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御不会求江沉砚去救她的族人,因为不现实。

    江沉砚一个刚刚到封地的郡王根本没多少兵马,甚至连院子里的守卫换班的人都不够用。

    魏国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国都颍川和洛阳,颍川有魏兵保守估计二十万。

    这么不现实的想法林在御是提都不会提。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是保证方素雪和青霜的安危,秘阁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与钱财……

    元宵节是林在御的生辰,此事鲜少有人知道。

    当勃勃朵让使女抱着十几匹布,和金冠美玉进屋来的时候,林在御到底有些吃惊。

    勃勃朵小心翼翼地把金冠美玉放在屋里的书案上……

    他也不知道公子怎么回事,都快穷的拿草喂马了,还拿钱出来给这女人打发冠,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打个银包金的就好了,非要打个纯金的。

    勃勃朵一脸心疼,而且还全都写在脸上。

    使女让林在御挑选布匹,制衣女官已经请来了,就候在屋外。

    林在御不太想动,本想唤身边的医女来选,其中一个机灵的使女却把手中的布匹散开了:“夫人……这是郡王托了好多人给求到的云纹罗,等开春暖和了就能穿了。”

    云纹罗,产于魏国最南边的淮南的一种罗,寸罗寸金,受各国皇室喜爱。

    以林在御县主的品级每年分到的也只能拿来做一个香囊用一用。

    说实话,林在御看着使女手中捧着的雪白云纹罗竟然有那么一点心动……

    毕竟贵族女孩子嘛,谁不喜欢又美又华贵的东西。

    一旁站着的医女已呆住了,目光从云纹罗上移不开,甚至还估算了一下这一块罗做一件上襦一件八破裙应该够用……

    林在御伸手让使女走近一些,伶俐的使女立刻上前几步。

    林在御的手滑过云纹罗的表层,她还未察觉自己的唇角已扬起。

    很快有制衣女官进来给她量体。

    制衣女官出去以后便在院子里裁衣,前几日还在飘雪,今日出了大太阳。

    院子里收拾的整洁,三个制衣女官在给林在御赶制衣物。

    勃勃朵将金冠美玉放下就离开了,公子说了尽量不要打扰“夫人”休养。

    林在御看着使女们从屋内离去的身影,似乎仍在想江沉砚为何会知晓她的生辰?

    很显然长公主留下的医女都不知今日是她的生辰……一脸震惊的看着满屋的“礼品”,还以为只是那位郡王忽然大发慈悲宠溺起她们县主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那个医女关上窗子,转过身走至林在御身前说道:“县主,奴婢已将郡王府地图画下来,放在奴婢这里不好,暂且先交给您……明天起奴婢要想办法跟着大人们离开郡王府了,县主要照顾好自己。”

    她需要离开郡王府,画下天水郡的地图,打听外面的情况,所以不得不离开县主。

    江沉砚是夜里回来的,他的任务是每隔两天往返天水与厉山之间。

    原本今日不能回来的,还不是因为……

    于是今日告假,披着夜色回郡。

    勃勃朵见他回来有些吃惊,还以为公子是担心他没办好事,跨着一张脸说道:“公子,您就放一万个心,交代我的全都办好了。”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勃勃朵疑惑地看向自家公子:“说什么?”

    淳芳县主那女人都哑了还能说什么??

    似想到了什么江沉砚抿了抿唇,挥挥手让他退下。

    勃勃朵没有注意到自家公子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江沉砚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一壶茶喝的见底了才起身往外走。

    素白的窄袖直裾外套了一层青灰色的纱衣,更突显出他完美的身姿。

    他走过廊台的时候有医女从不远处的厢房里退出来,他步下一停,待那些医女走出院子。

    烛台灯火明明灭灭,屋中的暖炉里燃烧着无烟的木炭。

    他进来的时候,林在御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

    江沉砚微皱了一下眉,没有想着要叫醒她,他看了一眼暖炉与四下,走至书案前。

    书案前是未完成的一幅画,宣纸很长,已白描出了十多个人物,有医女有工匠有守卫……

    这是江沉砚第一次看这个女人的画作,在颍川时只是听说过这个女人在书画界有多么高的声望,她的一副仕女图能卖出多少钱云云。

    看到这么长的画卷时江沉砚是惊愕的。

    她的一生似乎从未停歇过,哪怕医官们说她病得要死了……

    也是此时江沉砚心底生出一股子恼怒来,她就不能安心养病?

    江沉砚听到身后有动静,忽地站直了,手也很自然的放至背后。

    林在御醒了,她睁开眼就看到江沉砚的背影。

    知道这里除了江沉砚没有男子敢进来,她微支撑着坐起来。

    “咳”了一声示意江沉砚。

    果然,少年很快转身看向她。

    虽然眉目平静,但身形有些微的颤抖。

    林在御看向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字条来。

    这一刻,江沉砚有些许的愕然,那字条上写着五个字:我想看烟火。

    他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这字条告知他,她在等他,或许是从晌午后就开始等他……

    字条早就写好了,却一直没等到他回来。

    他的喉间有些哽痛,紧紧抿唇未说一字,他只是快步上前取过放在一旁的狐裘套在她的身上,给她穿好鞋,一把抱起她来。

    勃勃朵提着热水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公子抱着那淳芳县主往外走。

    勃勃朵还在发呆的时候,听到公子吩咐:“去准备烟火,能弄到多少弄多少。”

    “蛤??”勃勃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不快去。”

    勃勃朵手中的水桶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扔了水桶往院外跑了。

    勃勃朵弄到烟火是半个时辰后,天水郡能做出烟火的就只有一户人家,毕竟这里不是颍川也不是上业!

    勃勃朵把烟火都摆好了,只等公子的指令了。

    待江沉砚抱着林在御坐在屋顶上,才挥挥手示意勃勃朵点燃烟火……

    星辰日月高天际,雪散烟花遍海隅1。

    她出生的时候东陵玩家灯火,烟火散落,恰是一年上元佳节。

    故后有术士说她是伴着业火降世,是神童命格,神童祸世且不会长命。

    管他什么业火,她始终喜欢上元的烟火,无可替代无可比拟。

    她在烟火熄灭的那刹那,在江沉砚的怀中睡着了。

    江沉砚微垂眸看向怀中女子如画的眉眼,分明睡觉时还带着少女的柔弱与无助。

    为何醒来的时候面上会毫无悲喜……

    稳步落地,抱她回房。

    见到他从厢房出来后,勃勃朵终于能上前来问他要不要准备热水沐浴了。

    江沉砚却说:“去把医官叫来。”

    书房里跪着几个给林在御诊治的医官和医女。

    江沉砚问他们,怎么治好林在御的病,不求根治,只求她能活久一点。

    几人只是跪着,半天不答话,根本无从答起。

    连站在一旁的勃勃朵都等得不耐烦了,吼了一声:“郡王问你们话呢。”

    年纪大的医官担心郡王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打发”了,于是颤声答道:“郡王……不妨招神医或术士进府,试一试……”

    他的意思是淳芳县主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现在也不过是想办法续一天是一天,若真要活的久一点,不妨发告令广招神医。

    四海之内,总会有一两个高人的。

    二月初,天水郡的大河小河冰面开始融化。

    河堤边的树木枝条正在逐渐变青。

    不时有妇人抱着盆子来河边洗衣。

    这日晌午,从天水郡城门,一匹快马往郡王府的方向赶去。

    是守城的将士前来找郡王。

    郡王不在府中,勃勃朵带人出来接见。

    守城将士道:“一个自称是絮絮郡主的女人带着二十来人出现在城门口,说要见郡王。”

    “絮絮郡主?出现在城门口?”勃勃朵迟疑了一下,陡然想起劫掠长安行宫时公子找絮絮郡主借过兵。

    想到这里,勃勃朵快步往外走:“随我去迎接絮絮郡主!”

    阴左与蜀赵战事如何,一直没有消息,今日絮絮郡主突然到访,事出必有因!

    郡王不在天水,勃勃朵主持郡王府大小事宜更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往城门而去。

    雁山一战,北凉溃不成军。

    阴左的计谋早就被蜀赵和陈汉识破,至于北凉号称的十万大军,对蜀赵来说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所以结果就是,这一战北凉士兵丢盔弃甲,甚至阴左在雁山失踪了。

    阴左到底是失踪了,还是被俘虏了,完全是个未知。

    北凉人不敢大势声张,甚至连派人去找都不敢,一旦让敌军知道阴左不见了,敌军可能会故意放出消息说阴左被他们俘虏了!

    若是这样,到时候北凉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阴左出征前下过命令让大军死守嘉裕,如今阴左失踪了,大军不敢动也不敢去找人。

    阴絮絮能想到的就是将她剩下的骑兵全部拿出来,让天水郡王江沉砚去帮忙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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