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从温老头房间出来,发现桔梗等着自己,见了她有些难过,“四月,你……”
“我不可能回去的。”所以桔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温四月示意她煮饭,自己则朝着东屋去。
东屋房门半掩着,萧漠然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坐在床沿上看。
见着四月进来,连忙将书放下,把从韩书记那里得来的票递给她,“还额外给了一张缝纫机票。”
四月有些惊喜,这缝纫机能换好多粮食呢!但是转头一想,算了还是留着给桔梗做嫁妆,倍有面。
就算她不嫁人,留给她也行,她就喜欢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到时候偷偷给人接些活儿,还能挣点零花钱。
“你不夸我么?”见四月拿着缝纫机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漠然似乎有些心急了。
“嗯,干得漂亮,等哪天有空,我去想办法弄二两肉回来,让你好好吃一顿。”这年头最难满足的就是这口腹之欲,四月觉得这个感谢会让萧漠然开心。
萧漠然笑了笑,清风明月般的眉眼舒展开,让四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于是马上改口道:“要不我明天下午就去区里看看。”必须马上让萧漠然吃上肉。
“好啊。”萧漠然当然不缺吃的,但他知道这对于四月来说,现在能吃上一口肉,就是最梦寐以求的,她估计也以为自己的梦想和她是一样的吧。
四月不打算走了,家里还有了这两张票,桔梗和温老头都高兴,只是温老头一想到四月的天赋,心中就忍不住惋惜。
天色擦黑前吃完了晚饭,大家简单洗漱就准备睡觉了,乡里也没通电,虽然每年一人能领几斤没有票,但还是得省着些。
桔梗和四月挤在一张床上,紧紧地抱住四月的手臂,“四月,我听那人,就是你爸爸说,家里很好,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么?”她总觉得对不起四月,她是城里人家的小姐,却在这乡下吃苦受难,自己没出息,受人欺负还要她来保护,自己这个姐姐一点都不合格。
“那都是虚假的繁荣,更何况你不知道,我偷偷打听了,他想攀高枝,把我当物品送出去,你也别想了,就当他没来过,咱们还继续过日子。”四月困得不行,觉得闭上眼睛就能马上睡着。
而隔壁的萧漠然枕着手臂靠在床上,觉得挺有意思,他本来是想躲开周家那厌人烦,才主动下乡来的,没想到居然还让他遇到这样狗血的事情。
他还以为像是四月这样凶的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肯定会回城里将那个鸟占鸠巢的姑娘暴打一顿,没想到她居然骂起自己亲爹不是东西。
还有说那面相……这让萧漠然想起她替韩书记家找祖坟的事情。村里那么多人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却如此清楚方位,加上在今天进屋去给温老头送东西的时候,看到床底下露出来的书,什么柳庄相法麻衣相术,真瞧不出来这老头真是胆大妄为,这些东西还敢往家里藏。
就不怕自己举报他么?
他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鸟叫声,翻身推窗看了一下墙根外面,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脑袋。
立马会意,偷偷起身出了院子。
泥土墙夯得很矮,他都不用开辕门就直接翻过去了,果然看到丁榕山在这里等着。
对方看到他,贼兮兮地凑上来小声道:“下午没活,哥们几个偷偷去山里猎了几只兔子,烤着呢。”
山是集体的,山里的一切也是公共财产,所以是不允许他们进山打猎的。
但这帮城里来的子弟们,哪里吃得了这苦头?当然是隔三差五想办法打牙祭。
以前那个村的时候,大队长倒是发现了,但是晓得他们都有来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管。
两人窸窸窣窣走到旧砖厂后的大竹林,走进去没几步果然就看到火光了。
他们这一伙人四个人,全都是男同志,虽然不是很清楚萧漠然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他上火车往这大西南来的那天,好几个有头脸的人来送他了。
所以大家都以他为主,以前也总抢着给他干活,反正公分大家都是平分的。
“然哥。”其他三人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将手里烤好的兔子腿递给他。
当然,萧漠然也不是没有给他们回报,比如家里寄来的那些高档点心和糖,没少分给这几个兄弟。
萧漠然接了兔子腿,却是想起温四月一脸期待地说要给他弄肉的事情,明明是她想吃,于是只朝几个兄弟道:“给我留一只带回去。”
大家都知道他运气不好,分到的那家条件最差,两个孤女和一个病老头,村里每年分粮食他们就最少,时常吃不饱,也就误以为他带回去做干粮,不但没有异议,反而让他多带些。
不过幸好然哥厉害,替韩书记家找到了祖坟,听说得了不少粮票,那一家子应该也沾光了。
几人却不知道,如今的萧漠然身上半张粮票没有,这兔子也是要带回去给温家人吃的。
怕被村里人发现,他们也没敢多待,吃完收拾好就要分别,萧漠然提醒着几人:“你们也别忘记我的话,有空多看看书。”
几人连连点头,丁榕山再次朝他确认,“然哥,真的会恢复高考么?”
“听我的没错,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萧漠然把兔子用芭蕉叶包着往怀里塞,就与他们告辞了。
没想到回去刚下墙头一转身,就对上温四月漂亮的小脸。
萧漠然给骇了一下,“你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鬼鬼祟祟的,怀里什么?”温四月问着,一面伸着脖子,像是个小猫咪一般往他身上嗅。
真香,就是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也不怪她,去年过年就没吃上肉,她快两年没尝过肉味了。
“额,我兄弟们给我的。”萧漠然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他们的,自然直接从怀里拿出。
不想温四月一看,顿时吓得不轻,连忙拉着他往伙房里去,“我听说你们这些知青胆子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快藏好,别叫人发现了。”只是找了一圈,发现只有灶膛里最安全,便给塞了进去。
再次朝萧漠然问,“确定没人看到吧?”
除了她这样神出鬼没,谁半夜三更还爬起来?萧漠然摇着头,看起来老实又可爱,哪里有在丁榕山他们面前沉稳大哥的模样。
这兔子肉的事儿过了没两天,便听大队长说,市里的文工团来演出,而且还会到每个村子里驻演。
终于尝到了肉味的温四月已经将萧漠然当做自家人,小跟班一样带在身后,引得村里人闲言碎语不少。
有人说她贪图萧漠然模样长得好,有人说她始终没父母教养不懂事,男人要模样有什么用,得有力气干得了活。
要不就是她贪图萧漠然手里的自行车票和粮票。
温桔梗听到后跟人据理力争,当然没吵过,红着眼睛回来。
当事人温四月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放在上面,因为这个市里来的文工团,不就是王卫红所在的那个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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