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文从三皇子沈骊手里拿到两万里银子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来找了齐达,齐达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万两银子,合计共四万两,随后二人就一块去看了店铺和作坊的地址。
兴安大街的铺子和长乐坊的工厂地方,都是早已准备好的,王嘉文也将这事情看的很重要,那个三皇子沈骊身边的李师傅也自始至终的跟在王嘉文的身边,两撇老鼠胡子,一双浑浊的眼睛泛着精明的光芒,唯恐齐达骗了自己一方。
但齐达可是千年的狐狸,人老成精的角色,所以从看铺面到看工厂选址,齐达一路上表现的都很尊敬谦卑,处处以王嘉文为首,时时刻刻征求着他的意见,所以几乎是从头到尾半点也没有露出破绽。
铺面和工厂的地方,价格都很公道,齐达还特意带领着二人多看了几个地方,当然,这些也是姜缨这边实现就准备好的,比起最后他们选中的铺子和地方,要不就是价格贵,要不就是位置偏僻,为的就是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以方便跟更好的取信于人。
很多时候,谎言只要说上一千遍就会成真的,更何况本就是半真半假的事情呢,最后双方合计,用两万六千两银子买下了兴安大街的铺面,用四千两银子买下了搭建工厂的地皮,剩下的一万两,则是筹建工厂和后期采买原材料、聘请工人的费用。
地方这些都选好的,双方回到“皂叁角”香皂铺子就开始签订股份合约,香皂铺子的后院有几间静谧的雅舍,是姜缨准备好给齐达等一众人休息办公、待客议事用的,齐达和王嘉文就是在这里签订的合约。
“王公子,您看看这是拟定好的合约,如果没问题,您在这里签个字就好了,”齐达从桌上拿起合约递给王嘉文,指着下面的签字栏说道:“股份就是按照事先和您约定的,您这边六成,小人这方四成。”
王嘉文虽然识字,但是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的条款,他也是觉得头疼,于是朝身边的李师傅努努嘴:“你不会精通账务吗,去吧,去掌掌眼,回去也好给我表弟说,要不然到时候出事了,还说我办事不得力呢。”
王嘉文说着话纯属调侃,他心里实则洋洋得意的很,他自认为这事情也就是他找对了人,瞅准了对象,才能给三皇子表弟捉到一只稳赚不赔的金母鸡,换做别人,哪有他这个本事?
所以王嘉文说这话,半是吩咐李师傅去看合约,半是有搪塞的意思,这事情从头到尾他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能进展的这么顺利,全仰赖于他的威逼利诱,谋算威胁,可是三皇子表弟却偏要和李师傅跟着,这不就是不信任他办事的能力吗?
李师傅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也知道王家表少爷是个什么德性,只恭恭敬敬的道了句是,然后就走上前拿起白纸黑字的合约,细细的看了起来。
齐达端着茶,看着低着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抠字眼瞧合约的李师傅,沉默不言,面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没有人能从他那张忠厚老实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算计。
李师傅大概低着头看了半个时辰,才将薄薄的两页合同看完,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脖子都是酸的,他几乎是把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都翻来覆去的看遍了,什么问题都没发现。
他们自然是不会发现的问题的,因为事情进展的如今,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有的只是最后一步,这写合约和即将签字用的墨水,用墨鱼汁加工成的砚石磨成的墨水,这才是姜缨笃定坑死三皇子沈骊的关键。
“回禀王公子,这合约小人看过了,没问题的,您可以放心签字的。”李师傅说道,凭借着多年作为账房先生的经验,他总觉得这事情太过顺利了,自己家主子和王家表少爷这条生财之路得到的太容易了,可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他没有证据,如果他因为自己的一时之言,断送了自家主子的这条生财之路,他相信,依照三皇子沈骊的秉性,一定会杀了自己。
他自家,包括他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三皇子沈骊的手里,生死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他哪能越俎代庖的置喙呢,更何况,在三皇子沈骊身边伺候多年,管理着对方皇子府的账务,他太明白自己家主子是有多缺钱了。
尤其是这些年,结交朝臣、笼络人心等方面需要花的钱,几乎多了去了,要不是有王家表少爷在外支棱着,就皇子府哪点每年钱千数两的俸禄,还不够自己家主子买几只簪子去讨女人欢心呢。
听到李师傅说没问题,王嘉文也爽快的接过齐达递上的毛笔,利落的在合约上签了字,合同一式二份,齐达收好了一份,王嘉文拿一份,齐达还贴心的给王嘉文准备了一个结实柔软的蚕茧纸信封,给王嘉文装合约。
“目前这半个月,还是只能暂时“皂叁角”营业,等半个月的时间,长乐坊的工厂搭建好了,人员也招聘好了,我们马上就就会投入生产,按照工厂的规模,每日最低可生产两千块不同类型的香皂,最迟三日,兴安大街的铺子就可以开门营业。”齐达向两人说起来接下来的安排。
“工厂和铺子的事情,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让这位李师傅过来盯着,也可以另外找人过来,无论是多少都可以的,”齐达又恭恭敬敬的对王嘉文说道:“接下来香皂铺子的生意,也是全仰仗您和三皇子殿下的,您这边占六成的股份,万事都有您说了算。”
“得了,得了,别絮絮叨叨的跟个下单的老母鸡似的,我就问你一句话,现在这本钱是投入进去了,接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分银子?”王嘉文不耐烦的说道,装模作样的摇着手中的纸扇。
他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才懒得搭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呢,他只关心银子,自从尝过媚香楼青青姑娘的滋味后,他就一直念念不忘,现在王嘉文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拿了银子,再去媚香楼潇洒一回。
“回王公子的话,这分配利润的话,最多也就是下个月的今天,如果新的店铺经营的好,也可能提前个几天,等分配利润的时候,小人会派人给王公子您送消息的。”齐达弯着腰,神色谦卑。
王嘉文听完这话,淡淡的嗯了一声就离开了,忙了这么久,都没有来得及放松一下,什么监工,什么派人去盯着新店铺或者是工厂的事情,他才懒得在那些芝麻碎片的小事上耽误时间呢,他自认为有三皇子做靠山,这齐达一个偏远地州来的富商,就算是给他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骗自己。
两个人出了香皂铺子,合约被李师傅带回去皇子府给沈骊,而王嘉文则三十文钱喊了一两路边的驴车,直奔洛川河畔而去,至于去做什么事情,不言而喻,他自觉地虽然目前没银子尝不到青青姑娘的滋味,但找家三流的青楼烟花馆,找个姿色平庸些的解解馋也是可以的。
齐达在店铺内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整壶茶,直到日暮天快要打烊了,才低调的吩咐人准备了一架不起眼的青布驴车,直奔冲宁侯府而去。
齐达到来的时候,姜缨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纳凉,一张躺椅,旁边的酸枣木小圆桌上摆着酸梅汤和藕粉桂花糖糕,看着金灿灿的夕阳,吹着清凉的晚风,嗅这深深浅浅的紫藤花香,优哉游哉,日子好不惬意。
白莲将齐达领了进来。
“齐叔,用饭了没?这藕粉桂花糖糕,是绿茶做的,味道不错,要不要尝一尝?”姜缨开口招呼齐达,也不等齐达回话,就转头让白莲把糖糕端给了齐达。
那藕粉桂花糖糕做的也不大,每一小块只有铜钱大小,上面戳了木牙签,避免手拿着吃弄得满掌碎屑的尴尬,见糖糕送到自己面前,齐达也不好再谢绝姜缨的好意,道了句谢,捡了一块糖糕吃了起来。
藕粉是用新上市的莲藕洗涤出来的,论理如今还不到夏天,是没有莲藕的,但是崇宁侯府有一处温泉庄子,哪里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莲藕,如今这糖糕所使用的藕粉就是崇宁侯府自家庄子里的。
桂花的味道则是来源于去年秋天,绿茶从小院里采摘的金桂花研制的桂花蜜,用的是纯纯的蜂蜜,是一种自然的清新的甜,没有加任何一点冰糖或白糖,不会觉得发腻或者是发慌。
齐达吃完了一小块藕粉桂花糖糕,才说明了来意。
齐达掏出那封合约递给姜缨:“二姑娘,这就是签订的合约,请您过目。”
姜缨没有接过齐达递上的合约,这所谓的合约对于她来说,就是废纸一张,反正她要谋算的冤大头入局了,她要的东西也已经得到了,这一个走形式的,字迹一个月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合约,对于她而言,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合约齐叔就自己收着吧,不用给我,”姜缨笑笑,故意卖了个弯子:“齐叔不是一只好奇,我要如何算计他们吗?这关键呢,就在这合约上面,等二十五天之后,齐叔你打开这纸合约就知道了。”
姜缨用墨鱼汁制作的砚石磨成的墨水,写在纸张上的字,二十五天之后就会真正的消息。
等着白纸黑字的证据都不在了,三皇子沈骊那边就是空口无凭,就算他们敢真的找上门来要银子,又能怎么样呢?届时姜缨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这香皂铺子背后站的主人就是他们崇宁侯府。
三皇子伙同自己的表哥,低价谋算别人家日入斗金的铺子,本就是不仁不义在先,姜缨用墨鱼汁写的合约坑他,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如果三皇子沈骊不贪心,不垂涎不属于自己的不义之财,那么就算姜缨做的局再怎么天衣无缝,也骗不到他,可是三皇子沈骊压根就不是什么光伟正的男主,既然如此,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齐达揣着合约,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崇宁侯府,当然,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食盒,里面装的全是绿茶做的各种点心,姜缨特地让齐达带上的,美其名曰带回去,和家人一起尝尝味道。
齐达走了之后,姜缨坑骗三皇子沈骊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姜缨开始和白莲聊起姐姐姜络的事情。
姐姐姜络有什么事情呢?自然是终身大事了,姜络的嫁衣已经在三日之前圆满竣工,朱红色的名贵蜀锦上,全是姐姐姜络一针一线刺绣出的精美纹样,有鸳鸯戏水的,有莲花并蒂的,有鸿雁齐飞的,每一种纹理都寄托着姐姐姜络对那桩即将到来的婚事的甜蜜期待。
当姜络试穿出嫁衣的时候,几乎惊呆了姜缨,她知道自家姐姐漂亮,也知道那件嫁衣绣的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可是她真没想过姐姐姜络穿上那件嫁衣会是那么的美,美的令人叹为观止,比上辈子姜缨见过的任何一个女网红、女明星都要漂亮。
当时姜缨还酸溜溜的想,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姐姐,十八岁都没有就要出嫁了,真是白白便宜了二表哥。
姜络要嫁的人是大舅舅家的二表哥,在帝京举办完婚礼,三朝回门之后,就会随舅舅一家人一起返回梧州,梧州距离帝京很远,山高水长,日后自己和姐姐姜络,只怕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回。
若是梧州再遇上了战事,就算是逢年过年也怕是回来不了的,在这个通信全靠马跑的时代,远嫁之后的相见,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即便是母亲,根据姜缨的技艺,这些年回梧州娘家的次数也掰着指头数的过来。
女人啊,一旦结婚生子,为人妻母,生活里就不在是一个人,她们的身后会跟着很多东西,孩子、家务、琐事……一桩桩,一件件,形成一条沉重的锁链,锁住她们外出的步伐。
所以姜缨是如此的珍惜这有限的和姐姐姜络相处的日子,说来,姐姐姜络还是她穿越到这陌生的时空,睁眼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呢,那时候,她还温柔的喊自己阿妹,还问自己要不要喝露水来着。
转眼间,就到了姐姐远嫁,姊妹分离的时刻,姜缨的心头是如此的不舍,所以,她决定要送姐姐一件独一无二的,出乎意料的结婚礼物。
姐姐结婚的时候,三个哥哥也会从书院回来,说来,除了大哥姜荣,她还没见过二哥姜蓬和三哥姜节的真面目呢。
姜缨心里盘算的很好,可是很多时候,总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姜络即将红妆十里出嫁的前一天,偏偏出事了,而闹出这件事情的主角,正是姜缨捡回来的大反派莫耶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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