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地咽下口水,好奇江楠在画什么,宋深竹刚要探身,只听得佳人委屈一句“奴家竟不知,宋公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喜好。”也不知宋深竹用得何种熏香,只稍微风带过,江楠便晓得他来。脚底差点一滑,宋深竹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戴上帷帽,从树后走出。两世未变,他还是着灰绿色的素袍,已顶玄色帷帽。那话她说得着实委屈,明明信上严词拒绝,今夜又做出这偷窥女子内阁的好色之举习惯了昼伏夜出的日子,宋深竹丝毫不觉动作猥琐,满心只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心尖人儿消气。

    见她苦傲着小脸,宋深竹有些手足无措,妍儿定是反感自己了。两次明意的信,第一封未回,第二封无情,以江楠遇事儿就爱哭的软懦性子,定伤心坏了。夜里风寒,宋深竹假意咳嗽了一声,江楠不为所动,仍是那(本宝宝再也不会开心了)的神情。宋深竹哭笑不得,小哭包唤他出来,就是为了直勾勾地看着么?他向来不会找话题,酝酿片刻,才磕巴问道“咳,妍敢问娘子,是何时认出在下的?”宋深竹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还不满五岁,只会抱着自己的脖子,在脸上胡乱啃咬,整日嚷嚷着“哥锅,好!”“哥哥,要抱!”“哥哥带妍儿去玩儿,我要吃桃汁蜜糖!”相别已十一年,她怎会记得。

    “前世缘,可信?”江楠很想说,前世就认得。他的怀抱真的好暖,像是漂泊半生的孤船躲进能避风的港湾,无比安心。若不是那信,这会儿江楠恨不能答应与他远走高飞(这里是江楠回忆起大婚前一晚的情节)“与卿陌路,勿识勿扰;宋公子先是做梁上君子,这会儿又出尔反尔,着实让妾身‘刮目相看’。”“妍儿,我”江楠放下襻膊,整理完衣裙,好整以暇靠在窗台边,揣手,等宋深竹解释。宋深竹突觉嘴上开了光,大言不惭将锅推给了宋深舟“那信,被我兄长拿去,自以为是写给他的,便随手回了,今日我才得知,故而”帷帽遮掩,江楠不知他臊得慌,连耳根尖儿都红得厉害。

    尽管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江楠仍舒心不少,扭捏了半刻,怯怯开口“宋公子,您可有婚配?”帷帽下的宋深竹,眼皮直跳,这小妮儿,太直接。“未,未曾”又补充了一句“宋深竹,我的名字。”向来少年老成的他竟有些结巴,像是得了糖吃的小孩儿,江楠踩着凳子,爬上半人多高的窗台,作势就要跳下。那窗台墙根下是一条排水浅沟,宋深竹心惊,赶忙上前将她接住。江楠如愿抱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在宋深竹肩头蹭了蹭。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他不曾婚配,没有妻室,抱一抱也无妨。若他厌恶,推开便是,自己会坦然放手,再不打扰;若他心愿,江楠闭眼,两手搂得更紧,且不论今后如何,再怎么自卑,眼下也得将这人抓牢实。

    “妍儿,你”宋深竹有些呼吸困难,怀里的人儿纤弱,力气却不小。颈窝处痒得厉害,少女的气息洒过,引得某处蠢蠢欲动。京都显贵,风华正茂,可宋深竹怎还未娶妻?叶随风动,月影婆娑,一如江楠高低起伏的心情。除了这身皮囊,江楠实在想不出宋深竹因何喜欢。一见钟情?若是日后,他发觉自己没想象中的那般‘贤良淑德’,会不会同沈筠讳一样,弃她如敝履?未曾娶妻,莫不是有某方面的隐疾?

    托着怀中娇人儿,宋深竹呼吸越发灼热“妍儿——”心思百转,被他拉回神,江楠拍背安慰“无妨无妨,总会有法子的!”研习医术一年多,也算得一半吊子郎中,时日还长!思及此处,江楠竟萌生了嫁给他的想法,不行夫妻之礼,仍尽夫妻之责,未来可期!宋深竹只呆呆抱着她,若是知道江楠此刻的奇怪想法,定会赏她几记爆栗。有朝‘一日’,他会让她好好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儿雄风

    好一会儿,江楠才从宋深竹身上下来。自那晚后,江楠再没对宋深竹设防,也不曾恶劣地揣测。低眉找寻了一番,“哦,是它呀!”原来是那个猪儿玉佩!宋深竹僵硬似木偶,单手后背,以掩尴尬。就怕江楠看出了自己的异样,正想如何‘辩解’,却见她充满希冀地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绳坠,柔声问道“你可是,想要这个?”江楠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接过宋深竹递来的猪儿玉佩,江楠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让她疑惑两世的迷题“宋公子为何选‘猪’的纹样来做玉佩?”目所所见的富家公子,文人雅士,不都喜爱梅兰竹菊,狮虎龙凤么?

    “这是爹娘给在我出生时给定制的,因我生肖属猪,所以”竟是这样,可笑自己从前,以为是猪神转世!脑中过了一遍生辰年岁,自己属龙,那他该是大六岁,今年二十,果真有难言之隐。眸中怜意更甚,宋深竹疑惑,趁他不注意,江楠一把扯下了那碍事的帷帽。眉削如峰,眸灿如芒;鼻挺屹立拟山峦,唇薄粉染比画扇(着实肉麻,好看就完事儿了,但只是普通帅哥,不是什么京都第一美男子啥的无脑设定哦)。江楠一时竟看得有些呆,用力揉了揉眼,前世到底被何物所蒙蔽,怎就看上沈筠讳了!

    见她不停揉眼,宋深竹很是委屈,自己的长相,虽算不得多俊朗,也不至于污人视听。赶紧又戴上了帷帽,生平第一次因容貌而自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嗯?若宋深竹长得吓人,那沈筠讳,岂不丑出了天际!江楠抬手想去摘下他的帷帽,她可没看够!宋深竹有些不自然的往后躲,少女的芳香萦绕在鼻尖,太过亲近,他实在有些不受控。若是让她发觉,自己是那样一个存着无数龌龊心思的人。

    见宋深竹连退几步避开,江楠悻悻收了手,觉着有些失态,作态整理广袖。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憋闷,刚才宋深竹的举动,分明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暗自责怪,怎又如前世那般,对着男人自作多情,今世,他可没说心仪自己的话。幸而眼下陷得不深,还恩即可,其余的,莫强求。江楠垂下眼帘,不似之前那般雀跃,像是打了霜的茄瓜,蔫唧唧的。

    将猪儿玉佩小心收好,又垫脚去拿了书案上的画,递给宋深竹,打开一瞧,正是自己。欣喜渐满,又突觉不对,这身衣服是前些日子新做的,今日刚穿上,她怎会未卜先知?预料宋深竹会疑惑,江楠抬头望天,漫不经心道“本姑娘天资聪颖,掐指一算,就知你今日要穿哪身衣服!夜已深,我先回了。”前世最后一面,她回味了多年,如何会不记得。

    宋深竹盯着画,在原地伫立良久,等回过神来,佳人早已不在。屋内烛火熄灭,隐有微风吹拂桂花,落地沙沙声响。将画卷好,小心护在怀中,踏乘月色而去。屋内,江楠闷在被窝,委屈又自责,前世为‘情’之一字,伤得痛彻。今晚抱着他,竟生出几多非分之想赶紧默念了好几遍心经,这才昏昏睡去。

    自上次别后,江楠再也没见到宋深竹,倒时常收到一些他送来的名贵礼物。看着那堆成一座小山的礼品盒,江楠叹了口气,人不在,仅有死物,自是百般失落,再不敢有那浮云痴想。叹罢,只要一家人能够平安顺遂,和和美美,也不枉重活这一世。江楠依然惦记着宋深竹有隐疾的事,日日苦心钻研药方,就盼着能早些还了恩,若能以此两清,那时,也不必再念着他。

    这可怨不得宋深竹,他倒日日盼着能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可赵文康似是在故意磋磨,大大小小的事儿一股脑的丢来。美其名曰是培养锻炼,实则是因他失手放了江树清,公报私仇。赵文康有自己的考量,江树清善书写,文采斐然,领着那一帮子学士,上谏天子,下砭时弊,影响颇大。还是亲王的时候,赵文康曾多次拉拢江树清,可屡屡碰壁。即位后,自是要拿江树清出出气,哪知连宋深竹都在这儿栽了跟头。幸而江树清膝下无子,如今在朝中孤立无援,想来也翻不出什么乱子。

    转眼,到了次年四月,再过二三十日,江楠就要及笄。江树清和周氏也开始操心起了婚事,前些日子的百花宴,(三月十三,由太后发起,邀朝官贵族中,未婚或适婚男女于京都城外桃李芳华园参加流水殇宴,可个人或组队表演才艺,实际就是一大型相亲宴会)江楠受邀用琴奏了一曲《春日宴》,本应是轻快欢柔的语调,江楠却弹得无比凄凉,似秋风落叶,寒冬将至。她本盼望着宋深竹能来,那药方子已研制的差不多,想早些给他。可寻遍四处,只影未见。

    一丝丝埋怨涌上心头,既然无意,为何前世又给她许多念想,流沙难握,昔人莫追。参宴的男男女女,无不歌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唯独江楠,心境凄凉,竟奏成了“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此曲引得众人注目,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给自己挣了个才女的名号。还没到及笄之日,已有两三家上门说媒,求娶江楠。江树清急得两头热,可江楠每日仍悠闲着摆花弄草,被问得烦了,便只说“但凭爹爹抉择”,再无言其他。媒人递来的名帖画像,她懒得看,随意丢在一旁。入夜诵经声响起,众人不解,唯江楠自个儿知晓,除了沈筠讳和宋深竹,她嫁给谁都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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