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与苏蕤闲话家常,“好长时间不见三伯?”
曳老先生在族中排行老三,苏蕤说:“阿伯去度假了。”正好介绍曳西疆是三伯的儿子,今日特地带他来体验修面。
老师傅一句原来是“阿哥”,让两人都没作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曳西疆被请去坐理发椅,因为身形高大,让老师傅不得不调低椅子的高度,扣好理发围布,“三伯呢常来我店里照顾生意,都是细妹陪着,你家细妹好聪明的。”
苏蕤已经拿着胡须软化霜,替曳西疆涂抹在下巴,步骤多看几次都学会,已是小助手。
老师傅在旧皮带上荡刀,使刀刃锋利,“三伯常夸儿子事业有成,年轻有为,这么多年都冇见过,不常返屋啊?”
苏蕤抹完,又取来热毛巾给曳西疆敷脸,“男人要赚钱养家的嘛。”
细妹明显替“阿哥”开脱,找尽理由。
老师傅怎会看不明,睇一眼半躺理发椅上的男人,“我年轻的时候在厂子里做工,就是制伞,一柄好伞呢,纵然名贵,最紧要的是,能为自己挂心之人遮风挡雨才是真。”
老师傅说:“后生仔,事业忙不完,人生中要经历许多人,不是每一个都能伴你到最后,有些人呢半途就走散咗,都来不及告别,多多珍惜眼前人,莫要以后来后悔啊。”
曳西疆没多话,客套道明白。
打上细密的泡沫,拿出刮刀,老师傅一番操作,手艺了得,让人不得不认可苏蕤口中曳父的讲究。
修面之后,明显提气色,苏蕤付了费,曳西疆道告辞。
老师傅递过那把白伞,给二人,目送他们离去,打量天色,骤雨已停。
关门歇业,整理工具,老师傅嘴里念叨,“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哦~”
慢行于半山道,曳西疆收住伞,心里有事,走在前方,走了很远都没发现苏蕤未跟上。
苏蕤眼见他大步向前,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从拉开一点点,到拉开好远,她伸手都抓不住,好似五年前,她如何都追不上,隔山又隔海。
如今近在咫尺,明明可以相握的手,点解又收回?
难道眼见他从指间溜走,依旧无能为力?
苏蕤急赶几步,雨天湿滑,一个趔趄,跌倒地面,手掌擦破皮,好痛。
她一直努力在长大,在追赶,他在担心什么?又在顾及什么?她已经19岁,只要他说一句,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连日来的不闻不问,终于让她爆发,她装不下去,“曳西疆!!!”
一声呼喊,满是积累的委屈。
让前方的男人终于回头。
声控路灯为他们而亮,在将晚未晚的傍晚,在两人之间,一盏盏,聚拢光。
曳西疆赶回苏蕤身边,抽出纸巾,蹙眉将她手掌的污迹擦净,扶她起身,她好像站不稳,又扑回他怀中,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曳西疆不敢推,也不敢碰,只问她怎么了,她说:“脚……好像崴了……”
“……”
直接蹲下,曳西疆让苏蕤趴到自己后背,再勾住她的两只腿,原本想刻意保持的距离,功亏一篑,真是拿她毫无办法。
起身颠了颠,背她往前行,他说:“……好重。”
苏蕤气到立起上半身,“哪有!哪里重?!”
“好好好,你说不重就不重。”
这才让她满意地趴回后背。
雨过天晴,乌云散尽,苏蕤叫停,兴奋指给他看,“快睇!日落啊~”
红彤彤的夕阳半隐海面,染红海湾,上色半座城。
他背着她站到半山道上,欣赏良久,搂着曳西疆的宽肩,贴着他的侧脸,苏蕤话给他听,“大佬,我再也不想与你半途走散,好不好?”
人生中要经历许多人,但是,我想伴你行到最后。
……
大伦敦希灵登区南部,heathrowairport(希思罗机场)国际出发厅,一行人送曳西疆启程归国,曼禾召开股东大会,还有好多工作等着曳西疆与会定夺。
细路仔挣脱父亲的手,小小的个子扑向曳西疆,“妈咪讲过,让我跟住你的!你怎么可以离开?你同我走散咗,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不可以走的。”
苏父一脸无奈,“sorry啊,阿疆,suri还小,不懂事,莫见怪。”
说完,就吩咐助手上前拉开小姐,助手也好为难。
曳西疆示意对方无妨,扶好细路仔,再蹲下身,替她顺好边发,望住她的泪眼汪汪,同她好好讲:“怎会走散呢?阿哥先回南洲府等着,suri和苏伯处理好伦敦的事情,决定来南洲府念书呢,阿哥随时恭迎。”
“你没骗我?”
“绝对不会骗你的。”
苏蕤伸出小手指,曳西疆也伸出小手指。
“等着我?”
“等着你。”
拉钩,许诺,一百年不许变。
……
“好。”
答应过的事情,岂会忘记。
曳西疆望着日落的方向,看到好远,在遥远的不列颠,他们已成为对方人生中最独特的存在,无论以何种方式存在。
旁人不会懂。
有轨电车下山,往圣乔治道所在的老城驶去。
在这条半山道上,司机目睹过太多观日落的情侣,两情相悦,自古难言,当它于朦胧时,有情无情之间,最是牵挂心肠。
曳西疆将苏蕤背回崧山府21层,落地后,苏蕤开门,一瘸一拐,撑着换鞋,很是不便。
曳西疆叹气,只得留下,也跟进屋内换鞋,苏蕤已经单脚跳去客厅,左右到处翻,曳西疆问她,“找什么?”
“跌打药膏贴嘛,记得之前买好放在客厅的,怎么找不到?”
曳西疆拎住她衣领,制止她继续在自己眼前单脚跳跳跳,“stop。”
他将她打横抱去沙发坐好,他来找,结果在西厨房的杂物柜找到医药箱,里面放着几张备用的tigerbal肉筋骨贴,取出来撕开包装,蹲在沙发前,让苏蕤撩开裤腿,露出微肿的脚踝,轻轻压上去,苏蕤嘶的一声,“痛痛痛啊~”
“怎么严重?”
曳西疆觉得该去趟霍华德医院才放心,苏蕤立刻拿过药贴贴上,“这倒不必,tigerbal,温感镇痛,好有效的,明日一定消肿。”
“今晚你怎么办?”曳西疆问她。
苏蕤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你留下来照顾我咯,不行吗?”
曳西疆起身,插着腰,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
苏蕤已经摇着他的手臂,“我昨天煲的汤,正好今日饮。”
曳西疆打开冰柜查看,还有一袋叶菜,便自觉套上厨房罩衣,挽起袖口,摘掉菜叶,只取菜心,淘洗干净。
本来坐在沙发的苏蕤不放心他,蹦蹦跳跳到岛台,看他开火,起锅烧水,倒入食用油和食盐提底味,放入菜心焯水,捞起。
热气腾腾,伴随抽油烟机的提示音,所有的一切,都是苏蕤渴望的生活气息。
曳西疆在苏蕤的关注下,调酱料,加蚝油,搅拌调匀,淋在盘中菜心。
难的不会,曳西疆做出一道白灼菜心,再将电砂锅端上岛台,给苏蕤盛汤,曳西疆评价今日老汤口味鲜美,他讲什么都对。
如果不是因她今日崴脚,如果这是日日常态,该多好。
一餐食完,苏蕤说要去洗澡,曳西疆让她留意,然后自己在厨房收拾碗筷,又接住一通业务电话,才挂断,就听到苏蕤半开着盥洗间的门,嚷着让他过去,她好了。
曳西疆站在门外,才拉住她伸出的小手臂,软玉温香顷刻入怀。
心猿意马只一瞬,曳西疆清了清喉咙,“刚刚接到少钦的电话,晚上要处理一些文件……”
意思要走。
苏蕤的手臂缠住他,话都没让他讲完,“屋里有手提电脑,可以登录系统,浏览文件。”
看出他的犹豫,她不满意,“你明明答应今晚照顾我的,大佬!!”
最终被留下,苏蕤催他赶快去洗漱,并将家居服从柜子里找出来递给他。
曳西疆站在主卧盥洗间,并不陌生,他手上抱着的,正是留宿那晚的衣物,故意忽略的记忆,潮水般涌现,他闭着眼冲水,心情复杂地洗漱。
苏蕤这边愉快地搬出手提电脑,放在客厅的边几上,让换上家居服的曳西疆可以坐在沙发办公。
edra的岩石沙发很大,苏蕤坐在另一边,信誓旦旦保证,“绝不会妨碍大佬做正事。”
曳西疆说:“姑且信你。”
集□□统里,玄少钦已经上线,曳西疆阅读几份英文文件,点击授权,同时也注意到,身边人抱着ipad也在处理资料。
有几点不妥之处,主要涉及到朱庇特工作室的业务对接细节,苏蕤还发语音跟同事方琪确认,问:“有没有会议纪要?要以纪要里达成的约定为凭据。”
曳西疆听在耳中,亦感欣慰,让她去四海建设实习,本是打发时间,未料想她能胜任工作。
“处理的不错,有进步,你在跟进朱庇特的方案?”
这是在肯定她,“嗯。”
“朱庇特的人,你能应付?”
曳西疆好奇,毕竟朱庇特算得上业内大咖,要求古怪,也不是一次两次。
“冇问题,对方很专业,不懂就请教咯。”苏蕤略有得意,“现在带我的人可是行政部的顶梁柱,pepe姐能力强,人也好,愿意教,我当然愿意好好学。”
细妹在四海建设里交到几个朋友,实属难得。
手上的事务处理到一半,曳西疆想起身饮水,发现身边的细妹居然睡着,歪着脑壳,极不舒服,他想帮她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
谁料,才碰到肩膀,她就赖到他身上,枕着他的大腿,揉眼睛抱怨好困,“我就小睡一下下,你忙你的。”
“……”
苏蕤拉上兜帽,本就是件连帽睡袍,长绒软绵,曲着腿,更显乖巧。
不知道细妹到底下过什么巫蛊,曳西疆硬是没动,任她枕着,听她浅浅呼吸。
系统里的视频连线,一直闪烁。
曳西疆醒过神,点拒绝键,玄少钦发来一串问号,不解。
【事关与淡马锡的考察,点解不连线?】
曳西疆简单回了三个字,连敲键盘都好小心,怕吵醒小小睡美人,【不方便。】
不方便?两个男人哪里不方便?念书时在登山社,一个帐篷内换衫,怎么冇意见?
玄少钦直接聊正事先。
【鼎峰科技那边,区块链赋能元宇宙的论坛,你代表雪松资本参加,这边淡马锡的海岛项目考察,我代表曼禾参加。】
【好】简洁又略显急促。
【靓女抱在怀?赶时间?】
玄少钦忍不住言语戏谑。
【嗯】
老友一字回复,让他直接炸开锅,都没听曳西疆提过,直接认了,玄少钦确定以及肯定,此时洛萨并不在国内。
【金屋藏骄啊~曳生!?】
道行深。
苏蕤适时地翻身,嘤嘤嗯嗯,曳西疆赶紧轻拍后背,安抚她,被细妹顺势抱住一只手臂,依旧睡梦香甜。
一句玩笑话,击在某人心底,涌起千层浪,绝不似表面平静。
的确,苏蕤一直住在他名下的楼。
曳西疆望住细妹的睡颜,如果要藏住她,几多金屋让她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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