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  这次竞标我们应该是稳了吧。”

    韩文玲听到助理的话,抬起头“你这么觉得?”

    助理道“老蔡总要是上阵倒是还悬,但这次是那位蔡家大小姐,  虽说这两年名声逐渐起来,但到底没什么经验。”

    韩文玲淡淡道“她没经验,  不代表就比我差,  永远不要在商场上低估任何人。”

    助理一怔,  点点头“明白。不过蔡大小姐身边那位助理确实很有手段,  听说老韩总曾经还想把她挖过来,可惜了。”

    韩文玲眼皮微抬“周清……”

    秘书“蔡小姐这几年能做成这样,  少不了这位周助理的辅助,和陈总的合作听说就是周清负责去接洽的。”

    韩文玲闻言,拇指指尖无意识在指腹刮过。

    这个名字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

    从几年前她和分开开始,  每一次打听到蔡莹的消息,  几乎都会和周清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韩文玲沉下一口气。

    片刻,  秘书报告之后的行程。

    “韩总,  下午没有行程,  晚上和周总的见面约在kl餐厅,您看可以吗?”

    韩文玲“嗯。”

    她有些走神,  距离上一次和蔡莹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几年来她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见过一次,  就还想见第二次第三次。

    即便这几年过去,  她甚至都习惯蔡莹和周清一起出现,  可每一次还是心里发闷。

    她从来没有想过,  这样的感情能持续这么久。

    更没有想过,  这种从内里深处漫上来的疼能持续这么久。

    她时常在想,  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用假身份隐瞒,她和蔡莹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

    …

    午餐结束,聚餐的组员各自下班休息。

    蔡莹因为晚餐和合作商约在kl见面,干脆还是回了公司,打算到时候直接从公司出发。

    周清没喝酒,让司机也回去休息半天,自己送蔡莹去公司。

    “你回去休息吧,我晚点一个人去就行。”蔡莹对周清道。

    周清“好。”

    没有任何的思考的回答,蔡莹莫名愣了一瞬,她无意识侧了侧头。

    目视前方的周清大抵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温声道“怎么了?”

    蔡莹回神“没。”

    很奇怪的感觉,刚才周清毫不犹豫说好的时候,她竟然会产生一丝淡淡的空洞感。

    到了公司楼下,二人一起下车。

    蔡莹问“你不走吗?”

    周清“我上去拿个东西,怎么像是一直赶我走?”

    这话说的时候,周清脸上挂着笑,清秀干净的五官增添一抹柔和。

    上楼后。

    蔡莹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默了默,又返回去,看到周清正在一个新员工的位子上。是个很漂亮的女员工。

    周清弯着腰,操作着鼠标,浅灰色西装外套随着动作微微绷紧。

    一边看着电脑一边说话,依稀能听到是在指导什么。

    新员工满脸的粉色,眼睛时不时朝上瞟周清,什么都不用说,外人一看就能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小助理还挺受欢迎嘛。蔡莹心说。

    蔡莹默了两秒,撇撇嘴,关上门退回办公室。

    她走到椅子坐下,脑海里想起那天在车上伏在周清肩膀哭的画面,继而又想到刚才周清弯腰温柔耐心帮新员工的样子。

    蔡莹忽地想。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周清会离开,也没有想过周清会去结婚生子。

    再沿着这种念头扩散出去,想着周清离开,想着周清和别人结婚。

    她的心里竟然有点不舒服。

    …

    下午晚些时候,蔡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了和合作商约好的点。

    她今天的效率不太高。

    把桌上的文件合上,门外传来敲门声。

    蔡莹应声,看到周清从门外进来,愣了一瞬“你不是回去了吗?”

    周清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文件“这个给你,你稍微看一下,等下去谈的时候能用上。”

    蔡莹接过去,是对家最新的批发报价单。

    “你哪儿来的?”

    周清简单说“不算全面,但重要的几样价格就这些,我下午又去核查了一下。你去谈的时候,重点是1那张……”

    话音缓缓减弱,周清对上蔡莹的目光。

    蔡莹问“你下午没休息,去跑这个了?”

    周清“嗯,我是觉得合作商那边可能更倾向于选择我们,只是想再往下压价格,所以才说有可能会选择我们的对家。现在知道两边价格都差不多,也就不用太担心了。你晚点安心去谈就是了。”

    蔡莹望着周清额间的汗渍,抿了抿,抽了纸巾抬手去吸那汗水。

    周清下意识接过,因为动作快,掌心裹住蔡莹的手背。

    二人都微微一顿。

    周清率先松开“我自己来吧。”她感觉到烫。

    “昂……”蔡莹把纸巾给她。

    周清问“那一会儿我送你,还是给你安排司机?”

    蔡莹抬眸“你一会儿有事?”

    周清摇头“没有。”

    “那你跟我一起去呗。”蔡莹下巴微抬道“人家肯定也要带秘书助理,我没有伴,多少有点没面子。”

    蔡莹自己也没有察觉,一句话里,有两种称呼。

    周清轻笑,眼底浮现愉悦“好。”

    她顿了顿,说“我以为你不太想让我去,所以才说自己去。”

    蔡莹皱眉“谁不想你去了?我是看你昨晚发邮件都两点了,想让你回去休息。”

    说完,与周清温柔的视线撞在一起,她按捺下跳快两拍的心跳,有些不自然的移开。

    她听见周清嗓音里挂着浅显的笑意“那我去开车,你慢慢下来,不着急。”

    …

    晚上七点半,蔡莹和周清才与合作商谈完分开。

    合同的内容基本上都已经敲定,和周清说的一样,合作商实际上就更偏向蔡氏。加上周清下午查到的单子,整个交谈都很顺利。

    “还这么早,我们去做点别的事吧?”蔡莹道。

    周清侧头“别的,事?”

    且不说她以前写过小h文,这么多年和童嘉混在一起,几乎说完的一瞬间蔡莹就下意识觉得这话有歧义。

    “啊,就是去喝咖啡或者清吧坐坐。”

    还好学姐不是什么会乱想的人。

    “我是会乱想的人。”周清忽然道。

    蔡莹一顿,她居然无意识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周清瞧蔡莹微惊的表情,笑了笑,耳垂泛着丝丝的红晕“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太单纯了?有的方面,一窍不通那种?”

    有的,方面。

    蔡莹又是秒懂,她们虽然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可几乎没有介入过这种话题。

    就算有,也是她先挑拨起来,或者故意逗周清脸红。

    但是周清自己主动提起这种话题,还是第一次。

    蔡莹低咳道“学姐,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

    周清看了眼边上的冰淇淋店,轻声回答说“带坏不至于,耳濡目染恐怕在所难免。”

    蔡莹“……”

    “要吃冰淇淋吗?”周清没让话题尴尬停在蔡莹那边,下巴点了点冰淇淋店,问道。

    见蔡莹点头说要,周清抬腿过去。

    也是这个时候,蔡莹看到从电梯下来的韩文玲。

    周清拿着冰淇淋转身,韩文玲已经走到蔡莹面前,她缓步上前递给蔡莹。

    韩文玲的目光从周清脸上游移到那支巧克力冰淇淋。

    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

    蔡莹最喜欢的味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聊聊?”韩文玲轻声询问。

    要是往常蔡莹会直接拒绝,但是这次她没有,因为还有别的原因。

    咖啡厅。

    周清没有跟着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一起进去吧。”蔡莹道。

    韩文玲听到这话,表情微变,虽然知道蔡莹和周清还没有在一起,但是这样的亲昵又怎么是普通朋友会有的。

    蔡莹好说话,却不是对谁都这样。

    她的心里堵得慌“我们单独聊聊吧。”

    蔡莹还未开口,周清说“没事,你去吧,我就在车里等你。”

    她其实明白,韩文玲对蔡莹还没有放弃,否则也不会在前两次韩氏和蔡氏参加的项目上,故意让步。

    按照蔡莹的性格,这一次谈话是早晚会存在的。

    如果她去了,有的话恐怕会聊的不够彻底。

    不够彻底就意味着,还会有下一次,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

    然后……她也不想蔡莹再叫她学姐了。

    …

    “直说吧,前两次韩氏的让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是我想说,大可不必如此。”

    韩文玲往咖啡里夹了两块糖,轻轻搅动“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停下动作说“我只是想为以前做过的错事,做一些补偿。如果让你不舒服,我跟你道歉。”

    蔡莹拿起杯子,冰摇蓝莓汁味道清爽。

    她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然后才说“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抱歉。”  韩文玲“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暗自咬了咬牙,她看到了蔡莹在商场的才华,她知道蔡莹早晚会有一番作为。所以从未想过小看。

    可是在蔡莹眼里,必然会这么认为。

    “我只是看你太辛苦。”韩文玲解释说。

    蔡莹并不生气,点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希望这样的事不要有下一次。”

    韩文玲“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

    蔡莹闻言,抬起眸子“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还有事要说吗?”

    “有。”

    蔡莹“你说。”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几乎听不出任何期待,就好像对方无论说什么,她都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这大抵才是韩文玲真正难以接受的。

    所有的一切回归平静后,好像这世上只有她还沉浸在过去。

    “我忘不了。”韩文玲说。

    …

    “我不否认,和你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我说的再决绝,我对你却依旧还有感情。可是韩文玲,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头。”

    蔡莹的声音很平静“我们的开始太过荒诞,结束的时候也同样,我对你有感情是因为那个没有欺骗过我的韩玲还在我的记忆里,而不是因为那个欺骗我,在宴会被我发现即将和别人订婚的韩文玲。”

    韩文玲双眼微红的看着蔡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似乎总是在一开始,她就没有了抬头的余地,曾经那不堪的想法,玩世不恭的念头,都成为如今无法消磨的痕迹。

    她抹不去,时间也抹不去。

    蔡莹说“你也说了,我们分开了这么几年,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你又为我做过什么努力呢?那一两次的合作退让吗?还是偶尔的宴会上,让我看到你孤家寡人的身影呢?韩文玲,承认吧,实际上你的内心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喜欢我,时至今日觉得放不下,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不可替代,不过是当初我出现在那个时刻,成为你压抑生活上的那枚调节剂。”

    韩文玲反驳“不是!”

    “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欺骗,至少感情上,我是真心的。我从未对谁这样过,你说的不错,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也的确是个孤家寡人,我什么都没有了。蔡莹,我爱你。”

    蔡莹听到最后三个字,心底生出一丝酸涩,却唯独没有感动。

    她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她侧过脸望着窗外“是吗?那你的真心有多少?证明给我看。”

    韩文玲“要怎么证明?”

    “我不要那一两次故作好意的退让,我要从今以后蔡氏参与的所有项目,韩氏都要退让。你能做到吗?”蔡莹转过身,目光淡淡的看向韩文玲。

    韩文玲一怔,缄默的三秒钟里,她看到蔡莹了然一笑。

    “我……”

    “你做不到。”蔡莹打断。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考虑的第一步,不是能不能做到,你考虑的是韩氏会面临什么样的损失。你口中的什么都没有,是除去你所拥有的全部之后的说辞。这就意味着,韩氏在你眼里永远是最高位。你甚至不会想,我蔡莹到底是不是一个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韩文玲脸色泛白,蔡莹的话就像一根针扎进她的心脏,她能清晰的感知到那根针的存在。

    那清晰的提醒着她,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堪的人。

    蔡莹“我不是要怪你,因为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你的内心比起一个治愈你的人,实际上你更需要权利带来的安全感。韩文玲,到此为止吧,放过彼此。”

    “那你呢?”韩文玲轻吸一口气“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蔡莹笔直的看过去“没有了。”

    早就磨干净了。

    蔡莹站起身“还有,蔡氏不需要别人的退让,明天的竞标,我们会堂堂正正的拿下。”

    “蔡莹!”韩文玲望着面前苦涩的咖啡“你喜欢她吗?”

    咖啡厅外。

    周清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手机,目光却在走神。

    等了十几分钟,时不时看一眼咖啡厅大门的方向,到底还是坐不下去。

    打开下车,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蔡莹上前,拎着东西在周清眼前晃了晃,笑道“这个好喝,给你打包的。”

    周清接过去,是她喜欢的蓝莓汁。

    女人精致的五官笑起来,阳光打在浅色瞳孔,一瞬间,像精灵一般。

    …

    咖啡厅门口,韩文玲看着一高一低亲近说话的人,只觉得咖啡的苦在嘴里才开始发散。

    明明加了那么多的糖。

    却还是苦不堪言。

    蔡莹说,并不是因为她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只是在这个前提下,她的世界里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蔡莹要的是纯粹,这样的纯粹她给不了。

    从她出生在那个环境下时,就注定她给不了。

    她给不了的东西,有人却能倾尽全部的给出去。

    韩文玲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底的雾气努力回到原本的地方。

    今天以后,她也该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你喜欢她吗?”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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