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走了两日,江沉砚要去哪,阴絮絮不知道,但她在出上业的时候已下令让骑兵们都听江沉砚的,此时也不好改口,便也只能跟着。

    江沉砚出上业只带了一个他自己的人,勃勃朵和酒哥不在,这人也是以往照顾过他的起居饮食的。

    赶了两天的路他们一直向南跑,也只在白天休息过一个多时辰,这时侍从才问江沉砚:“公子,要不要休息半个晚上再行赶路?”

    侍从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那位郡主的身体受不了。公子旧疾未痊愈,郡主又是女子,都不适合这么高强度的骑马赶路……

    江沉砚的速度放缓,许久才缓缓问道:“距离长安还有多远。”

    侍从惊看向江沉砚到底是也曾猜到过公子可能是想去长安,所以也只惊了那么一瞬,他答道:“五日之内可达,公子不必急于一时。”

    这就是承贤与勃勃朵与酒哥的不同之处,若是此刻是勃勃朵和酒哥听到江沉砚要去长安,会说长安危险,劝说公子不要去。

    而承贤却说:不必急于一时。

    他明知道公子只带了五百人,况且这五百人还是絮絮郡主的人……再者若是絮絮郡主有任何闪失,业北王都能要了他们公子的命。

    可承贤就是一句劝说的话也不会说,就连江沉砚都会有些疑惑。

    承贤只是比别人更清楚江沉砚的性情,公子心意已决,他只要听公子的就行了,其他的话说出去也是废话。

    虽然害怕,明知此行去长安,就是在往坟场里钻,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听公子的,只是他唯一担心的是絮絮郡主,郡主不该被卷进来的,希望公子能让絮絮郡主去见业北王。

    果然,当天阴絮絮接到密报,说她爷爷在到处寻找江沉砚的下落,她将此事告知江沉砚。

    江沉砚听完:“承贤,送絮絮郡主去业北王那里。”

    “九公子,送我回爷爷那里确实可行,但你是要找我借兵吗?”阴絮絮笑道,“如果是这样,我能找你讨一个条件吗?”

    阴絮絮相信江沉砚一定会答应,江沉砚手上没有骑兵,若是让江沉砚现在去天水调兵也来不及了,所以江沉砚别无选择。

    “郡主请讲。”江沉砚好看的眼眸看向她。

    阴絮絮双颊微烫,目光有些闪躲,好一会儿才看向他:“嗯,也不是什么别的条件,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总之你得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事。”

    江沉砚微皱了一下眉头,以为郡主是什么地方闯祸了,需要他去找阴左那老头子摆平,便也应下了:“多谢郡主借兵之举,我立刻让承贤送你去河西。”

    承贤唇角微抿,抬起头:“公子……”这大概是承贤头一次想反对公子的话。

    阴絮絮:“不必了九公子,跟着我来的人暗中护送我的人很多,你今晚快点带人走吧,至于我爷爷的人,我能帮你拦住一时是一时。”

    江沉砚:“郡主不问我带这些人去哪,去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会说吗?”阴絮絮心里挺想知道的,但她观察江沉砚很多年了,大抵知道江沉砚的性格,问他他不会说,若是找他讨东西他也一定不会拿出来,所以她想知道,也只能忍着不问。

    果然江沉砚皱了一下眉,阴絮絮知道他有些抵触了,便笑道:“公子去吧,我也该走了。”

    阴絮絮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江沉砚带着五百骑兵再行一天一夜后,于山野休息了一晚继续赶路。

    承贤心思细腻,他可以肯定絮絮郡主对公子有爱慕之心。

    只是公子似乎对谁都无心,但勃勃朵曾偷偷告知过他公子喜欢的人是大魏皇后柳月熙。

    对此承贤是半信半疑。

    鄂河附近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话:天神只会让两个同样有野心的灵魂在一起。

    承贤与勃勃朵一样从年幼时就常伴公子身侧。

    他是公子身边学汉字学的最快的最好的,于是从一众柔然少年里脱颖而出成为公子的侍从,虽然他始终明白他并不是公子最亲近的那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那一日公子对他的先生说:“若先生叫我学秦皇当扫六合,若学汉武当固疆土。”

    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子是否还记得他年幼时的话。

    只是这世间能匹敌公子的野心的人,从北凉到大魏,公子接触的世家女眷不多,所以承贤不好评说。

    “承贤,你若再心不在焉,就滚回上业去。”

    江沉砚的低吼声传来,承贤回过神,猛地看向他。

    少年沉着眉,嘴角微微下压。

    军队已经停下了,因为突然下起了雨,雨势也有渐渐变大的可能。

    这里是龙泉,距离长安也只有两百里路了。

    江沉砚让承贤先带一队人去打听魏国皇帝撤兵没有。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了,他料想宇文衾也不会选择在长安过年。

    *

    凉宫。

    天刚黑立筳带着几个青衣常侍快步进宿元殿。

    青衣常侍们将饭菜布置好以后便退了出去。

    立筳伺候馥峘用膳,待馥峘块吃完的时候他才说道:“君上,探子来的消息,说九公子往长安方向去了……”

    馥峘听完眯了眯眼眸,很显然立筳察觉到帝君并未生气,反而很高兴。

    难道帝君早料到会如此?

    “君上,九公子这是何意?”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君上的意思,一面和羯人使臣商议婚事,一面又让九公子去夜袭长安?

    馥峘微微勾唇,不知怎么立筳从帝君的脸上看到几分怅然感。

    说来淳芳县主被凌风的人送回魏国,帝君没有责罚凌风,只是下令禁足其半年。

    凌风以往也不怎么踏出观星楼,这禁足就不算是惩罚。

    当然一国祭师,岂能说罚就罚。

    立筳上前一步:“皇上,可要请舞女乐师进殿?”帝君精神不佳,立筳想他应该让帝君宽慰放松一下。

    馥峘眼眸微动,揉了揉额头:“你去安排,到晨夕台等朕。”

    帝君夜宿晨夕台,与两个舞女一起,次日一早医官端着汤药前来晨夕台迫舞女饮下。

    即便立筳也无法理解,帝君年岁渐长,放在草原上各部公子十五六岁儿女成双的不知几何。

    帝君都已二十一岁了。

    若说帝君不想要寻常女子所出骨肉,那宇文皇后总该可以吧?立筳叹了一口气,带着医官离开。

    今日无早朝,馥峘穿戴整齐后便去书房会见大臣,临近晌午的时候宇文皇后的女官过来,说皇后请帝君去花园赏花。

    女官在北凉培育出了一些花卉,近日终于开花了。

    馥峘几日未见皇后,此时想到自己应该过去看看皇后,便让女官带路。

    *

    在看到这些花卉时馥峘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林在御能在凉宫,他一定要赐她一座满是花卉的宫殿。

    女官说这是洛阳来的花卉种子,培育了三年才开出花来。

    “立筳,赏黄金。”

    馥峘赏赐过的女官屈指可数,连宇文妲都不禁有一些诧异。

    为何从来没有说过北凉帝君喜欢花?

    起初宇文妲没有想明白,后来她陡然间想起淳芳县主丹青一绝,爱美成癖,她喜画花卉与美人,于是长公主让美丽的使女伺候她,在院子里种满花卉……

    想到这里宇文妲的心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既是如此帝君又为何要送淳芳县主归魏?

    那淳芳县主对帝君又是何心事?

    *

    腊月十五的夜里,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队袭击了长安城。

    长安作为魏帝临时行宫守卫并不多,甚至行宫的地点在哪里都应该很难查出来才对,但事情就是这么玄乎。

    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精准无误的狙击了行宫所在的南山。

    当时魏帝的军队三千来人抵挡不住这五百人……几个守将带着魏帝仓皇而逃,留下了医官乐师工匠两百多人如待宰羔羊。

    这其中还有为来得及被魏帝带走的淳芳县主。

    “将所有医官乐师工匠,药材及金银珠宝带走,剩下的俘虏不听话的反抗的杀了,投降的缴刀上路。”江沉砚淡淡的吩咐完,先行一步骑马出行宫。

    本来没钱了想长安城行宫劫掠他亲哥,正好此时趁虚而入,哪曾想就这么一点东西。

    他们到底才五百人,如今折损一百人,若是大魏军队追来很容易全军覆没,所以江沉砚根本不敢在长安多逗留。

    劫掠完了就跑,宇文家的祖传技能。

    医女们即使被俘虏了也不忘这位病得要死了的淳芳县主,承贤到底是个没怎么上过战场的人,他与勃勃朵和酒哥不同,他冷静却也有他感性的一面。

    让医官们带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上路,还准许坐马车,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江沉砚带着一百人向西走三百多里后歇息一晚,次日凌晨都未看到承贤的人跟上来。

    差点让人以为是北魏大军追上来,承贤他们全军覆没了……

    直到这日黄昏才见承贤带着人追了上来。

    “怎么还有马车?”当即就有将士替江沉砚问了。

    承贤支支吾吾答道:“是医官们救治的一个贵人,病得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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