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漠然很听话,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也不知道他本性是如此的,还是亲眼看到温四月动手打人,所以被吓着了。
当下就跟温四月走到一排杉树后面,“怎么了?”语气也很温和,一面朝着四周张望,杉树将朝着田埂那边的人全挡住了,于是他变得稍微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我,我没做错什么吧?”
温四月见他一副好像自己要揍他的举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虽然锄地太慢,但我也不至于为此揍你,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萧漠然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听温四月说道:“那些人要找的坟,我知道在哪里。”说着在萧漠然惊讶的目光中给他说了位置,又道:“一会儿你去跟他们说,你知道,他们要是问原因,你就说你偶然翻看过本地的地方志,反正你是读书人,就你糊弄他们,只要能说服他们去挖田就好。”
这地方偏僻落后,有座清朝的墓就算是普通的,地方志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你怎么知道的?”萧漠然忍不住好奇就脱口问,随即一看到温四月不悦的面容,求生欲满满的他连忙改口道:“金鱼弯的文化馆去年被烧了,什么文献资料都没了。”
“那正好不对症,你反正看着编就行。你只要记着最后他们找到了墓,会给你好处,乱七八糟的咱们不要,要粮票就好。”当下之际,顾着肚皮要紧,所以温四月也不想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不然就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是想着要布票才对。
萧漠然果然点头答应了。
然后就去行动了。
温四月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觉得小知青的胆子这么小,不会说谎的途中绷不住,编不下去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萧漠然显然换了一副在她面前时候的胆小模样,只与那群城里来的人侃侃而谈。
“家父虽然是在燕大文学系授课,但祖父他老人家比较喜欢西南历史,以前来过这边,对于本地的文化了解很透彻,文献资料也收集了不少,但我也不确定这座清代的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萧漠然说话的同时,也将位置指了个大概。
还指着这一圈水田,“按照资料上记载,这上面一片原来是个池塘,后来大集体改梯田,给挖了,所以准确位置我也记得不大清楚。”
但是对方觉得这位置已经很精确了,马上就去联系大队长。
很快原本在地里的大家都被召集来,去挖萧漠然指的那块水田,一样算公分,大家挖得自然起劲。
人多力量大,天没黑就挖到了被埋在下面的碑。
那几个城里人抹去上面的胶泥,就是他们老祖宗的名字,于是激动得紧握着萧漠然的双手感谢。
当晚萧漠然也被请去了大队长家里,听说还从金鱼弯镇子上的食堂买了一盘肉回来。
大家都满心羡慕,再一次印证了知识就是力量。
而温四月吃完饭,却有些担心这萧漠然会不会靠不住?她听人说萧漠然父亲是京城大学教授,心里忍不住想着小子也太能吹牛了。自己是叫他编,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
一直等到月亮快到中天,在四周蛙鸣蛐蛐交错的叫声中,萧漠然终于回来了。
看到温四月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等自己,连忙讨好地将手里的三百斤粮票递上去,“给。”全然没有了在韩书记等人面前的洒脱模样。
月光下面,温四月只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一副讨好的样子,心里有些自责,人家这样乖巧,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又看到足足有三百斤,当下高兴不已,“明天不用喝粥了。”
将粮票往手帕里包好,抬头看到萧漠然还在看着自己,误以为他想要好处,便道:“你连碗筷都没带着来,自己是开不了火的,跟着我们家吃,你的那一份我就不单独拿出来给你了。”
萧漠然哪里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这韩书记一行人说明天再给他一张自行车票。但他觉得这山卡卡里没用,想要问温四月换成什么好?“那个韩书记说明天再给一张自行车票。”
果然,温四月直接开口拒绝了,“不要。”但转头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改口道:“要,到时候拿到票,咱们再跟大队换马。”大队长眼红隔壁的大队里有自行车,每次去县里人家都骑着自行车,他全靠两条腿。
她早就想把那匹马弄回来,闲事地里没活的时候,就去河沟那小煤矿上驮点煤炭,除去上缴大队,还能有点余钱,今年过年没准能给爷爷买点棉花做棉裤。
最重要的是家里就她们姐妹俩和爷爷,力气活上他们吃亏,有了马就能让马来干。
萧漠然听话地答应了,第二天他又被大队长喊去陪韩书记,算他半天的公分。
下午没活了,温四月安排桔梗在家里照顾爷爷,自己提着袋子去河沟里捡煤炭。
但是河沟里已经被村里人占领了,她来得有些晚,压根就没了位置,只能去旁边的坝子上。
坝子上堆的都是些从煤矿里运出来的土渣,里面就算是有漏网之鱼,但也比不得河沟里多。
但没办法,她一手拿着小锄头在里面掏,一手提着袋子,整个人聚精会神地寻找着藏在土里的小煤渣,哪怕是指甲壳那样大的,也不放过。
忽然,听到河沟里有人喊自己,“四月,四月,有人找你!”
温四月吓了一跳,以为是爷爷身体出了问题,连忙扭头往回看,却见着河沟旁边的田埂上,站着一个戴着的中年男人,正朝着她招手。
她先前还以为是萧漠然说漏了嘴,韩书记那一行人找来了,但是旋即反应过来,这人面生。
就她疑惑之际,那人已经穿过河沟上的木桥,朝坝子里走来了。
穿着岩灰色的中山服,戴着眼睛,胳肢窝里夹着公文包,这不就是那王忠强第一处出场的形象么?
但是他怎么提前来了?温四月还以为,应该还要几天呢。
王忠强每下一步脚,踩在这黑乎乎的烂泥里,都觉得是对自己这双皮鞋的亵渎,但是他没忘记自己来的任务是什么。
只是看到眼前这张满是黑煤灰的脸,实在是无法跟带信的人说的长得好扯上关系,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来,就这模样,刘社长就算是答应,他儿子也不会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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