日后我再与你细细道来。现在,请二哥将端木家是怎么出事的,害死三哥的仇人是谁,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祁冬音悲愤地说。
于是顾东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祁冬音说了,他思路清晰,讲得很清楚。祁冬音听罢,冷冷地说:“所以,害死三哥的主谋,是叶雪衣和祁广由,对不对?”
“对。”
“我要去淮南挑了他们的老巢,帮三哥报仇。正好,把我娘的仇也一起报了。”祁冬音变得异常阴戾,他身上有股邪气,把旁人吓了一跳。
祁冬音站起来,转身往崖下走,背影显得有些孤勇。
“四弟。”顾东流叫住了他,“你一个人去吗?”
“是。我一个人。”祁冬音说。他问顾东流:“二哥,三哥走时有什么遗言吗?”
“他说龙须崖的风景他很喜欢,想葬在这里。”
“那就请二哥把三哥和端木姑娘合葬于此,了了三哥最后的心愿。”祁冬音说。
顾东流应了下来。
钟然问:“祁兄,你有马吗?”
“原来有。但我从魔窟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把马累死了。”
钟然走上前去,说:“我带你去找我的马,我把它拴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请了人帮忙看着。那匹马叫‘黑将军’,是我在找阿颜的途中偶然得到的,是一匹纯血千里马。我把‘黑将军’送给你,助你横扫淮南,一定要替阿颜和端木公子报仇!”
祁冬音喜道:“好。请钟姑娘带我去取马。”
钟然擦干了眼泪,捂着受伤的手臂跟祁冬音下崖去了。
龙须崖顶,还剩下顾东流和四位勇士。
顾东流准备用剑就地掘坟,埋葬端木颜和端木寻。这时那个彪形大汉又跳出来找茬了,他对顾东流说:“不行,端木公子必须葬入端木家墓园。”
顾东流不想理他,淡淡地说:“你是没听到我三弟的遗言吗?”
“人临死时,脑袋多少有些糊涂。端木公子临死说的一些话,算不得数。”
顾东流用最后一点耐心说道:“且不说葬在此地是三弟的遗言,江南端木家的地盘已经被叶家人占领,我们几个被他们追杀这么久,只要一踏入他们的地盘,肯定马上被乱箭射死,你说,这样怎么把三弟的尸首带回端木家墓园?”
彪形大汉“哼”了一声,“原来你是怕了,我看你还不如刚才那位祁公子呢,祁公子都敢舍命赴淮南替端木公子报仇。我隐约记得祁公子和端木公子一样,也是世家出身,跟你不同,原来出身不一样,胆量也不一样啊……”
彪形大汉咄咄逼人,对顾东流冷嘲热讽。这个大汉自己出身平平,对世家的出身却有一种盲目的迷信,他尊敬端木寻,甘心冒死把端木寻从琳琅水筑救出来,却一点也不尊敬顾东流。这一路上,因为是顾东流在指挥,大汉非常不服,所以经常对顾东流出言不逊。
顾东流闭上眼睛,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这个人,他真是忍够了。
彪形大汉还在叽里呱啦地说,越说越过分。突然一阵血气冲向顾东流的脑袋,他大喊一声:“够了!”只见剑光一闪,顾东流手中的飞虹剑已经刺穿了彪形大汉的喉咙。
顾东流冷冷地把剑一抽,彪形大汉瞬间倒地,死得干净利落。
剩下三人没想到顾东流会真的杀人,全都傻在原地。
顾东流一改平时那副好说话的模样,冷眼冷面,目光扫过剩下三人。三人心中一凉,一股惧意涌上心头,转头想跑。
此时顾东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把自己杀人的事情说出去。
于是,顾东流飞身一跃,长剑一劈。他的功夫是极好的,不亚于端木寻,霎时间那三人背后中剑,倒地身亡。
这个时候,顾东流反倒冷静了下来。他迅速挖了五个坑,中间那个是给端木寻和端木颜合葬的,剩下四个是给死的四勇士的。
顾东流先把四勇士埋了,然后找到一块大石头磨平,搬到坟墓面前,用剑在石头上写了一封信给钟然。信上说一起救端木寻的四位勇士对端木寻心忠心耿耿,端木寻死后,他们纷纷自杀,追随端木寻而去。自己之前把秦微容安排在一个小村庄,现在很担心秦微容的安危,要赶紧去接秦微容。
顾东流是这么谋划的:祁冬音身边跟着那么大一条魑魅蛇,之前那些围在龙须崖下的人,见了魑魅蛇吓跑了,轻易不敢回来;祁冬音取了千里马“黑将军”后,肯定直奔淮南而去,也不会回来;龙须崖地处偏僻,方圆百里没有人家,不会有人路过;只有钟然,在带祁冬音取完“黑将军”后,肯定会折返回来找自己,自己把杜撰的四勇士的死因写在石头上告诉她,她会帮自己告诉其他人;自己只说去找秦微容,但不说秦微容具体身在何处,钟然便找不到自己。
顾东流累得满头大汗,但不敢停下。他把端木寻和端木颜的尸体放在正中间的土坑里,准备埋土的时候,顾东流看着端木寻的脸,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顾东流想:叶雪衣发出悬赏令,谁拿三弟的人头去见他,就奖赏一大笔钱和一小块地盘,我要是得了这些东西,不就等于得到了起家的本金吗?
顾东流像是着了魔,变了一个人似的,跪下来死死盯着端木寻看。他红着眼睛,或许是刚杀了人的缘故,他脑子有些疯狂,心里不停地在想:你们人人都看不起我,我偏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你们都对我刮目相看。三弟,反正你已经断气了,我并没有杀你,只是借你的脑袋一用,这样并不算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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