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砚见男人盯着他,长眉微微聚拢,唇角也不耐的下压。
察觉到四周冰冷的气息,任太医猛地低下头给他把脉……
立筳没站一会,出去和林在御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只是嘱咐太医院外的常侍盯着江九别让他直接回府去了。
立筳一走,林在御站了起来,扔了手上拿来挡阳光的团扇,抓了一把案盘里的无花果,边吃边往殿前去。
凌雪疑惑了一下,想了想要不要跟上去,奈何手中还有药没开始熬,便也作罢了。
任太医给江沉砚把完脉……微偏头觑见林在御走进来,心下顿时一骇。
林在御在江沉砚身旁的梨木椅上坐下,对任太医使眼色,大意是让任太医出去。
任太医不知道这对“小夫妻”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平城初见时这少年三句半离不开“我妻子”,而今两人相见倒是像“仇人”一般。
任太医哭笑不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出去了。
见任太医出去,林在御才看向江沉砚:“怎么了?失忆了来治脑袋?”
江沉砚:“……”
他抿着好看唇,眉宇之间已显出几分不耐来,只是须臾之间,唇角也开始微微下压。
他没有看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那双美的令人心颤的眸一直平视着前方。
他不看她,林在御却一直盯着他看,仿佛是要记住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一样,仔细想来她以前画仕女图也不曾这般仔细看过哪个。
江沉砚虽未看向她,但她落在江沉砚的余光之中,即使江沉砚不想看到也难……
林在御身上总是一股草药味,常年喝药的她皮肤是苍白的,只有在喝药后她的双颊才会泛起粉色。
江沉砚只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来,正当他往外走便被林在御喊住了:“江九。”
“那天,葛布对我说,让我在杀了你和把你扔进女营中选一个。”
她说完这一句的那一刹那,竟然莫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原来,她还是在意江九的看法的。
她极少同人解释什么,即便当初的颍川满城皆是她的谣言,说她心恋野男人,说她未婚先孕,说她品行卑劣,即便如此,对仁武太子她也未曾解释过什么。
江沉砚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脸,他只停了一会儿,很快抬步离开。
朝服的衣摆扫过青石地面,阳光落下一地碎花。
这一刻,林在御恍然觉得几多日不见狗崽种又长高了不少。
任太医已写好了药方,让药师去抓了药,江沉砚从殿中出来,任太医将药包递给江沉砚,还嘱咐他怎么煎药。
如此煞有介事,搞得江沉砚都快要以为自己病了……
不过这个任太医为何要帮他?
江沉砚从太医院出来,一个青衣常侍过来:“九公子,大监让我带您去宿元殿。”
江沉砚瞳孔微缩,是想逃都逃不掉。
不过正好再从馥峘那里挖出一点他舅舅及郁江部其他人的消息。
宿元殿。
江沉砚去的时候皇后宇文妲正从殿中出来。
江沉砚对皇后行礼,宇文妲笑了笑,问了问他的病情如何。
这位皇姐比起江沉砚的其他的哥哥姐姐,要好得多,至少她会对他嘘寒问暖,她还会关心他的病情。
江沉砚难得开口说话:“臣无事。”
宇文妲瞥见他手里提着的药包,有些哭笑不得。她没再问什么,带着宫人离开了。
殿内,馥峘刚喝了药,此时正在案前看奏折,江沉砚走进来的时候,一本奏折扔了过来,立筳正要去捡。
江沉砚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行礼:“君上。”
馥峘听到江沉砚的声音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甚至冷哼了一声。
立筳捡起了奏折退到一边,余光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帝君,停了一会儿又看向地上跪着的江沉砚,乍一看,两人的侧颜竟有那么三四分相像。
尤其是那挺直的鼻梁和生气时即使是努力下压也有些上扬的唇角……
馥峘盯着江沉砚看了半天,江沉砚盯着地板看了半天。
直到馥峘脾气又上来了,一本奏折子对着江沉砚扔过去。
江沉砚的头微微一偏,那奏折就穿了过去,打到了江沉砚身后一个青衣小常侍。
那小常侍嗷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退下了。
“江沉砚!”
“臣在。”江沉砚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的应了一声。
“城门有逃兵,守城官前来询问你,为何不上报!”
江沉砚:“臣已上交兵符,无权过问军中之事。”
“你!”
“再者守城官既先知逃兵之事,应当禀告君上而不是禀告我这个无权过问军中事的人。”
馥峘:“立筳!你派人去把守城的抓了当即砍了就说是九公子的意思!”
“……?”立筳抬头看向他家帝君。
“还不快去!”馥峘大抵是气疯了。
这时江沉砚才抬头看向馥峘:“君上此意是要告诉众人臣能教君上做事?”
“!!”馥峘嚯地站起来,手一扬,将书案直接掀了,“江沉砚!你是不是想死!”
“……”一旁的立筳二话不说,直接跪地了,反正这九公子总有本事气死他们君上。
江沉砚:“君上,龙体为重。”
“……”
*
江沉砚从宿元殿出来已过晌午。
馥峘总有办法让江沉砚不得不老实,这不,江沉砚从殿内出来的时候脸色比之前阴沉多了。
北羯抓了多少郁江部旧族,江沉砚心里有数,馥峘说他若拿下河西一城,便派使臣去赎回十人。
馥峘怀疑之前他没认真应敌所以拿下石板镇之后接连败战。
事实上是河西之地易守难攻,短时间内不好打下来。
馥峘在河西折损了一万多人,痛心疾首又如何,他难道会停止自己的私欲下令休战不成?
一万人对大魏和陈汉不算什么,但北凉气候寒冷人口本来就少,北凉所有将士加起来也才十万,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有二十万大军……
那是连马匹战车也算进去了。
比起宇文衾那个窝囊不成器的亲哥,江沉砚素来觉得馥峘这个义兄不算蠢,至少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皇位蠢到杀能臣强将,将肱骨之臣全部逼向死路。
馥峘虽猜疑他,但又肯用他,至少这一点连他亲哥宇文衾都做不到。
江沉砚前脚回府后脚立筳跟来了。
勃勃朵:“立大人您这是。”
“传君上口谕。”
勃勃朵一听:“您等等,我去喊公子。”
江沉砚从房里出来,接旨。
馥峘赐他新战袍一件,还有一道未宣读的圣旨。
立筳垂眸看着他:“君上说让九公子自己看,自己好生琢磨。”
江沉砚接过立筳递来的圣旨。
立筳:“君上让咱家伺候九公子沐浴更衣换上新战袍。”
江沉砚掀起眼皮看向立筳。
那边勃勃朵已经蒙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立筳这阉货笑的有些猥琐。
“立大人的手还是留着伺候君上沐浴更衣。”江沉砚的语气叫人听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有些不一般。
他这么一说把立筳也整不会了,半晌,只提醒道:“君上说了,请公子子时前离开上业。”
“臣遵旨。”
*
勃勃朵在木桶里蓄满水。
江沉砚脱掉白色的中衣,此刻他的脊背上一条三寸长的疤痕格外瞩目。
江沉砚只要偏头看向背后的铜镜就能看到那条疤痕。
那条疤痕是他落下悬崖时留下的,很深,涂了许久的药也不见消散。
“公子,水弄好了,您先洗,有事叫我。”勃勃朵提着水桶出去了。
江沉砚沐浴完天快黑了,这时听到勃勃朵在外面喊:“公子,有个自称太医的人要见你!”
江沉砚唇角微抿,停了一下:“带人去堂屋等我。”
*
任寻见江沉砚身着战袍出来,面露疑惑,不过他很快就笑道:“下官是来给九公子送药的,白日里忘了说,公子有肺有疾当是曾经感染过极严重的风寒,若是天气适宜还好受,若天极冷极热,公子唯恐旧疾复发咳嗽不止。”
听到这太医说咳嗽不止勃勃朵立刻想到那淳芳县主林在御,若是自家公子也变成那肺痨鬼一样……勃勃朵吓出一身冷汗来。
“太医您可救救我们家公子,他可是要上阵杀敌的!”
上阵杀敌的人怎么能惧冷怕热……那可如何是好。
“这是下官研制的药能缓解一时之需,若是要根治,公子还是得服药。”
“服多久?”江沉砚问。
“至少半年。”
“你能根治?”
“能。”
江沉砚喜欢这样肯定的答案,更喜欢这种说话做事有把握有分寸的人。
“行,药你开,我会服。”
有他这句话任寻就放心了。
“对了,公子,下官冒昧问一句……”
江沉砚看过来,勃勃朵也看过来。
任寻被他们看的脸上一红:“不知公子的妻子为何住在凉宫观星楼?”
公子的妻子?勃勃朵一脸懵,什么鬼,公子的妻子?
等等,公子什么时候有妻子,不就是在平城的时候和那肺痨鬼县主假扮过夫妻吗?!
“我说你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勃勃朵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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