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青舟与神影对峙着,解青舟一言不发,此时的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暂时将悲恸和愤怒放到一边,小声唤道:“系统,系统。”
话音刚落,解青舟身边的一切人和物都变成了静止的模样,像幕布一样缓缓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黑色。
解青舟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眼前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对面是个大沙漏。
解青舟盘膝坐在沙盘前,正对着那个大沙漏。
“宿主,现在正是你生死大劫的关键时刻,你应该去面对柳长聆,而不是紧急召唤我暂停游戏。”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从一片黑暗中传来。
“这么重要的关卡,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应对之法,不过分吧?”解青舟问。
“原则上不过分。”系统说,“但时间有限。”
解青舟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在沙盘上画来画去,口中喃喃:“只有清楚了敌人的目的,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解青舟自言自语道:“首先,柳长聆一定想要我死;不光想要我死,结合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还想要剑宗的所有人都死;另外,他必须毁掉弑神台和黄金弓。那么问题来了,柳长聆本事这么大,为什么不在他潜伏在轩辕派时就这么干,非得在他暴露之后,策划一场剑宗天宗决斗?六十年前同样如此,柳长聆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要在无须老祖身边呆了许久之后,才对无须老祖动手?”
“宿主猜到了什么?”系统问。
解青舟冷笑道:“你这个系统,关键问题总要我自己去找,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拿着棍子打横一扫,把沙子扫平,说:“据我所知,柳长聆有父母,呱呱坠地时也不过是个小婴儿,他很小就加入了轩辕派,从孩童一路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认为,柳长聆的强大不是与生俱来的,他每次出现在这个世上时,最开始只是赢弱婴儿,然后逐渐长大,他作为神使的力量也逐渐成熟,直到成长到巅峰状态。他在我身边那么久却迟迟不动手,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力量还不够成熟,想再等等,如果不是南枝令提前揭开了他的身份,他恐怕还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我说的对吗,系统?其他的你不帮我,回答我问题总可以吧?”
“宿主的猜测是对的。”
“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要策划剑宗天宗决斗,为什么要让四大世家的人都来观战。策划剑宗天宗决斗好理解,他要剑宗下台,捧天宗掌权,所以需要用决斗这个台阶把温红湖送到掌门的位置上。至于四大世家观战,大概率是冲我来的。”
“这话怎么说?”
“我让大魔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料到了这一点。你听到刚才那些世家子弟嘴里的话了吗:‘解青舟已经堕入魔道,很快就要杀戮人间了;想反抗神的,一定是妖魔。’于是他们可以就此得出一个结论:不信神权的,都是魔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场决斗过后,江湖上很快会出现一场清剿魔道的行动。柳长聆想巩固神权,便从我开始,拿我开刀,我是他拿来当反例的人,他要让所有人看看挑战神权是什么下场,我今天必须死。”
“宿主打算怎么应对?”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解青舟手中的棍子打横一扫,把刚才在沙盘上乱画的圈圈扫平。
“在温红湖专心为决斗做准备的那几天,我在藏书楼专心看无须老祖的手记。”解青舟说,“我发现无须老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喜欢记录下来。他的手记中写过这样一件事,修仙者,可以自废二十七脉。自废二十七脉的痛苦程度不亚于曾经我给冬音用的铁钉刑。”
“自废二十七脉后你会变成废人。”
“是。自废与用刑不同,如果是自废,在真气倾泻的过程中,真气在人的身体内往外冲,在爆发的那一瞬间威力成倍提升,也就是说,我的最高真气等级是十九阶,但可以用这种方法在一瞬间内达到三十八阶,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柳长聆再厉害,但他不是真的神啊,他抵挡不住的。”
“这么听来,像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是。我的目的是重伤柳长聆,必须是重伤。自废二十七脉非常凶险,过程极其痛苦,还有意外横死的可能,我本来很犹豫要不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可现在唐师兄已经死了,南师兄和五长老都在冰墙外面,而柳长聆不可能放过他们。我不光要自己活,我还要他们活,但现在怎么逃怎么躲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是把柳长聆干趴,就用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法。”解青舟振振有词,眼中闪着刀锋似的光。
就在这时,沙盘对面大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系统缓缓开口道:“宿主,时间已到,请回去实施你的计划吧。”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刮过,沙子飞了满天。解青舟眼睛一闭一睁,又回到了凌雪峰上。刚才那一大段对话的时间,在凌雪峰上只过了一眨眼的工夫。
解青舟深吸一口气。她看了祁冬音一眼,想了想,忽然把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拔了下来,问祁冬音:“冬音,我这次很认真地问你,这支簪子到底有什么意思?”
解青舟问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很复杂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一会她自废二十七脉,万一出什么意外死掉了,死前总要把生前的疑问解了吧。
祁冬音见她语气认真,便很干脆地说了实话:“这白玉簪是我娘给我的,她要我送给自己媳妇。”
解青舟哑然。她想了想,忽然没由来的笑出声来,那笑声非常存粹,就是开心。
解青舟心情不错地把白玉簪插回自己的发髻上,随后,她一跃入云霄,冲向金光中的神影,并在接近神影的过程中开始自废二十七脉。
观战的人们目瞪口呆,惊异地看着解青舟做这个飞蛾扑火的举动。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威压震得附近的雪山纷纷摇晃,功力较弱的围观者甚至开始七窍流血,连温红湖这样的强者都头晕目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三十八……三十八阶真气……”温红湖惊恐地喃喃,“这真气不是来自神使,而是来自解青舟!”
天昏地暗,乌云遮日。在一声巨大的轰响声中,神影被解青舟的真气撞碎了,金光化成金雨落了下来,接近地面的时候雨点变成了火球,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坑。神影后面的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云上摔了下来,仿佛跌落神坛,那个人就是柳长聆,他被烧了半边身子,看上去很惨烈,下落时落着落着竟然消失不见了。
解青舟也不见了,像在刚才那一声轰响声中化作了灰烬似的。三十八阶真气引发了雪崩,巨大的雪浪席卷而来,仿佛千军万马,相当骇人。
不过虽然雪崩骇人,但今天在凌雪峰上的都是武林高手,个个一身本事,逃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姿势有些狼狈罢了。瞧那叶雪衣和萧华瑜,平日里高高在上,讲究排场,现在仓皇而逃,衣服头发没有不乱的,仪态和魔窟蓝翎儿等人没有什么差别。
这场大雪崩过后,柳长聆消失不见,祁冬音同样没有找到解青舟。祁冬音看着眼前无边无际一片白茫茫的雪,绝望地在雪地上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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